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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發個誓

  “于、于,曉惠,你不能這樣做啊!你和東飛是同學,你怎么能這樣?”

  廖國英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恐懼的神色,說話也變得磕巴起來,再沒有此前的兇悍。兒子顧東飛是廖國英最大的軟肋。唐子風對她的警告,她可以充耳不聞,因為她知道唐子風是廠領導,做事是要講規矩的,而她最擅長的就是挑戰各種規矩。

  但于曉惠發出的威脅,卻是她不敢忽視的,因為于曉惠還是一個孩子,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規矩為何物。

  廖國英不知道于曉惠剛才是在給誰打電話,但她相信,于曉惠的威脅是真實的,因為于曉惠的憤怒是真實的。她剛才靈機一動編排于曉惠和唐子風有不干不凈的關系,本來是想用這件事來要挾唐子風,卻沒想過把于曉惠牽扯進來會有什么后果。

  以她最初的想法,于曉惠只是一個小姑娘,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估計遇到事情只會哇哇地哭,而這又可以給唐子風制造出一些更大的壓力。她萬萬沒有想到,于曉惠在被她潑了臟水之后,居然采取了強硬的反擊行動,直接就打電話叫人去收拾顧東飛了。

  90年代末,全國各地的風氣都差不多少,中小學里各種校園霸凌的現象非常普遍。在臨河市,也屢屢有社會上的閑雜人員跑到學校去騷擾學生的事情,勒索點零花錢都算不上啥,打架斗毆是再尋常不過的了。

  于曉惠說要找20個人去盯著顧東飛,廖國英還真不敢和她賭。于曉惠的父親于可新原來是個老病秧子,全廠人都知道他是個廢物。可后來臨一機開發木雕機床,于可新弄了臺電腦坐在家里專門設計木雕花樣。這活計沒有多累,主要是需要一些藝術天賦,而于可新恰恰就有一些藝術天賦。

  結果,于可新憑著設計木雕花樣,月收入上萬元,比廠里最強壯的工人掙的錢都多,于曉惠也就一下子從貧困生變成了富二代。臨河市的那些社會混混,看起來威風八面,其實一個個都囊中羞澀,否則也不至于跑去搶小學生的早點錢。于曉惠如果愿意花錢雇人去找顧東飛的麻煩,能夠輕而易舉地找到上百人,顧東飛那小身板,能架得住這些人的亂拳嗎?

  看到廖國英眼里露出來的央求神色,于曉惠板著臉,冷冷地說道:“我和顧東飛是同學又怎么樣?他媽罵了我,我還不能拿他出氣?廖國英,你不是厲害嗎,有本事你把剛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我現在就讓人把顧東飛的腿打斷,大不了我出兩萬塊錢給他做假肢。”

  霸氣!

  唐子風在心里點于曉惠點了個贊。以他對于曉惠的了解,他知道所謂把顧東飛的腿打斷,不過是一種威脅而已,于曉惠應當是干不出這種事情的。但從于曉惠剛才的表現來看,如果廖國英不低頭,于曉惠讓人去把顧東飛胖揍一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于曉惠在唐子風面前表現得很乖巧,但唐子風一向知道,于曉惠是個內心極其堅強的姑娘。她父親身體不好,常年病休在家,全家的生活非常拮據,她差不多是從12歲起就在勞動服務公司打雜,以求賺點錢補貼家用。張建陽安排她給唐子風當保姆的時候,她才14歲。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于曉惠正是在生活的重壓之下,擁有了一份同齡人所少有的倔強。

  這兩年,隨著于可新成為勞動致富的模范,于曉惠不再需要去打工賺錢了,但小時候的經歷給她留下的性格烙印卻沒有消退。她在平時看起來像是一個乖乖女,遇到事情的時候,性格的封印就被打開了,放出來一只長著利爪的雌虎。

  “別別別,曉惠,阿姨錯了,阿姨剛才是……,我打你這張臭嘴,我讓你亂說!”

  廖國英說著,便自己抽起了自己的耳光。她下手很輕,但邊抽邊罵,倒也顯出了幾分認錯的誠意。

  “那你還罵我唐叔叔嗎?”于曉惠問道。

  “不罵了,不罵了,唐叔叔,啊不,唐廠長,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剛才都是一時糊涂,你快幫我勸勸曉惠,讓她把人叫回去,別去嚇唬我家東飛。”廖國英轉向唐子風,忙不迭地道著歉,還差點把唐子風叫老了30歲。

  “曉惠?”唐子風向于曉惠喊了一聲,卻沒有說自己的態度。

  于曉惠明白唐子風的意思,她盯著廖國英說道:“你發個誓,絕不再找唐叔叔鬧事。”

  “這……”廖國英有些遲疑,旋即就看到于曉惠舉起了手機,嚇得她趕緊應道:“我發誓,我再也不找唐廠長鬧了,我我我我,我只向唐廠長反映情況,唐廠長,你說可以吧?”

  唐子風打著官腔:“反映情況是可以的,但要注意方式方法。鬧事這種舉動,既不能解決問題,而且還會影響到正常的工作。未來,你不但不能在我面前鬧,也不能在廠里的任何一位領導那里鬧。你覺得廠里有什么事情處理不公,可以通過正常渠道反映,也可以向上級機關反映,這都是你的權利。你說說,你能不能辦到?”

  “能能,我保證以后再也不鬧了。”廖國英說,她心里惦記著兒子的安危,別說答應不再鬧事,就算唐子風要求她現在到廠里裸奔一圈,她也會照辦。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不停地向唐子風使著眼色,意思是讓唐子風趕緊去做于曉惠的工作,叫于曉惠收了神通。

  其實,像廖國英這種習慣于在單位上撒潑鬧事的人,實際上是沒多大膽子的。他們的戰斗力只來自于單位領導的軟弱,說穿了就是所謂的“窩里橫”。于曉惠并不是體制內的一員,她所威脅要動用的力量,是社會上的混混,這些人可不會跟你講道理,一言不合就是用拳腳招呼,廖國英最擅長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在這些人面前一點用都沒有。

  唐子風也不便把廖國英逼得太狠,他轉頭對于曉惠說道:“曉惠,你再給你同學打個電話,讓他先把人撤了吧。廖阿姨已經做了保證,我們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于曉惠點了點頭,再次撥通了電話。那頭接電話的,依然還是蘇化,這小男孩也算是和于曉惠心有靈犀,就知道于曉惠肯定還會有新的指示,剛才這會,一直都守在電話機子旁邊呢。

  “蘇化,跟你找的人說,讓他們先別動手。什么,要不要去二中?當然還是要去一趟,認一下人,至于以后要不要動手,等我的通知。”于曉惠發著號令,還故意把聲音提得很高,讓廖國英聽得清清楚楚。

  “得令!”小男孩答應得極其脆生,甚至給人產生了一些畫面感。

  “這……”廖國英的表情像吃了苦瓜一樣。她當然聽得出,于曉惠這話是說給她聽的,那意思就是要在她的頭上懸一把劍,任何時候只要她敢違背剛才的誓約,于曉惠就要讓這把劍落下來,扎到顧東飛的身上去。

  面對著這種紅果果的威脅,廖國英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對方如果換成一個大人,廖國英或許可以考慮以威脅對威脅,說出一些諸如“大不了拼個兩敗俱傷”之類的狠話。但對方只是一個不滿18歲的女孩子,廖國英吃不準于曉惠會不會在乎她的威脅,萬一這孩子愣頭愣腦,不計后果,她敢拿兒子的安危去賭對方的理性嗎?

  “好了,廖師傅,你也不用擔心,曉惠說話還是算數的,只要你安分守己,我相信曉惠是不會讓人亂來的。曉惠,你說是吧?”唐子風看著于曉惠問道。

  于曉惠冷哼了一聲,算是回答。唐子風向她揮了揮手,說道:“那好,曉惠,你先到屋里去看會書吧,我和廖師傅談談。”

  于曉惠點了一下頭,便鉆進北屋去了,還關上了門,留給唐子風和廖國英一個談事的空間。唐子風轉回頭來,用手指了指一張凳子,對廖國英說道:“廖師傅,你坐吧,有事好好說,何必鬧到這個程度呢。”

  廖國英遭此挫折,氣焰也全消了,只能蔫蔫地坐下,然后開始向唐子風哭訴,大致意思是覺得廠里對顧建平的處理太重了,希望能夠網開一面啥的。她原本的訴求也是如此,之所以要到唐子風家里來鬧一通,是想用這種方法來要挾廠方。現在要挾不成了,就只能改成央求了。

  唐子風給廖國英講了一番大道理,最后表示,廠里會與法院聯系,在法律許可的范圍內,給顧建平一些寬待。當然,鑒于顧建平的罪行較重,幾年的牢獄之災是不可能避免的,廠里出面,也就是讓他少判幾年而已。另外,他的公職必然也要開除,等到從監獄出來之后,如果他沒有其他的生計,廠里可以安排他到臨薈公司去當個合同工,只要好好干,憑他過去的人脈和經驗,保障生活應當是沒問題的。

  廖國英說著一些感謝的話離開了,心里自然還是老大不痛快。她原本想要爭取到的條件比唐子風承諾的要多得多,但這只能建立在她讓廠領導都聞風喪膽的前提下。沒想到,一個完全不在劇本之中的于曉惠扭轉了整個局面,讓她不敢再按原劇本演下去了。

  演不下去,只能灰溜溜下臺了,否則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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