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公司那邊具體什么情況,林瑤并不在意,她比較關心的是,凌云正面臨的問題。
這次的問題仍然出在鄭玉寧那里。
原本計劃年前完成并出運的,灣灣客戶,李先生的貨物,迄今為止完成數量仍然和去年一樣,無增無減。
趙總同意將多出來的部分留到下次再發,至于少的那部分,他只說“盡量”、“等等”、“再看吧”……至今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
鄭玉寧原本對此不甚在意,在她看來,這并不是她造成的,自然怪不到她頭上。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意?
鄭玉寧不急,可李先生急。
正月初八,凌云實業開工當天,他就打電話過來催貨,今天更是夸張地接連打了三個電話!
李先生會這么做情有可原,訂單下了好幾個月,本該過年前出的貨,眼看年都過完了還不能確定什么時候出貨或是出多少貨,他怎么可能不著急?
李先生本來就是個急性子,他接連打了三個電話給鄭玉寧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說話自然越來越難聽。
鄭玉寧無奈,只得不斷地打電話給趙總,但趙總的態度依然強硬,“鄭小姐,我已經和你解釋過多少次了,不是我不肯幫你,這一批貨是專門給你們定制的產品,現在大頭都完成了,只差這么一點點而已。要是客戶確實需要,那么少的那部分貨,我們可以下次訂單時補給他……blabla”
這么說似乎也有幾分道理,鄭玉寧有些動搖了,“我擔心客戶那邊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讓他同意才行!”趙總氣呼呼地打斷對方她,“就這么點數量,根本沒法做毛壞,沒有毛坯,我怎么做得出來?”
多的幾十個,少的才幾個,非讓人家照這個數量去做毛坯肯定是不現實的。
鄭玉寧無語。
趙總猶在抱怨,“這批貨是我們年前加班加點趕出來的,你們倒好,一直放著不發貨也就算了,還提這樣那樣的要求……”
鄭玉寧的語氣又弱了幾分,“不是我們不發貨,可是趙總,客戶就是不肯接受現在的出貨數量,我們能怎么辦?”
“怎么辦?”趙總嗤笑一聲,“這不是你要解決的問題嗎,要不然你讓客戶直接打電話給我,我來向他解釋好了!”
讓客戶直接找趙總?
鄭玉寧還真想答就下來,不過,她的理智還在,“趙總,您可真會開玩笑,如果讓客戶直接找你,那我這份工作也算做到頭了。”
趙總輕“哧”一聲,不屑地笑笑,“所以怎么說、怎么做,應該不用我教你了。”
趙總再次掛斷了鄭玉寧的電話。
鄭玉寧愣了一下,幾乎抓狂,“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難弄的供應商?有什么問題都讓我自己想辦法解決,要不然就讓客戶直接聯系他,這不是逼著我將客戶送給他嗎?”
可這正是做貿易必須面對的難題啊!
在進出口貿易中,大部分客戶都想直接找工廠采購而不是貿易公司,大部分工廠也想繞開貿易公司,直接與國外客戶合作。
只有采購種類繁多、采購量達又不到規模的客戶,或是為了縮減人工成本的客戶,更傾向于找信得過的貿易公司幫他采購。
國內廠家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趙總只是說出了大多數廠家的心聲,鄭玉寧卻像聽到了天方夜譚一樣,無比震驚。
凌云實業作為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存在的意義就是為買賣雙方提供服務。
難不成鄭玉寧這么久了都還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瑤不知道該怎么說她,干脆不說。
鄭玉寧狠狠發了一通牢騷,發現林瑤聽完竟毫無反應,終于說不下去了。
她再次打了電話給李先生,將趙總的那番話,復述了一遍,試著說服他接受工廠的發貨數量。
林瑤再次驚呆了!
鄭玉寧怎么能這樣和客戶說話?
林瑤之所以把這個單子交給鄭玉寧處理,是因為鄭玉寧強烈要求林瑤把會說中文的客戶給她。
李先生正是少數會說中文的客戶之一。
他固然采購量小,性子又特別急躁,但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
可鄭玉寧做事也太墨跡了,不管做什么,都等著客戶來催,她才催一下工廠。
客戶不催,她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整天聊天看八卦。
林瑤不是沒想過提醒她,但她自我感覺良好,有事沒事還總針對林瑤,林瑤也就懶得管她了。
再說了,已經分給別人的客戶,她何必再去插手?
李先生默默聽她說完,連一個字都懶得和她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一個小時后,秦董事長出現在公司里。
秦董事長目前在天河公司就職,他以往只在星期一早上過來,開完早會就走。
按說這時候,他應該還在上班才對,怎么會忽然來凌云?
不過,林瑤轉念一想,秦董事長是凌云實業的老板,自然是高興什么時候來公司就什么時候來公司。
與平時不同的是,秦董事長向來注重自身形象,無論什么時候出現,必定衣著考究、笑容得體。
此時他的眼神凌厲得過份,而他的臉色陰沉沉的,像烏云密布的天空!
秦董事長到公司后并不理會旁人,徑直闖進林云的辦公室,然后把房門一關。
下一刻,夫妻倆便開始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爭吵。
大辦公室里的女孩子們面面相覷。
雖然聽不太分明,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而爭吵,但是大家都知道這種情況不對勁,極有默契地噤了聲,以免被他們的怒火波及。
正當眾人提心吊膽時,林云的總經理室里驟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啊啊啊!你打我?姓秦的你敢打我?啊啊啊!”
嚯!打起來了!
眾人何曾經歷過這樣的場面?
無不震驚!
要知道那對關起門來大打出手的夫妻倆,一個是高級知識份子上市公司高管,另一個是出身不凡的大小姐,怎么說動手就動手了呢?
她們是不是應該過去勸一勸?
可是人家把門關起來,還反鎖了,難道她們要破門而入嗎?
或許她們應該報警?
可是在里面打架的不是仇人而是一對夫妻,老話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萬一他們剛打完又和好如初,報警那個人豈不是很尷尬?
看來不能報警!
再說,林總還有精神大喊大叫,說明不是那么嚴重吧?
說不定他們只是在打情罵俏?
正當她們猶豫著報警還是不報警的時候,總經理室的門忽然大開,一個鼻青眼腫的女人披頭散發地沖了出來。
要不是事先知道在辦公室里的人是誰,怕是沒有人能認出來眼前這個瘋婆子正是林云。
這時,秦董事長也追了上來,他一把扯住林云的頭發,“啪啪”又是兩巴掌!
正準備上前勸架的眾人腳步不由一頓。
林瑤和簡雯首先反應過來,趕緊沖上去拉架。
林瑤面對著林云,簡雯則面對著秦弈。
隨著“啪!”的一聲脆響,簡雯皺著眉、捂著臉,踉蹌著退到一邊去了。
秦董事長微微愣神,鄭玉寧等人急忙沖過來,奮力拖住秦董事長,林瑤和簡雯則抱住了林云,試著要將他們分開點,可是并不容易。
林云挨了打卻還不示弱,口中一直嚷嚷著,“打我啊,你打我啊,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林瑤第一次見識到真正意義上的家暴,而且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在挨打的時候還大聲喊著:“打我啊,你打我啊,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講真,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除了能多挨幾巴掌以外,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很想借用《九品芝麻官里》的一句臺詞:一輩子都沒聽過這樣的要求。
而秦董事長果然沒讓大家失望,他一直想要沖過去,繼續打林云,仿佛不打死她誓不罷休。
林瑤不明白,林云到底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竟惹得秦董事長將她往死里打?
再說他們一個高知,一個千金小姐,難道說除了打一架以外就沒有更好的溝通方式了?
林云忽然大力甩開了林瑤和簡雯。
林瑤沒料到她的力氣這么大,噔噔噔退后幾步,差點撞到門框上。
林云趁著秦弈仍被幾名業務員拖著,做了一件事。
她用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機,快速撥通一個號碼,然后對著電話大喊,“秦弈在發瘋,快來管管他!”
林瑤不知道她這個電話是打給誰的,也不知道林云的用意何在,但是林云的這句話將秦董事長徹底激怒了。
他臉色鐵青,奮力一甩,那幾名戰戰兢兢的業務員立時被他甩到一邊去。
秦董事長一把奪過林云的手機,將它重重地摔到墻上,
“哐啷”聲后,手機四分五裂!
緊接著,林云被他大力摜倒在地,秦董事長原本準備揪著她頭發將她的腦袋撞地,發現地面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后,他改變了主意。
他用穿了皮鞋的腳照著林云的小腹狠狠踹了幾腳,林云頓時蜷起身子,縮成蝦米狀。
秦弈仍覺得不夠解氣,又朝她光裸的長腿重重地踢了幾腳,還用腳踩著她纖細的腳踝用力碾了碾。
“啊啊啊!”林云慘叫聲不斷,“姓秦的,你打我,有本事你直接打死我得了,啊啊啊!”
林瑤瞬間石化,仿佛有一萬只羊駝從腦中呼嘯而過。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不忘火上澆油!
如果不是秦董事長的電話在這時候響起,秦董長沒準真會如她所愿:打死她。
秦董事長看了眼手機,他捋了捋微亂的短發,一邊若無其事地接起電話,一邊步履從容地走進他的董事長室。
諷刺的是,林云還躺在地上哀嚎,林瑤繞過呆若木雞的業務員們,上前攙起了她。
林云這時候的樣子真的很慘,一頭精心打理的長發亂七八糟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因為肚子和腿都挨了幾腳,她痛得腰都直不起來,腳踝那里也受了傷,她連走路都成問題。
林瑤原本想問她要不要叫救護車,到了嘴邊改口為,“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林云齜牙咧嘴地擺擺手,“不用不用,我沒什么事,你扶我去沙發上坐下來緩一緩就行。”
這人絕對是死撐派,林瑤沒有揭穿她,和簡雯一起努力地攙著她。
簡雯的皮膚白皙嬌嫩,剛替她挨了一巴掌的臉頰上,明顯腫起了一個巴掌印。
林云歉然,“是我連累你了,小簡。”
簡雯沒有說什么,說她不委屈是不可能的,她這輩子還沒有挨過巴掌,沒想到會在這里,而且是為林云挨了巴掌。
林瑤斟酌了一下,有些不太放心地問道:“那邊沒事了嗎?”
她指了指董事長室的方向。
林云苦笑不已,“放心吧,我剛才打電話給他爸了,應該會好好教訓他一通……”
林云的話音未落,她的門被人大力踹開來。
秦董事長一邊接聽電話一邊走了進來,他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沙發上的林云,徑直走向她的辦公桌,從她的抽屜里東翻西找。
林云驚聲尖叫,“秦弈你要做什么?!”
秦董事長的手機仿佛開了免提,有個蒼老的聲音在說,“……我早就和你說過,車鑰匙、房產證都要收好!”
林云聽到了、林瑤和簡雯也聽到了……
林云的辦公室里并沒有房產證,秦董事長最后拿著車鑰匙揚長而去。
這件事發生后,秦董事好久沒有再出現,林云也隔了一個星期才到公司來,她臉上的青紫已經消失不見,可她的腿還是一瘸一拐的。
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不同,至少大家還是照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