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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夜深沉

  周良應道,

  “回殿下的話,人是極可靠的,乃是臨安城中有名的地下掮客介紹的殺手!”

  “如此你再加些銀子……”

  燕岐瑜過去低低吩咐了幾句,見周良點頭應是,又道,

  “為免夜長夢多,今兒晚上便動手!”

  “……是!”

  周良領命低頭退了出去,來到殿外卻是長長吐了一口氣,回頭看了殿中那些燈光昏暗,人影搖曳……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延福宮中,燕韞淓早已睡下,周樸接了消息也是倒吸一口氣,想了想終究還是進去了,

  “陛下……陛下……”

  周樸的聲音傳進去,燕韞淓緩緩睜開了眼,

  “甚么事?”

  “是……是二皇子那處的事兒有變動!”

  燕韞淓聞言猛然坐起了身來,

  “進來說話!”

  “是!”

  周樸進來稟道,

  “陛下,吳富貴死了!”

  “死了?”

  燕韞淓眉頭連挑,

  “不是派了人過去么?怎么還讓他死了?”

  周樸遲疑道,

  “本預備的是酒里下藥,那藥藥不死人,只是會將人疼昏厥罷了,不過……”

  “不過甚么?”

  “不過二皇子還是不放心,自己……自己在喉嚨處補了一刀……”

  燕韞淓聽了一愣,繼而怒極而笑,

  “哈哈……這小子倒是心思縝密!”

  只可惜沒有用到正道上!

  周樸悄悄瞧了面上肌肉抽動的燕韞淓,陛下顯是動了真怒,后頭的話卻是不知應不應講了,燕韞淓斜斜瞥了他一眼,

  “還有甚么?”

  “這個……吳家人并未跟著出城,二皇子怕事情敗露,要……要斬草除根……”

  燕韞淓聞言連聲道好,

  “好好好!這小子倒是個手狠手辣的角色,假以時日說不得能成一方人物!”

  說罷猛然一掀被子自床上起身,卻是連鞋都未穿,光著腳下地來回走動,

  “去……讓他去!他要做甚么便隨他做甚么,朕倒要看看這小子能狠成甚么樣兒!”

  有這份狠勁兒為何不同他哥哥一般去沙場殺敵立功,倒對自己親舅舅下黑手!

  周樸領命下去了,燕韞淓卻再也不能成眠,負手立在殿中在來回踱步,來到窗前仰望星空,長長嘆息道,

  “環娘啊!環娘……我真是不該一時心軟啊!”

  想當初便不應因著你的緣故留了阿玉在身邊,即便是留了她在身邊,也不應讓她生下這孩子!

  燕韞淓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雖對二郎不似對長青那般上心,但自認也做得不差,雖不喜阿玉使手段得了這孩子,但自他出生以來,一應用度都是比照著長青來的,雖不是自己親自教導,卻也是送到名師門下嚴加管教,魏光宗一代大儒,門下人才輩出,必也不會想到自己竟會教出一個弒親的學生吧!

  這孩子小小年紀怎么會成這樣!

  燕韞淓長吁短嘆,

  長青小時的脾氣也是暴躁但總歸天性純良,并不會如此冷血無情,卻為何到了二郎這處,竟能如此心黑手狠?

  說起來似他們這等世家里的孩子,多是膏粱子弟,雖紈绔不拘,不知民間疾苦,但多數心地并不算壞,更沒有似二郎這般連至親也要下手,那吳富貴雖說與他們母子不親,但總歸有著血脈關系,遠遠的打發走了就是,怎狠得下心下死手!

  更有那阿玉,這些年來錦衣玉食的養著,我雖對她無有多少情份,但瞧在環娘的份上,總歸不會虧待她,她為何不能似那淳妃一般,在宮中老老實實過活,享一世榮華不好么?

  枉他燕韞淓一世在富貴場上打滾,見過的事兒也多,只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也不由的感到心寒!

  想到這處燕韞淓搖頭嘆息,只覺今夜夜涼如水,吹在身上遍體生涼,也是睡不著覺了,便索性負手出了殿,摒退了后頭伺候的人,自己一個人在宮中亂走。

  此時的皇城之中,一片寂靜,除卻滿天星斗,便只有宮廊之中宮燈搖晃,夜風拂過吹在袍袖之上,讓人無端覺出孑然一身的孤獨來。

  燕韞淓信步而行,卻是不知不覺到了觀稼殿前,有守夜的人見了是他便上來行禮,

  “陛下!”

  燕韞淓微一沉呤問道,

  “那羅氏女在何處?”

  守夜的人低頭為他領路,來到后頭一處院落中,旁人不知內情,但這觀稼殿中人卻是知曉,這羅氏女如今時常侍駕君前,說不得日后又是一位寵妃,倒是不敢怠慢于她,分配了一處大院落給她居住,又派了兩個小宮女伺候著。

  這時節過去羅錦素早就睡下了,聽得小宮女在耳邊急急呼喚忙起身,

  “陛下來了?”

  羅錦素一驚,

  這時節到自己這處來做甚么?陛下這是有甚么事兒嗎?

  當下也顧不得梳頭,披了件衣裳便出來,出來見院中燕韞淓負手而立忙上前行禮,

  “陛下!”

  燕韞淓伸手扶她起來笑道,

  “朕睡不著,突發奇想過來瞧瞧你,倒擾了你的睡眠!”

  羅錦素立起身仔細打量他臉色,雖是和藹如昔,只目光卻是難掩疲憊,心里也是隱隱覺著必是有事,當下大著膽子反手牽了他的手,

  “陛下,外頭夜深露重,進來說話吧!”

  燕韞淓默然不語,任她牽著自己的手進去,卻是在臨窗的軟榻上坐下,羅錦素為燕韞淓脫了鞋扶他斜靠在枕上,兩個小宮女奉上香茶便退了下去。

  羅錦素為他倒上一杯茶問道,

  “陛下,可是遇上了甚么事?”

  燕韞淓長嘆一聲,接過茶杯并沒有說話,只是問道,

  “聽說……你家中還有幾個弟弟妹妹?”

  羅錦素老實應道,

  “下頭只一個兄弟是與奴婢一母同胞,其余都是奴婢繼母所生!”

  “那……你們可是相處的好?”

  羅錦素聞言苦澀一笑,

  “陛下,奴婢自不敢瞞陛下,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間都有合不來的,更何況還不是一個母親生的,小時不知掩飾打架動手,吵嘴甚么的都是有的,待到大了,互相見面不過假做客氣罷了!”

  燕韞淓自家三兄弟乃是一母同胞,幾個庶妹也是早早嫁了出去,他又自小受寵,自然不知曉有時候小孩子之間,壞起來比大人也是有過之無不及,聽羅錦素講起小時同弟妹之間的過節,不由嘆道,

  “原來你自小過得并不好!”

  羅錦素卻是笑了起來,

  “陛下這是自小便泡在蜜罐里長大,不知曉民間疾苦,我們這算得甚么,姐妹兄弟們吵嘴不過就是爭一朵花,又或是一塊布,幾個銅板兒的零花,若是落在窮人家里,便是那落入肚中的吃食,肚子餓起來可是甚么都做得出來的,那才是真苦!”

  這世人互敬互愛的兄弟姐妹有,可吵嘴打架暗中生恨,以至長大成人后老死不相往來的也多的是,

  “一樣米養百樣人,每個人生下來都不同,誰惡誰善都是藏在心里的,便是親生的父母也不一定能知曉!”

  燕韞淓聽了嘆氣,

  “確實如此,人心深藏著,便是親生父母也不能知曉的!”

  似二郎那般,小小的人兒,看著舉止彬彬有禮,斯文內向,卻那知內里是個心思歹毒的?

  燕韞淓雖攻于心計,暗中也有陰謀手段,但那都是對外人,為了爭權奪利,卻從未對自家人用過,便是燕瞻與燕守敬,若不到萬不得已,他也是不想下手的!

  二郎為何就不肖似自己?

  羅錦素見他嘆息,便在心中暗暗揣度,又想他問起家里兄弟姐妹的,陛下膝下只兩個兒子,太子爺在外頭打戰也未聽說有不好的消息傳來,想來應不是太子爺的事兒,不是太子爺便是二皇子了。

  這二皇子小小的孩子能有甚么事兒?

  至多就是讀書不用功,被先生教訓罷了!

  當下伸手取了軟衾過來蓋在他膝頭上,

  “陛下,每日勞累不要因著此許小事傷神,還是歇歇神吧!”

  燕韞淓聞言點了點頭,緩緩閉了眼,依在迎枕之上不過幾息就睡了過去。

  羅錦素見他睡著,便不敢驚動,起身過去扯了被子給他蓋到了胸口。

  這廂立在他身旁,低頭仔細打量他,羅錦素入宮這般久,這還是頭一回認真仔細的瞧燕韞淓。

  燕韞淓如今四十出頭,人本就生得溫文俊朗,年紀大了些又因著近來操勞,眼角已微微有了些皺紋,只這些皺紋半分不損他的面容,倒是平添了成熟男子的氣質,他如今身居高位配上一身的儒雅之氣,端地是風采翩然。

  燕韞淓時常召了羅錦素到跟前說話,若說羅錦素不知曉他有甚么心思,便是裝傻了!

  只燕韞淓從不曾提過侍寢之事,倒是令得羅錦素心下感激,她能想方設法躲過繼母千方百計的逼婚,甚至想法子讓家里送了她入宮,便可見是個極有主意之人!

  若不是自己心里喜歡的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盲婚啞嫁的,不似燕韞淓下這樣的男子,無論是誰,只要與他親近久了,都會被他風采所迷,羅錦素自也不會例外。

  不過若是陛下……陛下要她侍寢……

  自己……也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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