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里，林云和秦董事長都沒再提起協議和承諾書的事，公司里風平浪靜。
林瑤心想，或許他們只是隨便提一提，試試看她的反應而已。
如此正好，她悄悄松了口氣。
雖然她的工作量在不斷上漲，而凌云的工資、福利都在不斷縮水，但她還是不怎么想換工作。
一方面，做生不如做熟，如果她離開凌云，一切都將從頭開始。再說，凌云的客戶多數和她像朋友一樣，合作得非常愉快，多少讓她難以割舍。
另一方面，就像秦董事長之前說的那樣，憑她目前的資歷，離開凌云未必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至于收入方面，林瑤一年替公司賺取的凈利潤早已超過千萬，而她拿的提成不過幾十萬。她相信林云應該心中有數，不可能今年給她四五十萬，明年只給不到二十萬。只要能維持目前這個收入水平，林瑤覺得自己還能接受。
最重要的是，她剛剛收到了房產中介的通知：貸款批下來了，由于房東不在杭州，他們約了明天去辦過戶。
也就是說，她即將邁入房奴的行列。
這讓她在感到歡喜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正因如此，她的內心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渴望穩定。
至于考研，她打聽過，可以選擇全日制也可以選在職，原本她不是沒糾結過。既然買了房，她就不用糾結了，必須選擇在職。
厘清了思緒，確定了目標，林瑤頓覺神清氣爽。
她抓緊時間將手上的工作完成，然后去林云那里請了假。
林云看到她時，臉色不太好，卻也沒有多問，直接批了她的假。
下班后，林瑤和蔣明淑在武林廣場附近找了家人氣頗高的平價飯店吃晚飯。
這里的菜品算得上精致，口味也不錯，最難得的是價格十分親民，除了人太多，太擁擠以外，幾乎沒有缺點。
她們取了號，足足等了半小時才等到座位。
林瑤用最快的速度點完菜，然后把身上的包取下來遞給蔣明淑，“喏，你看看，這是你選的包包嗎？”
“是啊，怎么了？”蔣明淑拿著包，細細端詳，她越看越覺得滿意，“這包可真好看！”
林瑤正準備喝水呢，聽到她這番話，好險沒噴出來。
在她看來，眼前這個黑底白字，方方正正的帆布挎包，即便不說丑，也絕對算不上好看！
蔣明淑的審美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異于常人。
林瑤指了指上面大大小小的圖案，以及足有半個手掌大，金燦燦、亮閃閃的logo，問道：“你看到這個了嗎？”
蔣明淑再看一眼包包，仍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我看到了，挺好看的呢。”
林瑤震驚，這也能用好看和不好看來評價？
她耐著性子問道：“你們公司不是做服裝的嗎？你應該見過這個牌子的吧？”
林瑤曾經跟著蔣明淑去參觀奧蘭多的樣衣間，那里幾乎匯集了世界上所有具有影響力的品牌當季甚至下季最新款樣衣，其中不乏包括夏奈爾在內的高端品牌。
這些樣衣不推陳出新，舊的樣衣到一定時間會被清理，蔣明淑常常用低到不可思議的處理價買到各大品牌的原版樣衣，連她都沾過幾次光。
譬如今天，蔣明淑身上穿的幾乎都是國外大牌，她怎么會不知道夏奈爾？
“我在某寶上買的，這個牌子很有名嗎？”蔣明淑一臉無辜地說道：“我從來不管什么牌子不牌子的，我覺得這包太好看了，就買來送給你。”
那還真是謝謝了……
林瑤扶額，稍稍給她普及了一下常識，“夏奈爾是時尚界舉足輕重的品牌，該品牌的主打產品包括服裝、珠寶飾品及其配件等。夏奈爾的時裝及配飾一貫秉承簡潔、高雅、精美的設計風格，風靡全球。”
換句話說，蔣明淑手上那只花里胡哨的，既不高雅也不精美的包包，絕對不是夏奈爾的風格。
蔣明淑怔怔地拿著手上的大包，好久才回過神來。
她捋了捋剛剛及肩的秀發，嗔怪道：“哎呀，你這個人真沒意思。我都說了，我買東西從來不管什么品牌不品牌的！”
左右這個包已經拆開來用過，去退貨不合適。
何況蔣明淑壓根不覺得這包有任何不妥，那就這么著吧。
林瑤也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她指了指桌上的四菜一湯，“菜都上齊了，我們抓緊時間吃吧。”
吃到一半時，林瑤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試探般問道：“明淑，你工作這么些年，攢多少錢了？”
“攢錢？我為什么要攢錢？”蔣明淑斜了她一眼，慢條斯里地夾了一筷子蛋黃南瓜到自己碗里，促狹地笑道：“你問這干嘛啊？莫非你想找我借錢？”
原來她們偶爾也是有點默契的，林瑤興奮地點點頭，“嗯。”
“真要借錢？”蔣明淑臉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她神情緊張道：“你想借多少？我先和你說好，我可沒存多少錢！”
沒存多少錢，那意思是她真的有存款！
林瑤松了口氣，問道：“五萬，有么？”
蔣明淑一愣，搖了搖頭，“沒有。”
林瑤又問，“三萬？”
蔣明淑仍然搖頭，“沒有！”
這就讓人比較失望了。
林瑤嘆息，“一兩萬總該有吧？”
蔣明淑惱羞成怒，“沒有沒有！”
林瑤驚呆了，蔣明淑每個月的工資到手一萬多，她住的是宿舍，水、電、房租全免，年底還有幾萬塊獎金。
工作兩年半后，她居然連一兩萬都沒剩下？
林瑤已經不抱希望了，問道：“那你能借我多少？”
蔣明淑不耐煩道：“五千吧，再多就沒有了！我要先和你說好，這筆錢我下個月初要還信用卡的。”
也就是說，她的五千塊錢最多只能借林瑤半個月。
可是五千塊錢能有什么用處？
林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你還刷了信用卡？”
“當然。”蔣明淑對她的反應很是不滿，“現在的年輕人，還有誰不刷卡？而且我心里有數的，從不會亂花錢！”
她說最后一句話時，語氣居然還挺自豪。
林瑤不相信，像這樣都不算亂花錢，那要怎么樣才叫亂花錢？
她忍不住追問，“你把錢都花到哪兒去了？”
蔣明淑一本正經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不記得了，其實我也很好奇我的錢去哪兒了。”
林瑤再次震驚。
蔣明淑皺著眉，挑挑撿撿地吃著晚飯，時不時還吐槽幾句，“這蛋黃是不是顏色不對？這豆腐煎得火候不夠吧？白鹿的東西做得越來越差了！哎，湊合著吃吧！”
林瑤也在吃這些菜，她可以確定，白鹿還是原來的白鹿，但是蔣明淑的口味變了，變刁了。
如果把人生比做一場游戲，那么她和蔣明淑所擁有的版本有著天壤之別。
蔣明淑的版本無疑是簡單模式。
她天生美貌過人，隨隨便便地讀到大學畢業，輕輕松松地找了份好工作，之后一直被高富帥圍繞，追求者眾多。
現如今又有梁凱文這樣的高富帥對她死心塌地，同事們也爭相討好。
相比較而言，林瑤這一版本就來得曲折多了。
她長得還不錯，就是身高有點短斤缺兩。該好好讀書的時候不知道讀書，該找工作的時候也沒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后來還落了個被當場開除的下場。
好不容易找個男朋友，被三了，再找個男朋友，自己差點莫名其妙的成了別人的三。
好不容易新找的工作有點起色，有望拿高薪，走上人生巔峰，結果秦弈來了，公司里要改革薪酬制度，她的工資極有可能被腰斬！
林瑤的人生充斥著各種坎坷和不確定，像她這樣的人，不攢錢肯定不行！
蔣明淑不同，她不僅現在過得很好，將來還會過得更好，攢錢，對她來說或許真的沒那個必要！
林瑤放棄了向她借錢的念頭，“我就隨便問問，不借錢也沒事，畢竟我也是有信用卡的人。”
“早說嘛，害我白白緊張。”
蔣明淑吐出一口濁氣，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哎呀我說，你們公司不是待遇還不錯嗎？你怎么混到要借錢的地步了？”
“我？”林瑤稍稍猶豫了一下，京都苑的房子雖然還沒有過戶，但是貸款已經下來，明天就能過戶了，告訴她應該也無妨，“我要買房子。”
“噗”蔣明淑被嚇到了，剛剛吃進嘴里的家常豆腐拌飯就這樣噴了出來，桌上才吃到一半的菜無一例外，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林瑤抽了幾張餐巾紙遞給她，“擦擦？”
蔣明淑愣愣地接著餐巾紙，抹了抹嘴，這才緩過神來，她驚聲問道：“你買房？買什么房？租房不就好了嗎？”
林瑤把面前的沾了豆腐和飯粒的餐盤推開一點，說道：“是這樣，我租房那邊的房東要漲房租，我聽他的意思是今后每年都要漲，我覺得租房子沒有安全感，所以決定買房了。”
“你也太天真了，現在杭州的房子動輒幾百萬，你拿什么來買房？”蔣明淑哼哼幾聲，“你要是問我的意見，我肯定不支持你買房的。”
主要她手上沒錢，沒法支持。
林瑤抬眸著著她，認真道：“我選的是小戶型，頂樓，總價不高，而且我是按揭買的。”
蔣明淑又是一驚，“你是說，你已經買了？”
林瑤坦承，“是啊，明天辦過戶，還需要幾萬塊錢交稅，可我上個月付完首付款就沒剩什么錢了，所以我問問你有沒有存款。”
“幾萬塊？”蔣明淑瞠目結舌，“你是說光交稅就要幾萬塊？那總價得付多少？你每個月按揭又得多少？”
林瑤想了想，說道：“月供，我估摸著每個月五六千塊吧？”
蔣明淑無比震驚，“你瘋了？你租房子根本不用每個月付五六千這么多！”
租房子確實不用這么多，可是不論她租多少年，房子還是房東的，按揭的話，至少房子是自己的。
而且租房子的租金每年會漲，按揭卻不會，所以，林瑤覺得按揭供房比租房劃算多了。
當然，像蔣明淑這種，從來不需要付房租的人是不需要算這筆賬的。
林瑤點頭道：“是啊。”
蔣明淑被這一連串的消息驚得，連說話都不太利索了，“你沒看網上每天都在說，樓市泡沫很大，房地產業即將崩盤，房價隨時會暴跌……”
蔣明淑的想法顯然沒和她想到一處去，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林瑤并不意外，也沒有太在意。
“不論將來房價是漲還是跌，和我這種只有一套房子的人沒有多大關系。”
“怎么會沒關系？你要按揭的啊！”
蔣明淑頓了一下，訕訕地解釋道：“你別誤會啊，你買房子了，我替你高興都來不及，喬遷新居時，我再請你吃飯。”
林瑤沒有拒絕她的提議，“那我先謝謝了。”
蔣明淑努力扯起唇角，不無感慨道：“哎呀，沒想到你居然買房子了。”
林瑤淡淡地說道：“我買房是因為我已經受夠了居無定所。”
“也是。”
走在回家路上，蔣明淑忽然問道：“你們公司現在，還招人嗎？”
蔣明淑的性子，林瑤很了解，她不打算說公司里的事，打趣道：“你想跳槽？”
蔣明淑笑道：“我怎么可能會跳槽。是這樣的，任佳穎有個表妹在找工作。”
林瑤想也不想就說：“讓她去奧蘭多吧。”
“她倒是想去奧蘭多，可是她個子跟你差不多。”蔣明淑一邊說，一邊覷了眼林瑤，改口道：“說不定沒你高，你覺得把她介紹去你公司怎么樣？”
“不怎么樣。”林瑤嘆了口氣，“那又不是我的公司，不是我說了算。”
蔣明淑皺眉，“你不是還管招聘的嗎？”
林瑤敷衍道：“要不我明天問問？”
蔣明淑頓時喜出望外，“太好了！”
林瑤看了看她，問道：“你和任佳穎的關系這么好？”
她可沒忘記任佳穎想把她自己的男朋友介紹給蔣明淑的事。
要是換作林瑤，肯定不會和這種人交朋友的。
還任佳穎的表妹在找工作，呵呵……
蔣明淑的臉色變了變，喋喋不休道：“任佳穎問過我好幾次，我一直沒理她，可她總是問問問，所以我……額，你幫她問問看吧，成不成都無所謂。”
“行。”
林瑤晚上要復習，兩人吃完晚飯就分道揚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