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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弗羅洛夫是個好人

  集團高層的碰頭會很快就形成了決議,彼得羅夫機床廠的這個機會不能放過,但在具體的合作條件上,要做出重大的改變。既然弗羅洛夫只是一個“空手道”,臨機集團與他的關系就得重新定位了,要讓他變成一個打工者,而不是一個合作者。

  堡壘是要從最弱的地方突破的。大家一致認為,弗羅洛夫帶來的工程師雅科布應當就是這三個人中最弱的一個,于是唐子風便決定先拿他試刀了。

  為了給雅科布制造出最大的心理壓力,唐子風沒有選擇在雅科布已經比較熟悉的蒼龍研究院與他談話,而是在臨一機的舊廠部找了一間辦公室,讓人把雅科布帶了過來。

  雅科布在走進辦公樓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些異樣,待到被人客客氣氣地請進那間辦公室,他就徹底傻眼了。

  這哪里是什么會議室,分明就是一間審訊室好不好?房間的一端擺了幾張桌子,桌子后面坐著幾位冷面漢子。房間的正當中是一把孤零零的椅子,雅科布用不著別人指示,也知道那是對方給自己留的位置。

  “雅科布,坐下吧。”

  坐在審訊席上的唐子風用手一指那把椅子,向雅科布命令道。

  “可是,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雅科布爭辯道,他說的是英語,唐子風也能聽懂,同時還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幾分生活的顫音。

  “你先坐下,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就明白了。”唐子風說道。

  唐子風當了這幾年總經理,多少已經有了一些官威,雅科布扛不住這種威壓,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雅科布,你自稱是彼得羅夫機床廠的工程師,并以這個身份和我們蒼龍研究院的工程師進行了三天的技術交流,是這樣嗎?”唐子風問。得益于肖文珺的一對一家教,唐子風的英語口語也非常不錯了,能夠不借助翻譯而與雅科布交流。

  “是的。可是我的確是彼得羅夫機床廠的工程師啊。”雅科布說。

  “你在撒謊!”唐子風厲聲道,“我們已經派人去喀山調查過了,彼得羅夫機床廠根本就沒有一個名叫雅科布的工程師!你用假冒的身份混進中國,并且和我們的工程師進行技術交流,你的用意是什么!是不是受西方企業的派遣來當工業間諜的!”

  “不不不,我絕對不是工業間諜!”

  雅科布徹底地慌了。這才幾天時間,人家就能專門派人去喀山調查他的身份,這說明這個臨機集團是有極大來頭的,沒準是中國的軍工企業,密級極高的那種。雅科布也是經歷過前蘇聯年代的,知道在一個社會主義國家里,“西方間諜”這個詞意味著什么。

  擱在前蘇聯,如果一個外國人被認定為“西方間諜”,他的余生就將會在西伯利亞度過了。中國是不是也有一個類似于西伯利亞的地方,雅科布不清楚,但他也絕對不想親自去弄清楚這個問題。

  “唐先生,你聽我解釋!的確,我承認我并不是彼得羅夫機床廠的工程師,我是莫斯科大學的教授,是弗羅洛夫花錢雇我到中國來的,這一點你們可以向弗羅洛夫求證。”

  膽戰心寒的雅科布也來不及思考唐子風的話里有沒有破綻,趕緊就開始甩鍋了。

  “他雇你到中國來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刺探我們的技術情報嗎?”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可以向上帝發誓。他只是讓我來和中國的工程師交流,目的是讓中國人相信彼得羅夫機床廠有雄厚的技術實力。除此之外,我不需要做任何事情,這些天我與貴公司同行交流的技術內容,一個字也沒有向弗羅洛夫報告過。”

  “你說弗羅洛夫想讓我們相信彼得羅夫機床廠有雄厚的技術實力,那么它的真實情況是什么呢?”

  “真實情況……”

  雅科布打了個激靈,看向唐子風的眼神里有了幾分恍然、幾分委屈。

  尼瑪,你都派人去彼得羅夫機床廠調查我的身份了,你還不知道這家廠子是怎么回事嗎?合著你剛才那話,完全是在詐我,實際上你根本就沒去做過什么調查。都說漂亮女人會騙人,你個眉清目秀的美男子怎么也會騙人啊!

  唐子風看到雅科布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識破自己的詐術了,這家伙情商欠費,但智商不低啊,能夠把老秦都唬得一愣一愣的技術高手,那邏輯分析能力可是鋼鋼的。

  可是,就算你反應過來了,又能如何?你已經親口承認自己身份造假,現在還能再把話收回去嗎?以假冒身份來與一家大型研究機構的工程師進行技術交流,說你是工業間諜還冤枉你了嗎?

  “說說吧,我黨的政策你也是知道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只是拿了弗羅洛夫的錢,并沒有幫他做壞事,現在及時回頭還來得及。如果你執迷不悟,再往下和你談話的,就不是我,而是我們國家安全部門的官員了。”唐子風笑呵呵地向雅科布說道。

  雅科布嘆了口氣,說:“彼得羅夫機床廠,在前蘇聯時期,也是我們國家最大的機床廠之一,實力的確是非常雄厚的。蘇聯解體后,俄羅斯的經濟長期得不到恢復,大批企業破產,機床的需求量下降到連原來的1/10都不到,全俄的機床企業都經營不下去了。

  “有些企業被西方的機床企業兼并了,還有一些破產了,彼得羅夫機床廠雖然沒有破產,但生產能力幾乎完全喪失了,過去這十幾年,基本沒有生產過數控機床,也談不上有數控機床的研究能力。”

  “前蘇聯時期,你們的數控機床技術還是可以的,怎么會一下子就全崩潰了呢?”秦仲年忍不住插話問道。老爺子現在還在糾結于俄羅斯機床業衰落的事情,想問個究竟。

  雅科布說:“蘇聯時期的機床產業,是建立在一個完整的工業體系基礎上的。那時候,各個加盟共和國都承擔著一部分機床部件的生產,比如大型鑄件是由白俄羅斯的企業承擔的,光柵元件是由烏克蘭的企業承擔的,大家各有分工,又相互協作,這才有了前蘇聯的強大的機床制造業。

  “蘇聯解體之后,各個加盟共和國都獨立了。大家想法不一致,還怎么能夠協作得起來?烏克蘭的紅旗研究院,原來是蘇聯實力最強的光柵元件研究機構,為全蘇的機床企業提供光柵元件。烏克蘭獨立之后,他們覺得繼續花錢支持這樣一個研究院毫無必要,所以就把研究院的經費全部砍掉了。

  “這樣一來,原來俄羅斯境內的那些機床廠,就只能從西方購買光柵元件了。西方的數控技術體系和我們大不相同,西方的光柵元件無法直接用在我們的機床產品上,而要求對方根據我們的情況重新設計,人家又不屑于做。

  “所以……”

  說到這,雅科布把手一攤,做出一個無奈的樣子,在場的眾人倒是都聽懂了他的潛臺詞。

  “你說彼得羅夫機床廠已經不生產數控機床了,那么弗羅洛夫從中國采購光機是干什么用的?”唐子風問。

  雅科布說:“他沒有跟我說過,不過我私下里和阿瓦基揚聊天的時候,了解到弗羅洛夫和東歐的一些機床經銷商有一些聯系,想必他是把從中國采購到的光機轉售給了這些代理商。”

  “可是龍湖機械公司說他們曾從弗羅洛夫那里買過數控系統,而且這些數控系統是由彼得羅夫機床廠生產的。”唐子風說。

  雅科布臉上露出一個微笑:“這很簡單,我想他向東歐銷售那些中國機床的時候,也會在上面標注彼得羅夫的品牌的。歐洲有一些小公司,能夠應客戶的需要生產一些無品牌的數控系統,對了,就是OEM的方式。弗羅洛夫把這些數控系統低價采購過來,再加價賣給中國朋友,應當也是很容易的。”

  “你剛才說到阿瓦基揚,他也是弗羅洛夫從外面聘來的人嗎?”

  “這倒不是,他原本就是彼得羅夫機床廠的職工。弗羅洛夫在蘇聯解體前就是彼得羅夫機床廠的廠長。蘇聯解體后,彼得羅夫機床廠被私有化了,弗羅洛夫依然擔任著廠長。據說,他承諾只要他依然是廠長,彼得羅夫機床廠就絕對不會解雇一名原來的職工。”

  “還有這事?”秦仲年面有驚訝之色,他轉向唐子風,說道:“小唐,這個弗羅洛夫不簡單啊,能夠做出這樣的承諾,也不失為一個好人了。咱們回頭和他談判的時候,還是得給他足夠的尊重的。”

  唐子風無語地看了秦仲年一眼,卻也知道這就是老先生的世界觀,畢竟這位老先生也是一個絕對的好人。他沒有接秦仲年的話,而是對雅科布問道:

  “雅科布先生,我提最后一個問題,弗羅洛夫聘你到中國來,給了你多少費用?”

  “這個……”雅科布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他倒不是要保密,而是覺得談錢的問題太俗氣了,他有些說不出口。

  唐子風沖他嫣然一笑:“雅科布教授,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說,你有沒有興趣到中國來工作?無論弗羅洛夫給你多少錢,我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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