‘補藥’是一碗褐色湯藥。
臘八小心翼翼端著:“剛熬好的藥,修儀趁熱喝吧。”
玫修儀看著那藥問:“這樣的補藥,我需要喝幾日?”
“喲,那怎么也得半個月呢。”臘八道。
玫修儀笑起來:“半個月好啊,半個月太好了。”
于是,她接了藥碗端起來喝了。
喝的時候也察覺不出什么,就跟以往的藥一樣。甚至溫度適中,她許久沒見這么溫度適中的東西了。
喝完了,臘八并不著急走,要候著一刻鐘。
玫修儀也沒趕他走。只是自己去輸了梳頭,索性也不遮著那傷處了。
其實要是不在乎的話,她仍舊是美麗的。
只是,臉色蒼白中透著一股子不詳的灰暗。
她沒有去見七公主和十三皇子,她知道見不到。
罷了,不見也罷了。
她只是起身,想出去走走。不過,錦華軒外有人守著,并不許她離開。
她自己的人不會回來了,罪不至死的調去了別處,該死的也躲不過去。
她就坐在了臺階上。
正月里,天還冷,臺階也是冰涼的。
于是,她又起身回去拿了一個墊子,坐在了臺階前。靠著柱子緩緩的抬頭看著天色。
天氣很好,蔚藍的天空,朵朵白云。
她腦子里想了很多,初進宮時候意氣風發,以及步步走來的艱辛。
也不過八年。
她也不過進宮八年。
她今年,也不過二十四。
可這深宮里的日子,一年像是十年。八年,便也像是八十年。
明明也不過二十四,卻覺得自己像是垂垂老矣一般。
甚至,眼角都生出了皺紋。
她沒有太多喜與悲,事已至此,喜悲都已經是多余的了。
她只是有些茫然。
她這一生,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進了宮,就想得寵,得寵了,想生皇子。
生了皇子后呢?
哦,生了皇子后,夢碎了。
可是,這些又不像是她真的想要的,她想起來,八歲那年,她和自己的母親說話,說以后大她成婚之……
后,定要將夫君調教的老老實實的。
然后小日子過的和和美美。
母親那時候說什么了?
母親大約是贊同的。
可是后來,她就一心想要進皇家去。
是她要進宮的。
她其實不后悔,只是不甘心,她怎么能輸了呢?
不過,輸了就輸了,不甘心也沒用的。
她只是慶幸,她動的不是景貴妃,不然哪能這么安靜的病故呢?
她不能被賜死,她不后悔,可是不能連累索家,也不能連累她的子女。
她不是個好女兒,也不是個好母親,但愿她走后,她的兒女能過的好。
也會好的,十三皇子要是有福氣,太后護持,他總能活下來長大的。
七公主是個女孩子,皇上總會善待她的。
玫修儀想著,緩緩閉眼,有點累了,她不想動,不如就在這睡一覺吧。
補藥一連送了十三日,外頭索家人求見了三次,每次玫修儀都說身子不好不見了。
到了第十四日的時候,玫修儀就已經支撐不住了。
她求速死,也不肯用膳了,每天只是喝水和喝藥。
如今的她,已經瘦的皮包骨,又哪里還能看得出,十來天之前,還是個美人。
臨終,她也沒留下一個字,只是安靜的躺在依舊華麗的榻上等著死亡來臨。
她是在正月的最后一日下午咽氣的。
皇上只說叫按規矩辦。
按規矩,就是不加封。
索家心里便也清楚了,這一年多,玫修儀失寵已經是事實,她定是做了什么事。
能這樣沒了,其實也算好的了。
自然沒資格宮里辦什么靈堂,很快就送出去了。
至此,后宮里玫修儀這個人也就沒有了。
之前她指出的人,卻都沒人敢深究。
所有人想法都是一樣的,后宮經不住這樣的亂。
就連沈初柳,也只是暗訪,并不明察。
二月里,天氣就暖和多了,只是也是隔幾日寒潮一回。
反正就是不穩定。
沈初柳感覺這些時候身子好的多,約莫是過年時候累的那些終于補回來了,所以覺得……
神清氣爽。
自然就要出去逛逛了,叫上了怡充媛,兩個人往御花園走。
御花園里,玉蘭開的正是好時候,滿樹潔白裹著粉紫色的玉蘭。
沈初柳摘了一朵開的好的,戴在頭上。
這花兒嬌嫩,離了樹是沒多一會就要變黃不好看了的。
櫻花也開了,不過宮里統共沒幾株櫻花樹。
倒是瓊花和桃花也即將開放,海棠也打了花苞。
迎春四處都有,嬌嫩的黃色粉色。
沈初柳瞧著這些花和花苞就高興。
她今日穿了一身粉黃色的襦裙,梳了個簡單蓬松的發髻,又用了粉晶做裝飾,這會子插著一朵白玉蘭,倒是嬌俏極了。
李太后牽著十三皇子走來,就見這情形。
景貴妃正摘花呢,她的丫頭捧著一個挺大的寬口花瓶,她摘了的就扎進花瓶里。
李太后看著,景貴妃要今日的襦裙是齊腰,那腰身顯然纖細,那粉黃的裙子,陪著純黑繡著銀色花紋的腰帶,更顯得她腰細且長。
上身小襖子上的花紋也是不顯眼卻精致,看著就造價不菲。
太后自然認識,那是雪斷錦,皇帝一年里送不少雪斷錦給景貴妃。
“太后娘娘萬安,臣妾一時沒瞧見,太后娘娘見諒。”沈初柳是真沒看見。
還是姚充媛提醒的。
“無妨。”太后擺手。
“十三皇子,要行禮。”奶娘小聲提醒。
“免了免了,皇子貴重,要說行禮,我也要行禮的。”景貴妃笑了笑。
“小十三想來不認識你,他鮮少出來。要記得,這是景母妃。”李太后道。
十三皇子就小小聲:“景母妃好。”
“嗯,那個是姚母妃。”李太后又教。
十三皇子又叫姚母妃好。
倒是姚充媛挺緊張的,她不敢叫太后這么抬舉。
“這孩子可憐見的,如今也就養在哀家這里了。”太后道。
“有太后娘娘照顧,十三皇子定然能茁壯的。”沈初柳笑了笑,伸手在十三皇子頭上摸了幾下。
十三皇子長得是很好看的,不過太過瘦弱了。
對比齊琰小時候,兩歲多那會,有這個兩個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