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麗婷并不知道汪盈等人在議論她,事實上,她已經不在乎別人如何議論她了,因為自從超市開業之后,各種非議就與她如影隨形。有說她鉆制度空子的,有說她挖臨一機墻角的,當然更多的就是猜測她與哪位或者哪幾位廠領導有染,否則怎么能夠撿到這么大的一個便宜。
所有詆毀黃麗婷的人都選擇性地遺忘了當初勞動服務公司是允許任何人承包東區商店的,除了黃麗婷之外,并沒有其他人愿意出手,更沒有人敢于拿出5萬元來作為承包款。每個人都擅長于在別人成功之后,憤憤不平地說一聲“我也可以”。對于這種人,唐子風給黃麗婷想出來的一句回答是:你早干嘛去了?
黃麗婷并不是一個害怕非議的人,早在讀中學的時候,她就因自己的美貌而惹來過無數的議論,到了臨一機之后,這種議論也從未中斷,這使她練就出了一張堅韌的臉皮。這一次,她不再是因自己的容顏而遭人非議,議論她的人話里話外都會帶著幾分嫉妒、幾分羨慕,還有幾分敬畏。這種敬畏的感覺源于黃麗婷獲得的財富,在窮人的心目中,財富往往是代表著某種力量的。
春節前,黃麗婷與勞動服務公司做了一個年終結算。從12月12日開業至今,東區超市實現的營業額不是焦雪芬估計的50萬左右,而是達到了近70萬。這多出來的部分,是黃麗婷在元旦其間搞的促銷以及春節前的一撥采購潮。由于采購環節卡得比較嚴,超市的毛利率達到了30%,毛利總額達到了20萬。
超市賺了錢,黃麗婷絲毫沒有斤斤計較的意思,她大方地給所有家屬工提高了工資,由原來的每月70元,漲到每月150元,這個數字甚至超過了臨一機正式工的平均工資水平。她深知自己拿到的分紅會引發全體職工的紅眼病,如果不能讓大家同樣得到實惠,未來大家就會消極怠工,這對于超市的長遠發展是不利的。
除了漲工資之外,黃麗婷還預備了1萬元準備用來給大家發年終獎,這筆錢攤到每個人頭上,也有100多元,相當于又多發了一個月工資。后來,張建陽向她傳達了廠務會的決議,要求她不要在年前給職工發資金,以免破壞全廠的整體安排,這事也就擱下了。
扣除職工工資、獎金以及超市的日常開銷,黃麗婷向勞動服務公司最終上報的利潤總額為15萬元。經過協商,雙方同意留下5萬元作為超市擴大再生產的投入,余下10萬元按照原先約定的分配比例,各得5萬元分紅。
張建陽拿到5萬元的分紅款,笑得合不攏嘴。超市開業至今只有一個半月,就已經向公司上繳了5萬元分紅,一年12個月,豈不是能夠上繳40萬?臨一機有十幾個車間,有哪個車間能夠一年創造出40萬的利潤?東區超市是在他張建陽的領導下破繭化蝶,羽化升天的,這不就是他張建陽的巨大成就嗎?
比張建陽更激動的,是黃麗婷。張建陽只是一個過路財神,超市上繳的利潤再多,也沒有一分錢能夠落到張建陽的腰包里,他純粹就是替別人開心。黃麗婷則不同,這5萬元中間,有3萬元要分給那位神秘的“重量級投資者”,另外2萬就是屬于她黃麗婷自己的。
要知道,當初她投入超市的錢,也不過就是2萬元,也就是說,僅僅一個半月的時間,她就收回了全部投資,未來還會有更多的分紅,那都是她賺到的純利。
發財了,發財了!我黃麗婷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錢啊!
拿到分紅款的那天,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黃麗婷的腦子里只有這樣一句話,她亢奮得甚至連飯都沒吃一口。
這時候,她的名義合伙人寧默給她帶了一句話,說有人約她晚上出去談談,地點是在市里一家新開的茶館。黃麗婷猜出了約自己談話的人是誰,也明白他為什么要選擇在廠外談話,而且是在茶館這樣一種尋常人絕對不會光顧的冷僻場所。
到了約定的時間,黃麗婷讓丈夫蔡越陪著自己,來到了那家茶館。她帶上蔡越的原因,可絕對不是為了避嫌,而僅僅是讓蔡越充當一個保鏢的角色,因為在她的小坤包里,裝著剛剛拿到手的那五疊“老人頭”。
“黃總來了?哦,蔡工也來了,一塊進去吧。”
寧默在茶館門口迎上了他們,客氣地招呼道。他好歹也是上過技校的人,平日里與小伙伴們打打鬧鬧沒個正形,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能夠裝出幾分斯文的。唐子風不止一次地說過,寧默和他是合伙人的關系,看看,能夠和唐子風這樣的牛人當合伙人,自己能是普通人嗎?
“不用了吧,讓他在門口等著就好了,他進去干什么?”黃麗婷說。
蔡越趕緊妻唱夫隨地附和道:“是啊是啊,你們談生意上的事情,我就不去添亂了。”
寧默吃不準唐子風是什么想法,也便不再苦勸,只向蔡越客氣了兩句,便帶著黃麗婷進了茶館。推開一個包間門,黃麗婷一眼就看到了大大喇喇坐在茶桌旁的唐子風,隨即又看到唐子風身邊坐著的另一個年輕人。此人看起來與唐子風年齡相仿,戴著眼鏡,賊眉鼠眼的,一看就是個文化人的樣子……
“黃姐來了,快請坐吧,怎么,蔡工沒陪你一起來嗎?”唐子風起身招呼著。
黃麗婷臉上陪著笑,一邊入席,一邊說道:“他倒是陪我來了,我讓他在外面等著呢。我想唐助理肯定是要跟我談工作的,他又不懂。”
唐子風搖搖頭,說:“黃姐這就搞錯了,我約你過來,可還真不是為了談工作。我想跟你商量的事情,是和你們家的財務決策有關的,蔡工是黃姐家的一家之主,怎么能不參加呢?”
“他算個啥一家之主,他就是個書呆子……”黃麗婷嘟噥著,臉上的表情卻很是歡喜。再強勢的女人,也不希望別人小覷自己的丈夫。蔡越在廠里頗有一些“妻管嚴”的惡名,加上為人比較膽小,很多時候還得黃麗婷替他出頭,因此在廠里一些職工眼里很沒有地位。唐子風一張嘴就說蔡越是黃麗婷家里的一家之主,重大事情需要他來參與決策,黃麗婷覺得自己很有面子。
寧默得了唐子風的授意,出去把正蹲在門外抽煙的蔡越請進來了。黃麗婷為了給丈夫撐面子,非常殷勤地起身給丈夫讓座,還多此一舉地幫他扽了扽衣服,做足了一個賢妻的姿態。
眾人坐定之后,唐子風指著自己身邊的那位年輕人,向大家說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大學同學,著名經濟學家,中國人民大學國民經濟管理系講師,王梓杰老師。他是回家過年路過咱們臨河,專程停留一天來和各位見面的。大家可能不知道,上次入股東區超市的那3萬元錢,就是由梓杰旗下的雙榆飛亥公司提供的,只是借用了胖子的名義而已。”
“原來是你!”黃麗婷看著王梓杰,好生驚愕。這家伙長得這么猥瑣,想不到卻這么有錢,3萬塊錢眼也不眨就投進去了,絲毫不擔心打了水漂,他的身家得有多深厚啊。
還有,唐子風說這個人是他的大學同學,兩個人的關系目測是非常親密的,所以這個什么雙魚非害公司,是不是也有唐子風一份呢?哎呀呀,京城人的套路實在是太深了,我這個鄉下姑娘看不懂啊。
王梓杰沒有黃麗婷那么多戲,他向黃麗婷點了點頭,說道:“這位就是黃總吧,久仰久仰。子風一直跟我說,黃總是了不起的一位商業天才,我也一直想過來拜會一下黃總,可惜平常工作很忙,所以直到學校放了寒假,才有機會,幸會,幸會。”
“王教授太客氣了,我哪是什么商業天才,真正的天才是子風呢。”黃麗婷笑著謙虛道。唐子風此前介紹說王梓杰是個講師,但黃麗婷哪懂大學里的這些職稱關系,她覺得把大學老師稱為“教授”肯定就是沒錯的,就像商場上稱人為“某總”絕對不會有錯一樣。
“大家就別互相恭維了。”唐子風打斷了二人的客套,把話扯回正題,說道:“黃姐,蔡工,今天請你們二位過來,是想跟你們討論一下超市分紅的事情。我聽張建陽說,今天黃姐已經和張建陽把利潤結算過了,除了留下5萬元作為超市的發展基金之外,余下10萬元一家一半,咱們這邊拿到了5萬元,是不是這樣?”
“是的是的,我一分錢都沒留,全部帶過來了,就想聽聽子風……呃,還有王教授的意思……,這錢該怎么分。”黃麗婷的目光在唐子風和王梓杰之間掃動了一下,有點吃不準這事該由誰決定才好。
唐子風也懶得演戲,他沒有看王梓杰,直接向黃麗婷問道:“黃姐,蔡工,你們是什么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