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西寧府中,周亦舟若是動用官府的人去查,必是會引了對方警覺,幸喜官家早有先見之明,早早為他留下暗樁并有高手在,只要將信送到屆時必有人來助他,只要想法子將那西夏人拿住,有證有據必能告燕岐晟一個里通外國,勾結外敵之罪!
他自是不知曉,自己的家仆王十七已是被人拿下,從嘴里掏出來不少東西。
只聽穆紅鸞有此一問,便忙問道,
“夫人有此一問,難道是知曉此人是誰?”
穆紅鸞嬌笑一聲又走近了一步,低聲道,
“大人,此人乃是西夏國有名的高手……細封延!”
“細封延!”
周亦舟聞聽也是一愣,細封延此人之名他也是有所耳聞,乃是西夏大族細封氏中有名的高手,西夏年輕一代中的第一高手。
又聽得穆紅鸞低低道,
“那大人可知他未死?”
“哦……”
周亦舟臉上神情一動,身子湊了些過去,只聞得香風陣陣,神思一飄,
“你……”
一個“你”字剛出口,便見對方一只素白的纖纖玉手伸了出來,輕輕一指點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周亦舟立時便身子一麻,說不出話來了,
“嚯……”
周亦舟瞪大了眼,卻聽得眼前這美艷的女子嬌聲笑道,
“周大人,那細封延是我放走的呢……你不是想讓人尋他么?你想不想知曉他現在身在何處?”
周亦舟一雙眼瞪得快要凸出來了,只喉嚨里卻是發不出一點兒聲響來,目光自眼前的婦人身上移開,瞧向自己的師爺想讓他呼叫外頭伺候的人,卻見那師爺早已倒在地上,雙眼緊閉也不知是生是死,
“嚯……嚯……”
周亦舟又將目光移到穆紅鸞身上,
無知婦人……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若是……若是敢動了本官,便是……便是蒲國公府都保不了你!
他想叫想吼想大聲斥責,但喉嚨里只能發出一聲聲低低的喘氣聲兒,卻是半個字兒都吐不出來,穆紅鸞見了笑道,
“大人不必著急,大人想說的話我自會讓大人換個地兒說個夠的!”
當下過去開了書房后窗,便有人翻了進來,周亦舟見著其中一個,一雙眼都要瞪出眼眶來了,
“嚯……”
那人沖著他笑了笑,拱手道,
“本官乃是西寧通判周亦舟,還要借這位仁兄的衣衫一用!”
當下上來扛了周亦舟轉到屏風后頭,將他扔到了書房之中用來小歇的軟榻之上,衣裳全數給扒了,兩下這么一換,再轉出來時已是同周亦舟有七八分相似了,長思又比照著周亦舟的臉龐再微微調整了一番,便有九分相似了,當下笑道,
“你這樣兒外人是瞧不出來的,只內宅里自家的夫人怕是要察覺出不妥當來!”
外頭人不同上官親近,但家中的婦人可是要與自家夫君親近的!
那假周亦舟卻是沖著一旁換了衣裳的的真周亦舟笑道,
“周兄放心,你那夫人人老珠黃我也無有興致,幾位小妾生得雖美貌,但個個都癡纏的很,近日公事繁忙,卻是無暇顧及她們呢!”
“嚯……”
你們……你們是早有預謀……連我后宅之事都打探的一清二楚,你們早懷有歹心!
長思過去扛了那眼眶子都瞪出血來的周亦舟,由另兩人護著自后窗又跳了出去,轉頭那地上的師爺已被人給拍醒。
那師爺醒來瞧了瞧端坐在一旁的將軍夫人,又見自家大人也坐在那處看著他,捂著發疼的后頸半晌憶起來前頭的事兒,指了紫鴛道,
“你……你……是你打的我!”
紫鴛沖著他微微一笑道,
“您說甚么呢!奴婢不懂!”
那師爺左右瞧了瞧忙過去對周亦舟道,
“大人,小的被人打昏了!”
周亦舟應道,
“師爺,你適才乃是一時氣血不暢,胸口憋悶昏了過去,哪里有人打你!”
“這……這……”
師爺反手摸了頸上那一片紅腫之處,
“不對呀……大人,明明是有人打了我!”
說話間穆紅鸞卻是站起了身,盈盈一福,
“大人,話已說完,妾身便要回去了!”
周亦舟也起身客氣道,
“送夫人!”
這廂在師爺又驚又疑又是不解的目光之中送了穆紅鸞出去,回來取了一旁的茶水道,
“師爺,怕是有些累了,先喝一口茶水吧!”
師爺不疑灌了一大口茶道,
“大人,我后頸發疼,確是那丫頭打昏了我!”
周亦舟對他笑而不應,指了那茶水問道,
“你可知這是甚么?”
師爺搖頭不知,周亦舟笑得詭異,
“這乃是一杯下過毒的茶水……”
且不管那假周亦舟如何對心腹師爺威逼利誘,逼其就范,只說那真周亦舟被帶走,卻是安置在一處密牢之中,他乃是文官,十年寒窗學得文武藝賣與了帝王家,原想著有朝一日飛黃騰達,卻那知這一賣竟連自家一個身子都給賣了進去。
被人弄進這地牢之中,嚴刑拷打,每日按著三餐招呼鞭子,打得那是體無完膚,鮮血淋漓,一顆忠君愛國之心也是抵消不了皮肉之劇痛,不過二日便一五一十的招了出來,穆紅鸞聽了連夜派了人送信給燕岐晟,卻是神色凝重,
“算著日子,他們應是已過京兆府了,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派去送信的雙人四騎,日夜不歇,五日之后追上了大軍,這廂親衛來報,
“將軍,夫人自西寧派人送信來,說是有十分緊要之事!”
燕岐晟聽得心里一凜,
“難道是長真有事?”
軍中之事他已是安排妥當,其余雜事盡付可信之人,只長真母子他并未交待,他素知長真能耐也是半分不擔心的,但今日卻有信到,卻是為了何事?
當下忙道,
“叫人進來!”
送信的人進來,卻是府中的暗衛,燕岐晟更是心頭一沉,接過信一把撕了看,半晌卻是挑眉大笑 “長真真是我的福星也!”
當下叫了人進來一番吩咐。
如此又往前行,一路平安無事,只到了江寧府時,便有來報卻是那太尉劉通親自前來相迎,燕岐晟聞報忙迎出帳去,見著須發皆白的劉通便要伏身行禮,劉通見狀忙搶上兩步過來扶道,
“將軍不必多禮!將軍此一番大勝,揚我大寧國威,振我大寧士氣,朝野上下無不歡欣,真是英雄出少年吶!”
燕岐晟忙拱手連稱不敢,只說是全承明君圣德之氣,大軍所到之處,敵人無不望南而色變,納頭皆跪服……
左右恭維的話兒又不要銀子,說了不過磨磨牙罷了,說得人不信聽得人要是信了,那也是他自己傻,怪不得旁人!
這廂場面話兒說了一大堆,請了劉通入大帳之中再行敘話,又坐下廢話一籮筐,劉通便問那西夏王與太子何在。
燕岐晟請了他移駕往那關押之處詳看,劉通過來果然見那囚車之中有細封圭與太子細封尚明,只他是萬萬沒想到,細封圭見著他突然大叫一聲道,
“太尉救我!”
這帳中眾人皆是一愣,面色各異不敢吱聲,一時之間這大帳之中卻是突然靜了下來,劉通老兒不愧是老奸巨滑見此情形,卻是沉下臉來厲聲喝道,
“爾乃西夏國主,若要求饒還請到大殿之上叩拜我主,求得我主寬恕才是!”
一句話說出,眾人這才紛紛點頭應道,
“太尉所言甚是!一切需得官家作主才是!”
只那細封圭卻是盯著劉通憤憤不已,燕岐晟見狀忙將劉通引了出來,
“太尉,那細封圭如今便如瘋狗一般,四處亂咬,不必管會他!”
劉通聽了一撫白花花的胡須道,
“雖說是階下之囚但總算乃是一國之君,還是要善待他才是!”
燕岐晟拱手應道,
“謹遵太尉之命!”
劉通點頭笑道,
“好好好!孺子可教,前途無量啊!”
燕岐晟又是一番謙遜。
因著劉通到來,卻是有官船來接,獻俘的大軍便轉登官船,要坐船回臨安。
在江寧府休整一日,第二日揚帆起錨往臨安行去,因是官船又平又穩,又吃水極深到了夜里便未靠岸,只拋下了錨停泊在江心之中,待得一輪明月高高在天時,卻聽得那關押著細封圭與細封尚明的大船之上,突然轉來一陣鑼鼓之聲,
“來人啊!來人啊!”
燕岐晟在前頭那船人聽得喧嘩,忙自床上翻身坐起,拉開艙門一看,卻見得親衛跑來稟道,
“將軍,那細封圭與細封尚明被人殺了!”
“什么!”
燕岐晟虎目圓瞪,幾步到了船尾甲板之上,往后面那艘船望去,卻見得一片火把通明,今日當值的關飛鷹,高大的身影正在甲板之上來回奔走,
“給我搜!給我搜……把人給我搜出來!”
燕岐晟見狀也等不得小船慢悠悠劃過去,卻是提氣縱身人便立在了那船首船尾相連的粗大纜繩之上,那纜繩晃了幾晃,又搖了三搖,燕岐晟的一雙腳便如粘在了上頭紋絲不動,一個高大的身子如風中的柳葉飄來飄去,卻是并不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