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傲那老妻聽了也是撫掌大笑,
“好!好!夫君壯志得酬,當飲三瓢爾!今日不但有新官袍還有酒可飲!”
當下吩咐自家大兒媳婦,
“去!去墻角挖了我們那瓦罐出來!”
大兒媳婦應聲去了,挖出來瓦罐打開里頭共計銅板一百六十八個,汪傲老妻笑道,
“一百個銅板做衣裳,四十個為夫君做盤纏,余下二十八文買濁酒一壺,再買些菜肉為夫君壯行!”
如此這般,汪傲吃過老妻的濁酒一壺,與家中妻子兒子等告別,由太子燕岐晟親自相送至臨安城十里外,便奔赴河東代天子巡視去了。
前朝之中風起云涌,穆紅鸞這后宮因著有前頭諸般梳理,又有霍峻熹幫手已隱隱有了穩坐釣魚臺之像,只這一日卻有人在東宮門外求見,待到來人進來行禮卻是嚇了穆紅鸞一跳,
“素圩娃……你怎得……怎得……”
指了她的肚子卻是說不出話來。
肚子微凸的素圩娃立在那處沖著穆紅鸞微笑,
“殿下,前頭便想要進宮來了,但聽說你們漢人的規矩,懷了孕的婦人要三個月坐穩了胎,才能出門行走,如今滿三個月了,我便來見你啦!”
穆紅鸞忙下來拉了她過去坐下,
“你……你這幾時成的親,我怎得都不知曉?”
素圩娃倒是大方,
“殿下……我還未成親呢!”
穆紅鸞聞言大怒,
“這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你,待本宮為你討回公道!”
這素圩娃雖說是西夏人,但好歹也是自己帶回臨安的,又看在細封延的面上,總要對她照顧一二的,怎得她在自己眼皮子下頭被人弄大了肚子,自己竟半點不知!
她成了這樣兒,以后細封延回來,自己也不好交待!
那素圩娃聽了卻是哈哈一笑,
“殿下,沒有誰欺負我,是我欺負了別人!”
穆紅鸞聽的便是一呆,
“你……欺負了別人?”
說起這個素圩娃卻是咬起了牙恨道,
“便是那該死的家伙,前頭不想搭理他,他偏偏要來惹我,到后頭待得我心頭有了他,倒要拍拍屁股走人了,說甚么要去做極危險的事兒,要讓我等他兩年,若是平安歸來便迎娶我,若是不能回來,便讓我自己尋人嫁了!”
說到這處氣得直絞帕子,
“殿下……,你說他是不是最最可恨可惡的男人!”
穆紅鸞聽到這處自然是明白那男人是誰了,當下連連點頭道,
“果然……就是個可惡之極的男人!”
前頭見孫延榮回臨安,穆紅鸞還當他能回來不走了,沒想到待到公爹登基之后,得知長青有意待得大局定下之后,要對大遼用兵,卻是立馬二話不說要回轉遼國,只這么一來,素圩娃 便被他拋下了!
這孫延榮也是,即是前途不定,為何又來招惹人,如今撩得人芳心相許,就說甚么讓人等兩年便拍屁股走人了,何止是可惡可恨,簡單是該死!
素圩娃見穆紅鸞也是義憤填膺,將她引為知己,當下得意笑著一拍肚皮道,
“殿下不必氣憤,左右我如今也有了他的種了,不怕他不回來!”
素圩娃如此大氣豪邁,饒是穆紅鸞兩世為人,自詡心胸不同一般女兒家,也是被她嚇了一跳,
“你……你同他……”
素圩娃哈哈大笑,
“那男人想跑,我便想法子在他的水里下了藥,把他綁在房里三日……”
又拍了拍肚皮,
“所幸佛爺果然慈悲,讓我有了他的孩子!”
穆紅鸞呆滯的瞧著她洋洋自得的樣兒,半晌才能開口問道,
“素圩娃,你們西夏的女子都是這般……這般……”
都是這般大膽,遇上喜歡的男人就下藥弄進房里去強上了再說?
果然素圩娃哈哈笑道,
“殿下定會覺著我不知廉恥,強上男人,不過我們西夏人不同漢人,我們那處男女尋歡最是平常,常常有那荒野之中的婦人為求家中多一個男人,相中了過路的漢子便拉著到路旁草叢里春風一度的,這些在我們西夏人眼中算不得甚么!”
素圩娃說得乃是西夏偏遠之處的鄉民,似她這類貴族出身的女子,多也是受漢化影晌早就摒棄了此等風俗,不過相較漢人女子,西夏人于女子貞潔之上看得并不甚重,因而素圩娃這類在漢族眼中驚世駭俗的行徑,在她看來不過是同喜歡的人生個孩子罷了,不值當大驚小怪!
穆紅鸞也是那迂腐的老古板,見素圩娃自己都是坦然面對,當下也是笑道,
“你即是打定了主意,我自然也是望著你平平安安生下這孩子的!”
素圩娃應道,
“我自是會平安生下這孩子,好好養著的!”
想了想道,
“我這回進宮便是來求殿下的!”
穆紅鸞忙問,
“怎得……可是有甚么難事兒?”
她一個人孤身在這臨安,如今又懷上了孩子,想來日子必是不好過的!
“可是需要人手,我派兩名有經驗的宮女過來助你如何?”
素圩娃卻是擺手應道,
“產婆一類我自家在臨安出銀子尋就是,那混蛋走時倒是給我留了大半身家,加上我自己的,這輩子吃穿必是不愁的……”
頓了頓道,
“只我有了這孩子,他卻是不知曉的,殿下可知他如今身在何方,替我送個信兒給他吧!”
穆紅鸞聽到這處不由的又是眉頭亂跳,
“你竟是不知如何給他關信兒么?”
說到這處素圩娃又咬牙道,
“那混蛋只給我留了銀子,連只言片語都沒有留下,我也不知如何去尋他!”
穆紅鸞聽了也不由暗罵那孫延榮,這小子行事怎得還似以前般孟浪!
當下應道,
“此事包在我身上,必為你將信送到的!”
長青與孫延榮一直有聯系,倒是不怕尋不到人。
素圩娃又道,
“殿下,我還有一樁事兒!”
“盡管言來!”
“前頭他走時曾說過,那開國公夫人在府中整日守在佛堂中清修,日子過的清苦孤寂,殿下可有法子將開國公夫人接出府來,我……我也好替他奉養!”
穆紅鸞點頭應道,
“好!此事倒也不難,自然也落在我身上就是!”
素圩娃這女子對孫延榮倒是用情至深,孫延榮那小子能遇上這樣的女子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若是那小子敢負了素圩娃,即便他是長青的人,老娘也要他沒有好果子吃!
素圩娃當日在東宮之中待到天黑,宮門要落鎖時,才由穆紅鸞派了東宮侍衛送了她回去,待到燕岐晟一更天回內殿時,卻見穆紅鸞正斜倚在床頭,一面看書一面等著他,過去取了她手中的書道,
“少在燈下看書,仔細壞了眼!”
穆紅鸞正等得眼皮子打架,見他回來便起身伺候他洗漱,燕岐晟一面解衣一面問道,
“長真若是有事,便派人去前頭傳信給我,倒不必等到這般晚才睡!”
穆紅鸞在后宮之中,每日事務并不輕松,夫妻二人又是勤勉之人,每日早起一起練功,吃罷飯又各自分開辦事,要待到天黑才能見著一面,這些日子燕岐晟忙碌,回來時長真常常都已睡熟,見她今日強撐著等他,不由的有些心疼。
穆紅鸞應道,
“這事兒也不好讓人傳話,更不好在前頭說……”
當下將素圩娃進宮的事兒一講,燕岐晟聽得哈哈大笑,
“沒想到孫延榮那小子竟有這般艷福……”
那西夏女人倒是個厲害角色,也不知孫延榮那小子受不受得住!
穆紅鸞也覺得有些好笑,
“我也沒想到素圩娃有這般膽氣,敢未婚先孕……”
這事兒燕岐晟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之后穆紅鸞又親自去了一趟開國公府,口中只稱太子爺念著與孫延榮兒時的情誼,特意遣了太子妃前來探望,那原本在佛堂之中念經吃齋飯的國公夫人被請了出來,卻是兩鬢斑白,身形削瘦,只好在她精神還算得不錯,見著穆紅鸞下拜口稱殿下千歲。
穆紅鸞忙叫了她坐下說話,兩人閑話幾句家常之后,穆紅鸞卻是暗暗沖她遞了一個眼色道,
“看老夫人面色似是有些不好,可是有甚病痛?”
開國公夫人應道,
“勞殿下過問,老身這身子骨確是有些病痛!”
聽得她所言,一旁的開國公孫誠卻是忙忙的清咳,連打眼色,
“這殿下面前如今能稱有疾,有甚么事兒私下講來,何苦要同外人訴說!”
只沒想到自家夫人連眼風都不給他一下,接著道,
“老身這些時日,時常半夜不能眠,白日里又咳嗽不斷,飲食不思……”
“哦……那可是要早早瞧了大夫才是!”
穆紅鸞想了想吩咐道,
“來人,把宮中的御醫請來為開國公夫人瞧病!”
那開國公孫誠忙道,
“不必勞動!不必勞動!只不過些許小病倒用不著勞動御醫,請這臨安城中的大夫就是了!”
穆紅鸞丹鳳眼兒一掃,掃過一旁侍立的幾名小妾,站在前頭那個半老徐娘還有些風韻,想來便是開國公最寵愛的姨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