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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山野宿

  ()綠繡有時也聽了幾耳,對上穆紅鸞說話時便帶了兩分小心,生怕大娘子心有芥蒂,惱了自己。

  穆紅鸞與她相處多年,一聽就明白她話中未盡之意,神色平靜的點頭道,

  “他這性子如此也是有緣由的,不過只要心地純善,冷淡此未嘗不是好事!”

  想起兒子肖似自己的樣貌,又有出身顯貴,冷淡些也有好處!

  穆紅鸞心里明白的很,有些事不必太過在意,淡然處日子久了風言風語便自然散了,其是大發雷霆,個個去追究,只怕第二日自家兒子是個小妖怪的傳言就會傳遍整個西寧城,因而她從不拘著兒子在外頭跑,再是奇異的事兒只要日日得見便沒有甚么稀奇。如今看來法子很是奏效,府中上下已是漸漸不再議論了。

  她神情平靜不以為意,綠繡果然也松了一口氣,神色舒緩下來。

  待到天黑時,燕岐晟帶著人回來了,倒是收獲頗豐,幾只野兔子,一頭野豬,四五只野雞,丑奴瞧見那幾只還在嘰哇亂叫的野雞便立時忘了自己那點子心事,拉著楊芊芊過去瞧。

  燕岐晟蹲在兒子身邊笑道,

  “這幾只雞爹爹特意給你留了活口,我們帶回去養好不好?”

  丑奴揪著野雞的長尾巴笑著點了點頭,又指了指一旁的楊芊芊道,

  “給,妹妹!”

  燕岐晟笑著點頭,

  “即是給了丑奴,便由丑奴作主了!”

  說著話伸手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

  待到天黑之時,太陽落山,暑熱盡去,有夜風習習吹得遍體清涼,甚至還有些發寒,穆紅鸞為丑奴披了一件外衫,帶著他出了營帳坐到了篝火旁,看著那邊男人們都只著薄衫,鼓著高高的肌肉,正在刀起刀落砍割著那一頭野豬。

  野豬皮厚骨頭硬刀砍在上頭梆梆作響,將肚子破開取了內臟,分了左右兩扇,在山溪之中清洗干凈又抹上粗鹽,便架在了最大的一堆火上烘烤。

  另一堆小火上卻是烤著野兔,此時已是滋滋冒油,綠繡與紫鴛正用小小的毛刷,蘸了早已備好的調料,一面轉動一面輕輕刷在上頭,春芽、夏竹幾個小丫頭也正一面笑鬧一面為眾人預備餐具。

  穆紅鸞帶著丑奴坐到火堆旁,伸手去撫伏在四丫懷中悶悶不樂的紅狐貍,四丫愛憐的揉著紅狐貍頭頂上的短毛,對穆紅鸞道,

  “大姐姐,紅狐貍有些不開心呢!”

  穆紅鸞嘆了一口氣道,

  “再隔幾日便好了!”

  雖說獸類待到幼崽成年都便多會驅趕它們出巢穴,但那多是為了孕育下一窩后代做準備,也是無暇傷感離別,紅狐貍不同,它跟著自己這么多年,只生育了一窩看樣子以后也不會再生育了,這廂母子分離自然是要傷心的,此事避無可避只能自己默默受了!

  四丫點了點頭,轉頭望向火堆出神,神色莫名的悵然,也不知想到了甚么,低聲問道,

  “大姐姐,這世上的事兒是不都是如此……任是再刻骨銘心,終也會被時間沖得淡忘了!”

  就比如……那利落揮刀的身影……現下在她的記憶里已是變得模糊了,只那股子牽扯心腸的難受,卻在夜半夢回之時讓人輾轉反側徹夜不眠,是不是再隔幾年她便連這種感覺也沒有了?

  她這里還能午夜夢回,只怕那人……只怕那人早已將她拋到九霄云外,再不復記憶了!

  穆紅鸞看著妹妹,四丫已經長大了,原本圓圓的小臉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削瘦了不少,樣貌瞧著俏麗了許多,只眉宇之間卻是悄悄帶上了淡淡的情愁。

  當下心中一動,伸手撩了她額前的頭發,

  “四丫,你心中可還是想著……”

  想著細封延?

  據長青說那西夏朝廷之中正牛打死馬,馬打死牛的鬧得不亦樂乎,黨項族中但凡叫得上名的貴族都摻上了一腳,細封氏在西夏乃是大族,未必沒有一登王座的野心,細封延乃是族中第一高手,必會被卷入其中,便是婚姻必也是被算計在內。

  想來不管他愿不愿意都是身不由已,如何還會記得自家這在西寧城中為他衣帶漸寬的傻妹子!

  罷罷罷!這些話還是不要同四丫說為好,說了徒增煩惱!

  不過……四丫年紀夠大了,寶生都定下婚事了,不能再由著她性子了!

  四丫側頭瞧了瞧她,神情之中卻是帶了一絲憂怨與哀愁,

  “想著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便是想著又如何?從來都是她一廂情愿,那人可是連個多余的眼神也不曾有過!

  便是不想又如何?嘴上說不想,心里也不想,半夜里無眠之時,眼望窗外明月如鉤,月光如水映的兩行清淚又是因誰而流?

  穆紅鸞是過來人,這一世雖說與長青兩小無猜,感情深厚,但前世里她與敬哥兒相愛不得,又在地府之中苦苦候了他十年,卻那知這一世里,竟是這樣結局,想起來如何不讓人唏噓!當下也沉默不語,一旁的丑奴此時正收了雙膝,將下巴放在上頭聽娘與四姨說話,突然奶聲奶氣道,

  “娘,丑奴……不會忘的!”

  穆紅鸞與四丫轉頭看他,見他一臉正色對穆紅鸞道,

  “娘選了丑奴……丑奴記得的!”

  這話四丫聽了只當是孩子早熟,卻只有穆紅鸞心中明白,這孩子說的乃是他出生時的事,微微笑著伸手捏了捏他滑嫩的小臉,沖他一眨眼,

  “噓!這可是娘同丑奴的秘密!”

  丑奴咯咯的笑,伸手捂了嘴,母子倆正相視而笑,一身血腥味兒的燕岐晟卻是自一旁鉆出來,伸手攬了穆紅鸞細腰,湊過來問道,

  “你們娘倆兒有何秘密不許人知曉?”

  他剛宰過野豬,薄薄的衣衫掩不住汗味混合著血腥味兒撲鼻而來,穆紅鸞早已熟悉了他的氣息倒是不以為意,丑奴卻是對著自家親爹皺起了小鼻子,瞪他道,

  “爹,臭!”

  燕岐晟作勢要去捏他的臉,丑奴尖叫一聲撲進了穆紅鸞的懷里,趁機用小屁股將燕岐晟拱了開去,燕岐晟氣哼哼道,

  “臭小子,無事專愛氣你老子!”

  這小子壞得很!但凡夫妻二人想親近親近,必是要從中搗亂。

  有時吵著鬧著要同他們睡,待到自己半夜被憋醒時,才發現自家兒子的小腳丫子正牢牢捂在口鼻上,他們娘倆兒在床上睡得好好地,自己卻已是半個身子都掛在床外頭了!

  一回兩回倒也罷了,回回如此,這小子分明就是故意想霸著他娘,不讓老子親近!

  伸手將他從穆紅鸞懷里撈出來道,

  “男子漢大丈夫怎能時時膩在娘親懷里,跟著老子走!”

  說著話提著一臉不甘的兒子過去,卻是領著眾人到上頭不遠處的小潭中洗身上的血,丑奴先是不情不愿,待得被燕岐晟扔進水里打了一個寒顫后,便立時在水里撲騰起來,燕岐晟脫了衣裳,只著了一條牛鼻短褲,跳下水去托著兒子的小身子,不隔一會兒便傳來了丑奴咯咯的笑聲。

  下頭楊家小娘聽著丑奴在上頭笑得開心,立時便坐不住了,在綠繡的懷中扭著身子也要跟去,綠繡搖頭,

  “你可是女兒家,如何能同男子共浴!”

  一旁的紫鴛聽了只是發笑,

  “綠繡姐姐做了娘卻是越發古板了,這孩子不到一歲,古人都只言男女七歲才分席,你讓她爹帶了她選一個偏處玩一玩又有甚么妨礙!”

  綠繡一聽想了想笑道,

  “還是紫鴛妹妹清明!”

  當下果然叫了一聲,

  “楊大強!”

  楊大強乖乖應聲而來,笑瞇瞇抱著女兒往上頭走去,

  “爹的小乖乖,我們去水里玩兒去!”

  不多時,上頭便傳來了兩個孩子的笑聲。

  綠繡聽了長嘆一聲對眾人笑道,

  “這人啦……也是奇怪,想當年在家里最恨的便是爹爹嚴苛,母親懦弱,如今生了女兒又日日想著如何給她立規矩,生怕她小時未學好,待到大了再改便晚了!”

  眾人聽了都是笑,穆紅鸞道,

  “管雖要管,只不能太拘了她的天性,若是弄成了個木頭人兒,你想哭得來不及了!”

  綠繡笑道,

  “前時沒回過神來,現下倒是明白了!”

  這人有時實在奇怪,在家里恨父母管束太過嚴厲,待到自己做了父母時,教導兒女卻又是沿著老路去走,弄得兒女也似自己一般想遠遠的逃離家中,待到醒悟時,卻又是晚了!

  女人們說說笑笑,待到男人們洗罷回來時,那架子上的豬肉已是肉香四溢,引得人食指大動了,燕岐晟換了一身干凈衣裳坐在穆紅鸞身旁,抱著兒子揮手道,

  “今日即是出來游玩便不必拘束!”

  叫楊大強搬了酒出來,除了警戒的人不能喝完,每人都分到了一小碗,見碗里色如鴿血,純凈剔透,少少啜了一些,入口微澀回味甘醇,便問燕岐晟道,

  “這是甚么酒?”

  燕岐晟笑道,

  “乃是我們府上自醇的酒,用得是西域人的法子,卻是這處自產的葡萄,這是去年來時我讓人試著醇的,若是好喝我們今年再醇一些!”

  穆紅鸞又喝了一口道,

  “口味兒稍烈了些,若是再柔和些便更好了!”

  燕岐晟笑著點頭道,

  “今年的便試著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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