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試過很多辦法……我故意在課堂上打斷老師的話,撕壞作業本和卷子,扔了同學的書包,我還跑去學校門口跟保安大吵大鬧,就是為了讓他們趕我出校門,或者請家長,怎樣都可以,我就是想要看看,我到底能不能離開學校——”
陳惠咬唇,低下頭,聲音愈發沉悶:“但是沒有……我只是被帶到教導主任的辦公室,挨了一頓訓,等第四節課的下課鈴響起時,我又回到了教室,坐在自己座位上,同桌推我的胳膊,問我怎么敢在班主任的課上睡覺……一切,又回到原點。”
白幼薇一邊聽,一邊琢磨,陳惠的描述,像一條嚴實無縫的故事線,前后銜尾,形成封閉圈。
圈里的人如果想出來,必須打破循環,就像陳惠所做的那樣,撕卷子,跟保安吵架,總之要做些什么,不讓故事線按照原有模樣繼續下去。
白幼薇問:“你最后是怎么從迷宮里出來的?”
陳惠閉上雙眼,回答:“我從學校樓頂,跳下來……”
白幼薇心中微驚。
不等她開口問些什么,杜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也一樣。”
她回頭,看見杜來倚在門口,寬大病號服掛在瘦削的身體上,空蕩蕩的,全沒了平日里那股活氣與精明。
“我的夢境,在一艘豪華游輪上。”杜來說,“我是船上的魔術師,每天早晚進行兩次魔術表演,那是我人生中相對平靜的一段時光,曾經長達三年沒有下過船,船上的一切我都非常熟悉,大概因為這樣,所以1號迷宮為我造的夢,場景是那艘船。”
白幼薇問:“你進去以后,多久開始懷疑自己在做夢?”
“剛進去時就開始懷疑了。”杜來淡淡解釋道,“船上的演員有時會吸那個……迷幻劑,劑量合適的話,在國外是合法的,當時我整個人昏昏沉沉,一起表演的同事問我是不是吸多了,但我知道眼前這一切一定是假的,因為沒有妙雪。”
白幼薇看著他,“就算知道是假的,自我了結也需要勇氣和魄力,畢竟你當時并不知道,死了以后,外面的自己會不會也死掉。”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不到走投無路,又怎么會自尋死路?
“所以才會困在里面那么多天……”杜來垂下頭,聲音很低,“我把能想到的辦法,幾乎全試了一遍,可是不行,不管怎么做都不行……我甚至故意引起火災,試圖燒船,但是被人發現,他們綁了我,用刀子招呼我,有一刀捅進了心臟,我卻沒有死……一睜眼,我又回到職員的休息室,同事問我是不是吸多了,盡說夢話。”
白幼薇有些驚訝:“你在夢里死過?”
杜來點頭,“死過幾次。能經營這種生意的老板,手里都不干凈,船上有打手專門處理我這樣不聽話的職員。”
白幼薇想了想,“那么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只有當玩家本身尋求解脫時,才能從夢境里出來,而玩家被夢境里的人弄死,則沒有任何用,夢境還是會回到初始點。”
“如果只考慮我和陳惠的情況,的確是這樣沒錯。”杜來看著白幼薇,說道,“弄明白了這一點,1號迷宮就毫無危險,只需要進去告訴傅妙雪,然后從高處跳下,就能擺脫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