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王海濱麼?”
呂綠馨懶洋洋地躺在大床上,扭來扭去尋找著最舒服的位置,
今天天氣很好,是她喜歡的下雨天,外面雨聲沙沙、沒有會讓人變黑的討厭陽光照進來,最是適合煲電話粥了。
泉城、大明湖、王海濱?
坐在辦公桌后的古亞楠正隔著落地玻璃呆呆望著對面正在擴建的‘食為天’,聞言一個激靈蹦了起來:“你不是和周主廚去了香江麼,該不會是遇到了王海濱,跟他起了什么沖突吧?”
周棟離開九州鼎食沒多久,‘食為天’就與京都‘華粹居’眉來眼去,最近還請來了一位‘華粹居’的主廚坐鎮,看這架勢是要與九州鼎食展開全面競爭了。
原本‘食為天’是專精魯菜,請的是盧知味盧老的大弟子,策略是管你九州鼎食八系出、我自魯菜一路去,按住了把魯菜打趴下就是勝利。
據古亞楠的得到的消息,‘食為天’當時與盧老弟子簽訂的協議就有一條,要在三年內讓九州鼎食的魯菜系徹底崩潰,
盧老認為勤行有競爭是好事情,不但沒有阻攔弟子,還親自掛了名譽主廚坐鎮。
當初她曾為此頭大不已,就為了對抗盧老和他的弟子,曾經親自去泉城請這位魯菜雙尊之一的王海濱宗師,結果在人家那里蹭了頓飯就回來了,魯菜宗師可不是誰都能請動的人物......
后來還是周棟橫空出世,硬生生靠著驚人的廚藝跟幾位老爺子攀上了交情,幾位勤行前輩跟周棟眉來眼去之余,盧知味早就叮囑過弟子了,周棟此人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日后定為勤行大人物,你要在競爭中求發展,天下大了去了,不必跟這樣一名天才死磕,否則到時候輸給人家,可別說是我的弟子。
盧知味這位弟子也是個聰明人,權衡利弊之后,深感自己沒必要在一顆樹上吊死,何況師傅分明看周棟那小子眼熱,大有要跟人家成為忘年交的趨勢,也就是師傅沒孫女,否則怕是都能把周棟弄成孫女婿。
于是在半個月前,盧老這位大弟子推說身體不適,需要回鄉靜養,還要順便代老師辭去名譽廚師長的身份,
‘食為天’畢竟顧忌盧知味在勤行的地位,倒是沒有留難他。
古亞楠正要松口氣,琢磨著等周棟的私房廳在華夏高端飲食界打響名氣后,九州鼎食就可以借勢而為開展連鎖發展模式,到時候什么食為天食為地的,直接推平就是。
卻沒想到‘食為天’的董事長竟然如此神通廣大,竟然從代表華夏高端飲食的京都‘華粹居’請來了一尊‘大神’,
而且這位大廚的來歷十分神秘,不僅魯菜精通,更擅長宮廷菜系,據說手中還掌握了幾道壓箱底的菜色,尋常就是你肯出錢,也未必吃得到。
華夏勤行跟梨園行差不多,都講究個師徒傳承,從石頭里忽然蹦出來的好廚師那是不存在的,就連周棟好歹也是個技師學校廚師班畢業的罷?可這位‘食為天’新來的大廚卻是無比神秘,以九州鼎食在華夏勤行的關系,硬是找不出他的出身師承,更沒有在廚師學校學習的經歷。
“這樣的頂級廚師,‘食為天’的馬老板究竟是怎么請來的?雖說他有錢,可重心并不在飲食業啊,搞這個‘食為天’出來狙擊我們,還不是為了當年的一場恩怨......”
聽到這個消息后,古亞楠頭大如斗,父輩當年的那些恩怨她也不好問,更不敢問,不過猜也能猜出個一二來,誰讓自家老媽當年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兒呢,還被老爸得意地推崇為‘禍水級’......
京都的‘華粹居’和魔都的‘華夏宴宮’素來都是華夏勤行仰望的存在,能從這里面走出來的大廚怕是比盧老的弟子更為難纏,
古亞楠已經是頭痛無比,此刻聽到呂綠馨無緣無故提起什么王海濱來,頓時就是一個激靈,該不會是這位魯菜宗師也去了香江,和周棟他們起了什么沖突吧?
王海濱的脾氣古怪,她可是見識過的。
“楠楠你亂想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去招惹王海濱,告訴你是這么回事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嗯嗯,你明白了啊?什么什么!你也要去大明湖?
哦哦,我算是看清楚了,你這該不會是真的動了老牛吃嫩草的想法,要追尋周棟那家伙去煙雨蒙籠的大明湖畔,去發生一段纏綿悱惻的狗血故事吧。
哎,干嘛啊你,開個玩笑就不行了,還閨蜜呢!”
呂綠馨氣呼呼地放下手機,古亞楠越來越過分了,居然敢主動掛我電話?
不過話說回來,這丫頭該不會是真動了某種心思吧?呸呸呸,呂綠馨你胡亂猜測什么,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女孩子的心就是海底針、哪怕是‘花老板’也無法例外,聽到古亞楠要去大明湖,呂綠馨心里很不舒服,就像是吃包子蘸醋,結果還蘸多了。
“大明湖......”
古亞楠掛了呂綠馨的電話后,忽然咯咯咯地笑起來,就像是一只得意的小狐貍。
初秋的大明湖很熱鬧也很冷清,人山人海的游客讓這里看上去很熱鬧,
可當你遠離那些著名的景點和拍照刷成就的標志物后,就會發現大明湖果然很大,某些地方甚至是有些冷清,怪不得可以讓‘某位’和一個名叫夏雨荷的女孩子在這里做些羞羞的事情。
周棟和懷良人下了飛機后,叫了輛出租車向目的地而去。
大明湖很大,他們要去的可不是什么著名景點,一路沿湖岸西行,過了北極閣后,拐進一片密林中,漸漸遠離喧囂,見到滿眼的清閑。
地址還是盧知味給的,據盧老爺子說,上次古亞楠去拜訪王海濱路數根本不對,直接去人家的本家住院還成麼?
普通人倒是無所謂,你一個酒店老板直接去家里拜訪魯菜宗師,人家王宗師就有這么缺錢,需要出山給你當主廚?幸虧古亞楠是個年輕女孩子,換個男的去多半會被人家給丟出來!
找王海濱這種身份的人,自然有其路數,不是內行根本搞不清楚,而且就算是內行也遠遠比不上盧知味熟悉門道,不是有句話說的好麼,‘最熟悉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
為了能夠順利拜訪這位魯菜宗師,周棟是特意打電話向盧知味請教過的,這一招還是董其深教的。
車子走了許久,眼前出現了一片片的毛竹林,司機把車子一停,苦笑道:“前面路窄可過不去了,只能到這里了啊。
好家伙,你們可真會找啊,這地方連俺這個常年在‘大明湖’邊跑的地理鬼都是頭回來呢......
俺起初還以為你們兩個外鄉人是給錯了地址,沒想到啊,這里還真有一家菜館?
嗯,不對啊,這看著又像是菜館又不像的,咋沒掛招牌呢,俺很奇怪啊。”
懷良人咳嗽一聲,掏了張百元大鈔遞過去:“行了師傅,就到這里了,不用找零了,麻煩您了。”
司機愕然看了看他:“對不起哦先生,車價是一百三十塊......俺娘!你看你還怪逗來,還不用找了,您這還欠著俺的錢來。
周棟紅著臉又遞了張百元大鈔過去:“師傅不好意思啊,這次是真不用找了。”
望著出租車遠去,懷良人哼哼道:“沒想到路這么遠,鬧笑話了。”
“是夠遠的,這應該就是王宗師開的私房菜館吧?生意似乎不怎么好啊......”
周棟左右看了看,綠柳掩映中是三間半新不舊的古式建筑,建筑物前也沒有什么可供停車的地方,只有一輛帕薩特靜靜地停在路肩上。
聽盧老說過,王海濱也是要吃飯的凡夫俗子,更別說還有一大家子人,他不肯出任九州鼎食的主廚,那是因為人家自己就開著私房菜館,雖然平時很少親自出手,多半都是弟子們主廚,也是來錢不少。
也是因為不缺錢,王海濱才能在古亞楠擺足宗師的譜兒,‘不為五斗米折腰’,否則要是連肚子都填不飽,腰還能直得起來?
看這樣子可不像盧老說的那樣啊,這都到中午了,似乎沒什么人氣兒,開帕薩特來的客人肯定也不是包了天的大款豪客。
懷良人嘿嘿一笑,走過來拍了拍周棟的肩膀:“老周你以后可別對人說我是你的朋友,太丟人了。
您看清楚了啊,這是輝騰,可不是什么帕薩特!上帝啊,可愁死我了......”
周棟點點頭:“輝騰是什么車,很貴麼?”
“說貴也不算貴,你還是買得起的。”
懷良人搖搖頭,感覺跟這家伙聊車比聊女人還費勁,干脆轉換話題道:“臨來的時候,蔡老他們交代過你什么沒有?”
“沒有啊,就說讓我拜訪王海濱,請他親自出手做道‘天梯鴨掌’,倒是董會長讓我找盧老問了王海濱私家菜館的地址,和一些勤行拜訪同行的規矩。”
私家菜館所在的位置初看一般,在此地稍微停留就感覺出好了,初秋天氣還不冷,微微泛著涼意的秋風從湖面上刮來,穿過叢叢毛竹,臨身時就不變得‘溫柔’多了,
周棟拿這里跟鳳棲山的環境做了下對比,只覺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對這位魯菜宗師就生出幾分好感來,感覺他與自己頗是志趣相投。
“呵呵,盧老爺子倒是心細,還沒忘記告訴你勤行中人拜訪同行的規矩,回頭是你來還是我來,這么好的裝X機會可不多啊,要不給你?”
“算了吧,最近裝的X太多,沒啥感覺了。”
“你還來勁了你......”
懷良人也是無奈,只得道:“那行,一會兒進去后我來說話,你就負責給這里的菜挑毛病,挑得是越多越好、話說得越扎心越好,
放心,這里的主廚肯定不會是王老爺子,他的徒子徒孫難不住你的。”
“光挑毛病?那行啊。”
周棟心說這個我在行啊,你不怕得罪人就好,反正我不說話,回頭挨揍的估計是你啊。
“嘿嘿,那就走吧。”
懷良人一馬當先,帶著周棟向王海濱的私家菜館走來,今天說話聽是上門拜訪,其實擱行話叫‘上硬菜’,算是流傳到現代不多的古勤行規矩之一。
訪者通常得是跟開館子的同行平輩,最少也得聲名相當;周棟和懷良人輪輩分其實是比王海濱要低上一輩兒的,可一個是華夏周面王、周酒神,一個是不世出的勤行天才、米其林三星大廚、法國藍帶勛章獲得者,論聲名并不比王海濱低了。
而且彼此間沒有直接的師門關系,周棟和懷良人固然會尊稱一句‘王宗師’‘王老爺子’,王海濱卻也不會真拿他們兩個當小輩兒。
滿足了這個條件,同時這個私家菜館還不能是王海濱親自掌勺、必須是他的徒子徒孫主持后廚,兩人才方便來這里‘上硬菜’,否則就不是拜訪同行,而是上門砸場子了。
兩人剛走到菜館門前,就被一個青衣小帽、一臉笑容的服務生給攔住了:“對不起啊兩位,今天的客座已經預約出去了,我們這里每天只招待一桌客人,您如果要吃飯,那得先預約、后排期、交定金、定日子......然后俺們這里才會招待呢。”
懷良人笑道:“比我的餐廳都麻煩啊,還要不要問吉、納采,詢期啊?
而且門口不就停了一輛車嗎,加上我們兩個也忙不壞你們,所以你還是別攔了,讓我們進去。”
“您的餐廳?等等先生,您這么做我會被罵的......”
服務生連忙上前阻攔,他也不傻,聽話音像是同行來找麻煩啊?
“嗯,我看你也不像是王老爺子的人,應該就是來打個工吧?
這樣吧,你們這里是私家館子,一天就一桌客人,應該是按老規矩由主廚管理,也沒什么大堂經理的,那就去告訴你們主廚,就說有人來‘上硬菜’了,他會明白是什么意思。”
服務生聽得一臉懵逼,正要開口詢問,忽聽館子里面有人笑道:“‘上硬菜’?
有意思啊,我這吃個飯居然還遇到傳說中的事了,服務員,這兩位是我的客人,請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