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這時候飯菜送上來了,肖文珺的注意力立馬轉向了餐桌,甚至沒有和唐子風客氣一句,便開始下筷子,看來她此前說自己餓了,并不是一句假話。
兩個人默契地吃飯,沒有如其他桌的小情侶那樣互相挾菜以示恩愛,這也算是一種江湖兒女的作派了。
吃了一會,肖文珺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開始有暇與唐子風繼續聊天了。唐子風原本也不餓,此時也就放下筷子,重啟此前的話題:“對了,文珺,你在電話里說,現在有點麻煩,具體是什么呢?”
肖文珺說:“我先前對工作量的估計有些偏樂觀了,覺得我一個人就能夠把機床設計出來。現在看起來,這個任務光靠我一個人恐怕完不成,不知道你能不能讓臨一機的技術處來幫忙。”
“工作量主要是在哪方面?”唐子風問。
肖文珺說:“主要是計算方面。我的心有點大了,我希望這臺機床能夠加工強度低一點的鋼材,這樣對于機床各個部件的剛度要求就提高了。而這臺機床又必須裝在一個工具箱里,這決定了床身、支臂等部件都不能太粗,要提高剛度,就必須采用特種鋼材,而這樣又會導致成本大幅度提高。
“我現在考慮,需要全面地計算機床在加工各種不同材質條件下的受力情況,確定使用什么樣的材料可以做到既保證剛度要求,又能最大限度地節約成本,而這個計算量是非常大的,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我一個人做的話,沒有半年時間怕是完不成。”
唐子風設想的這款迷你機床,當然不會是用于工業用途的,它只是一個工業愛好者的玩具而已。這種迷你機床在后世并不罕見,國外有很多工業愛好者會購買這樣的機床,放在車庫里,偶爾用來做個小玩藝,用于滿足自己的制作癖好。
由于機床的體積很小,而且出于“玩酷”的需要,所有的部件要塞到一個工具箱里,所以正如肖文珺所說,其床身、支臂等部件都不可能做得很粗,在受力較大的情況下會發生變形。因此,這類機床并不適合于加工鋼材,只能用來加工木材或者鋁材,這也是唐子風事先向肖文珺說起過的。
但肖文珺是一個喜歡挑戰自己的人,她想,這種機床除了作為玩具之外,是否也可以有一些實用價值呢?比如家里的一個小零件壞了,主人就可以用這臺機床加工一個零件出來替換,這樣機床的價值就比原來大得多了。
家里使用的零件,有些便是鋼鐵質地的,當然一般都不會是高強度鋼材,普通鋼材已經足夠使用了。肖文珺的想法,就是提高這臺迷你機床的結構剛度,使其達到能夠加工普通鋼材的程度,而這就使得設計的工作量大幅度上升了。
唐子風現在也有點工業常識了,肖文珺跟他簡單解釋了一下,他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說道:“你這個想法不錯。采用不同的材料,機床的適用范圍也不同。我可以把機床分成幾個檔次,只能加工木材的,可以加工鋁材的,以及可以加工普通鋼材的。各個檔次的價格不同,最高檔的賣給土豪,報價1萬美元,還不帶還價的。”
“這個也太夸張了吧?”肖文珺笑道,“我大概計算過,一套這樣的機床,造價不會超過2000元人民幣,折算成美元也就是不到300美元。就算是用特種鋼材來做床身和支臂,有1000美元就到頂了,你憑什么能賣出1萬美元?”
唐子風正色說:“首先,你這個算法肯定是有問題的。你說機床的造價低,只是因為你是按照中國的勞動力成本來計算的,如果換成國外的勞動力成本,光是制作這些小型部件,需要花多少人工?此外,咱們賣的不僅僅是制造成本,還是一個創意,就沖這個創意,值不了5000美元?”
“這個創意,別人也可以做啊。”肖文珺說。
唐子風說:“所以我們必須抓緊時間申請專利啊,這個機床怎么也算是實用新型吧?只要我們注冊了專利,人家要仿造就要考慮考慮了。國內市場上,那些山寨企業想怎么仿都無所謂,反正國內也不會有土豪買得起這樣的機床。”
“主要是土豪也不需要機床。”肖文珺笑著替他糾正道。
“我剛才怎么聽一個土豪說自己想買一套?”唐子風做出迷惑的樣子,似乎在回憶是哪個土豪這樣說過。
肖文珺當然知道他是在挖苦自己,因為剛才說想擁有一套這種機床的人正是她,而她也的確算是土豪之一了。
過去一年多時間,唐子風與肖文珺聯手開發出了不少新產品。每種新產品都是由唐子風提出設想,肖文珺予以實現,然后再把專利賣給臨一機去生產。雖然后來那些小產品都不如此前的木雕機床那樣爆紅,但也為臨一機創造了數十萬至上百萬不等的收入,積少成多,這些產品對臨一機的幫助還是很大的。
臨一機與肖文珺之間保持了默契,每一種新產品都會向肖文珺支付一定比例的專利授權費。一來二去,肖文珺也就成了一個擁有幾百萬身家的富婆。當然,這事僅限于極少數的人知道,而唐子風無疑是其中之一。
肖文珺不是一個追求奢華生活的人,但有了錢,消費觀念自然也就會發生一些變化了,比如給自己買個手機,買幾件比較貴的衣服,再比如資助父母在五朗市區買套豪宅,這都是不必說的事情。
唐子風每次見了肖文珺,總要調侃她是清華的新晉土豪,肖文珺一開始對于這個說法還有些抵觸,時間長了,也就是接受了,覺得自己的確是個土豪。
聽到唐子風又在說土豪的事情,肖文珺只是裝作沒聽見,說道:“這臺機床的設計還是有些技巧的,尤其是要把機床、銑床、鉆床等功能集于一身,就相當于很多部件是需要適應不同加工方式的,為這個,我可沒少動腦子。把這些多功能部件的設計注冊為實用新型,基本上就擋住了別人仿造的道路。別人要想從這些設計上繞過去,就算能夠實現,成本肯定也是要大幅度提高的。
“至于說國內的那些小企業,要仿造這種機床,難度會比較大。這臺機床的部件大多數都比較小,需要進行精密加工,我覺得那些小企業不具備這種精密加工的能力。”
唐子風說:“沒關系,只要他們不往國外賣,在國內怎么仿造我都不在乎。如果要往國外賣,我就得到國外去找律師來收拾他們,我想,國外的代理商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代理他們的侵權產品。”
肖文珺點頭表示贊同,接著又回到原來的話題上,說道:“那么,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問題,需要找人來做后續的計算,思路我可以提供,但這么多部件相互之間的受力關系,算起來是很麻煩的,我一個人做不來。”
“你怎么沒想到請你們同學幫著做呢?我看你那兩個室友,不是……呃,我是說,她們一看就是讀書讀傻了的樣子。”唐子風又機智了一回。
肖文珺白了唐子風一眼,然后說道:“我那兩個室友,一個叫劉熠丹,一個叫董霄,都是性格很活潑的女孩,改天我給你介紹一下。其實,我也想過請她們倆幫忙的,不過沒想好具體的方式,如果弄得不好,說不定會影響同學關系。”
“影響同學關系?”唐子風愣了一下就明白了,看來肖同學也并非沒有一點社會經驗的,知道啥叫升米恩、斗米仇。由她出面來請兩位室友幫忙,的確是有些毛病,弄不好,大家會連朋友都做不成的。
唐子風請肖文珺設計這套機床,是盯著國外市場的。照唐子風的預計,一套機床賣上一兩千美元,一年賣一兩千套是不在話下的。如果推銷力度再大一點,一年賣出一萬套也不是幻想。
一萬套機床,就是一千多萬美元的業務,折合人民幣就上億了。肖文珺拿1的專利授權費,也有上百萬的收入。那么,問題就來了,如果在這個過程中她請兩位室友幫忙了,未來給兩位室友分多少錢呢?
按照一般請學生打工的費用標準,肖文珺哪怕給兩個室友每人一萬元的報酬,也算是天價了,研究生的津貼一個月也就是300元錢,加上導師隔三岔五開的一些勞務費,一個研究生一個月能賺到6、700元,就算是校園里的成功一族了。肖文珺請室友干點活,兩三個月的時候給1萬元報酬,足夠讓人震驚。
但即便如此,一旦室友們知道肖文珺自己拿的是100倍于此的收入,她們恐怕就很難保持心理平衡了。她們甚至會懷疑肖文珺是不是剝削了她們的廉價勞動,拿她們做的東西去了一個好價錢,而只給她們分了一個零頭。屆時,各種矛盾都會出現,肖文珺非但在宿舍里沒法做人,壞名聲甚至可能會傳遍整個清華。
考慮到這些后果,肖文珺不讓室友幫忙,也就是一種明智之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