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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顧先生

  顧知柏搖頭擺手道,

  “說起來慚愧……”

  將自己的事兒講了講,又道,

  “前頭倒是曾入蒲國公府教過二郎君一陣,只恨才疏學淺不能勝任,便自家請辭了!”

  “哦……”

  燕岐晟聽了眉頭一挑,卻是笑道,

  “原來竟是有這淵源!”

  當下又叫了丑奴與秀兒過來重新見禮,

  “這乃是犬子與我的螟蛉子!”

  “哦,原來是二位小郎君!”

  顧知柏又忙起身行禮,他人生的圓胖,身上又只著里衣,行起禮來顯得有些滑稽,偏他還一本正經的樣兒,丑奴與秀兒捂著嘴偷笑,卻還是過來規規矩矩行禮口稱顧先生。

  燕岐晟沖顧知柏作了個手勢道,

  “先生不必客氣,先生的學問好不好我剛回京也是不知曉,只這烤魚的手藝卻是已勾得我肚中饞蟲大作,還請先生大展廚藝讓我等祭一祭這五臟廟!”

  顧知柏哈哈大笑便要去殺那條大魚,丑奴只不許他動,

  “先生,這魚乃是先生的,我爹要吃魚自然有我呢!”

  當下卻是撲嗵一聲又鉆進水里,不多時又抱了魚上來,一旁又有侍衛下水幫忙撈魚,眾人七手八腳收拾出來烤制,在這山野之間現撈現烤現吃,實在野趣十足,美味無比。

  眾人吃著魚都只嘆沒有帶酒來,只說雖說還是風卷殘云將魚兒都吃得干干凈凈,收拾了一地的狼藉,燕岐晟又讓人搭了顧知柏回城去,進了臨安城雙方才拱手告辭。

  回到蒲國公府上燕岐晟去見父親,說起了這位顧知柏,燕韞淓挑眉,

  “你們竟遇上了他!”

  燕岐晟問,

  “爹爹可知此人學問如何?”

  燕韞淓嘆了一口氣道,

  “此人有大才,只可惜你兄弟沒有這個福氣!”

  燕岐晟笑道,

  “即是如此,便再請他入府教授丑奴與秀兒如何?”

  燕韞淓卻皺起了眉頭,

  “我還想著給丑奴啟蒙呢!”

  給孫子親自啟蒙乃是他心心念念之事,現下要假手他人,燕韞淓自然有些不愿,燕岐晟笑道,

  “今時不同往日,爹爹同我都是諸事纏身,這學問一道可尋良師,武學之上自有長真為丑奴打基礎,待得他長到六七歲時再請爹爹親自教他,我們燕家心法便是!”

  燕韞淓也是無奈苦笑,

  “確實是有心無力……罷!顧知柏此人有大才,又至情至孝,教小孩兒實則屈才了,請他教丑奴倒也放心!”

  燕岐晟聞便笑道,

  “即是如此,明日兒子便帶了丑奴與秀兒前去拜師!”

  說起秀兒,燕韞淓卻是有些躊躇,

  “這孩子乃是異族,你雖憐他身世可憐,但也不必與丑奴一視同仁!”

  燕岐晟心知自己收這孩子做義子,爹爹心下是不贊成的,當下卻是笑道,

  “爹爹不必擔心,這孩子本性倒是純良,又一直由長真親自教導,必不會長歪,兒子還想著他以后輔佐丑奴呢!”

  燕韞淓聞言沉思良久,

  “罷!你即是有打算,便由你就是!”

  兒子終歸是大了,做事情也有分寸,即有打算便不好干涉的!

  燕岐晟這廂回去同穆紅鸞一講,穆紅鸞奇道,

  “即是前頭教過二郎又自家請辭了,可是教得不好?”

  燕岐晟搖頭卻是冷冷一笑,

  “我早問過了,是玉姨娘嫌顧知柏名聲不顯,要兒子拜在臨安大儒門下……且二郎的脾氣嬌慣,不服先生管教,顧先生才無奈請辭!”

  穆紅鸞聞聽得是這個緣由,當下點頭道,

  “此事便由長青作主就是!”

  第二日燕岐晟果然帶著兒子與秀兒尋到了顧知柏的居處,丑奴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這處簡陋貧寒的小院,他出身富貴所見所聞都是光鮮明亮,富麗堂皇,平生還是頭一回見著貧苦人家的生活。

  “爹,顧先生便在這里嗎?”

  燕岐晟點頭,一手牽了一個立在柴門之前,這一回只父子三人一身便裝前來拜訪,當下自家上前叫道,

  “顧知柏,顧先生可在?”

  顧知柏聽動靜忙快步出來,一見是燕岐晟不由愣了愣,此時間他一身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裳,袖子高高挽起,卻是正在洗衣裳。

  見了燕岐晟父子三人,忙反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拱手道,

  “世子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忙過去打開柴門迎了父子三人進來,卻聽得里頭有一把蒼老的婦人聲音在問道,

  “兒啊!誰來了?”

  顧知柏向燕岐晟歉意的拱了拱手,進去低低同自家老娘細說了幾句,顧家老娘聽說是蒲國公世子爺前來拜訪,便要掙扎著下地出來見面,顧知柏無奈只得扶她起床,給她披了一件干凈的衣裳才扶了出來。

  燕岐晟見著顧家老娘便帶著兩個兒子行禮,

  “顧老夫人大安!”

  顧老娘忙擺手道,

  “不敢受世子爺的禮!”

  顧老娘連忙招呼著兒子拿家中最好的茶葉出來,只這家中最好的茶葉不過一些散碎的茶沫子,用滾水沖開來入口卻是十分苦澀。

  燕岐晟毫不在意,喝了幾口卻是對顧知柏一拱手,開門見山道,

  “顧先生,燕某此來乃是為了犬子求學之事!”

  說著一指正在院角處挖蟲子喂雞的兩個兒子,

  “犬子剛自西寧回到臨安,如今已是啟蒙的年紀,燕某素聞顧先生有大才,便想延請顧先生教導犬子學問!”

  顧知柏見燕岐晟帶著兒子過來,心里便有幾分猜測,現下聽燕岐晟講出來,卻是神色尷尬,

  “這個……世子爺可知前頭顧某曾……”

  他的話還未說完,燕岐晟卻是一擺手笑道,

  “顧先生,前頭之事燕某已知曉,燕某今日能來自然也是思慮過的……”

  回頭瞧了瞧兩個小子,

  “這兩個孩子一直在西寧偏僻之地,閑時只賤內教授過一些大字,卻都是毫無章法,還需得似先生這樣的人嚴加管教才是!”

  “這……”

  顧知柏猶豫道,

  “顧某才疏學淺,只怕耽誤了兩位小爺!”

  前頭教過二郎君,卻是無能管教才黯然請辭,這廂又再回去,實在有些無有顏面。

  燕岐晟笑道,

  “先生怎會無才?若是無才燕某又如何會前來相請,還請先生不要推辭,為燕某好好管教這兩個不成器的孩子才是!”

  顧知柏還在沉呤,卻聽得顧家老娘咳嗽幾聲說話了,

  “我的兒,世子爺即誠心來請,你如何不應?寒窗苦讀的不是為了讓你敝帚自珍,滿腹的詩書自是要傳授于人才是!”

  顧知柏聽了苦笑,

  “孩兒只怕誤人子弟!”

  這些富貴人家的孩子實在不好教,打不的,罵不聽,一舉一動皆被人瞧在眼里,害得他戰戰兢兢生怕行差踏錯了!

  燕岐晟見這情形似是明白他的顧慮,想了想道,

  “想來老夫人病榻在床,先生又要親自照顧,卻是不好離開,不如每日辰時過后便讓兩個孩子到此處讀書,午后再接回,也免得先生奔波!”

  顧知柏聞言心知自己心思已被燕岐晟看破,卻是有感他誠心為兒求學,當下嘆道,

  “世子爺即如此說,顧某卻是不能不應了!”

  說實話,如今他家徒四壁正是窮得叮當響之時,有了蒲國公府的束脩,自能解他燃眉之急,再拿架子便是不識時務了,便又道,

  “不必兩位小爺奔波,顧某每日前去國公府就是!”

  此地離蒲國公府不遠,每日步行不過半個時辰,他也是走過的。

  誰料燕岐晟卻是一擺手道,

  “顧先生,前頭燕某所言非是虛假,這兩個孩子自小生于富貴,不知民間疾苦,學問好不好在其次,只這世情練達才是頭一個重要!”

  似他們這樣的人家,論文講武有大把的人才可用,自家子弟并不需一定要文武全才,個個出眾,但心性卻需得多加磨練,心胸眼界才是最重要。

  顧知柏聞言點頭,

  “世子爺果非常人!”

  即是說定,便叫了兩個孩子過來給先生磕頭,丑奴與秀兒倒也不懼滿地的灰塵,跪下去便結結實實給顧知柏磕了三個頭,又奉上了拜師之禮,這便算是正式拜師了。

  第二日蒲國公府的人果然依言送了孩子前來,隨行之人也不進院子,只在院子外頭隱身戒備,保護小爺安全便是。

  丑奴與秀兒在這破敗的小院之中便跟了顧知柏學文,每日午時不到便有穆紅鸞身邊的人過來送新鮮的食材,卻是就著顧家的灶間親手做飯,如此一來便連顧家老母也給伺候了,顧知柏心知這是世子爺照顧,教授兩個孩子卻是越發用心了。

  他也是受了前頭教訓,這般小的孩子若是坐在小小的房間里,搖頭晃腦的讀書,不出半日便會煩悶,便索性帶了他們走街串巷,一時去集市賣魚,一時又去外頭擺攤寫信,一時又去私塾聽先生講課。

  丑奴與秀兒在西寧時本就常在外頭跑,如此跟著顧先生并無半點約束,小小年紀便能見識臨安城中百業百態,甚至連那勾欄之中也跟著去了兩回,坐在樓上聽人唱曲,看人雜耍,聽先生講解這一行的由來,又有頂著大缸的藝人,每日要如何苦練才有今日之功,卻是寓教于樂,師徒相得,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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