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丘直到最后一刻都沒想通。
他對自己的替身能力很熟悉,自然知道在解除“無聲哭泣”后空氣冰晶會融化成液體。
但這些液體從來沒有展現出任何危險的特征,而且很快就會隨著溫度升高進一步變成氣態,化作更加無害的空氣。
所以加丘從來沒有考慮過該怎么處理這些液態空氣,只是仍由那些占比近三成的淺藍色液體從空中灑落鎧甲,等待著它在幾秒后自動蒸發。
可現在,誰曾想到...
那液氧混雜上酒精之后,竟然會變得如此可怕。
明明連明火都沒有看見,只是讓飛刀在鎧甲上猛地碰撞了一下,那凜冽刺骨的寒氣中便轟然爆開一片火光。
液氧超強的助燃能力,使得酒精中蘊藏著的化學能量在這一刻以最猛烈的方式爆發。
加丘終究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他雖然能夠操縱低溫凍結空氣,但卻從來沒有研究過空氣各組成成分在不同溫度不同狀態下的特性。
直到那可怕的沖擊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炸響,他才恍然意識到:
“原來那些酒根本就不是用來讓空氣冰晶顯形的道具...”
“這些不起眼的酒液才是真正的殺招!”
“而那個納蘭迦...”
在這劇變之中,加丘那茫然驚駭且躁怒的臉龐上驟然多了股凝重和懊悔:
“何等可怕的覺悟啊...是我輕敵了。”
火光將加丘吞沒了。
爆炸的沖擊波震碎了他那身堅固無比的鎧甲,分撥離析的冰碴反過來深深地扎進了他的血肉。
一部分未曾炸開的液氧酒精也被這爆炸的火焰瞬間點燃。
這一團團燃火的酒液隨著沖擊波四濺而出,粘附到了桌上、地上、天花板上,同時也濺射到了加丘身上。
加丘就這樣淋了一身液氧加強版的莫托洛夫雞尾酒,身上一半結著冰,一半燃著火。
“啊啊啊啊!”
寒氣和火焰中,一陣極為慘烈的哀嚎響徹起來。
和一直被數據化保護著的李青差不多,擁有一身堅固冰甲的加丘其實也很少有受傷的經驗,對疼痛的忍受力很不過關。
現在可怕的傷勢遍布全身,他的身體也在劇烈的痛苦中不斷顫抖。
但加丘卻依舊勉強堅持著站在那里:
“該、該死,不能倒下...”
“那種大話都說出去了,我,我怎么能讓敵人拿到冰塊!”
加丘那肌肉扭曲的臉頰在痛苦中劇烈顫動。
意志在這未曾經歷過的苦痛中不斷凝聚不斷升華,終于轉化成了一股切切實實的力量。
加丘身上燃燒的火焰開始悄然熄滅,身周縈繞的寒氣在火光中凜然加強。
力量不斷從體內涌出,不知不覺地,就連那刺骨的疼痛都開始變得模糊。
可惜,福葛并不會給他重整旗鼓的時間。
“液氧和酒精的份量有限,也不是儲存在密閉空間...”
“爆炸的威力果然還是不夠。”
福葛的目光從爆炸的一開始就死死地鎖定在了加丘身上:
“納蘭迦用覺悟拼來的爆炸的確炸不死人,但是...”
“它為我打開了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
他看見了,加丘身上的鎧甲在爆炸中碎了。
雖然那些裂隙正在重新凝聚的寒氣中緩緩恢復,但這具不破的鎧甲終究還是有了破綻。
而在這個破綻被徹底修補起來之前,福葛還有最后的出手時間。
“紫煙!”
福葛咬牙發出了低吼。
紫煙瞬間繃緊肌肉凝聚力量,在主人那罕見的熱血吼聲中朝著敵人的胸膛奮然轟出一拳。
直接釋放毒霧會被凍成冰粉,那他就像納蘭迦一樣,直接將病毒膠囊堵到敵人門口。
拳風烈烈,劈開了漫天的寒氣。
加丘同樣沒有退縮。
他知道敵人想要做什么,也知道現在就是需要自己賭上性命的時候:
“白...色...相...簿!”
加丘一字一頓地念出了自己的替身之名。
全身上下的力量盡皆凝于一處,破碎的拳鎧上驟然縈繞起一股凜冽寒風。
毫無花哨地,紫煙與加丘的拳頭在冰與火的空氣中劇烈碰撞。
風暴席卷著冷氣,激起無數漂浮著的璀璨冰晶。
拳拳相撞中,寒氣猛烈地侵蝕著紫煙的手臂,而紫煙的拳力也如洪水一般沖擊著加丘那已然殘破的身體。
“絕對、絕對不能輸!”
兩個男人在激戰中同時發出狂吼。
他們在心底壓抑著的暴躁情緒,也在這一刻以最適當的方式完美傾瀉而出。
終于,拳風轟散了寒氣。
紫煙奮力擊破了軀體殘破力量大減的加丘。
它順勢震開了加丘那作為最后防御的手臂,以不可阻擋之勢將拳頭轟進來他那鎧甲破裂的胸口。
“就是現在!”
福葛瞳孔一縮,眼中戰意如火。
紫煙印上加丘胸膛的拳頭微一扭動,那拳骨上鑲嵌著的病毒膠囊就在這一刻瞬間破裂。
空氣雖然如之前一般寒冷,但這一次的病毒卻是在緊貼敵人皮膚的情況下被釋放出來的。
即使是超低溫都沒辦法阻止它們的侵襲。
這些肉眼難辨的殺人怪物在一瞬間就穿透了加丘的皮膚,鉆進了加丘的血肉,并且以一種無比致命的速度在他體內攻城掠地繁殖增生。
“啊啊啊啊啊!”
加丘再次發出了刺耳的嚎叫。
紫煙的病毒實在太過厲害,不到兩秒就讓他感受到了那種血肉融化的痛苦。
與此同時,這病毒也在瘋狂地攻擊著他的重要臟器,剝奪著他最基本的身體機能。
加丘本就在爆炸中受傷不輕,現在就更是沒有力氣來支撐這具劇毒纏身的身體。
明明身周都是寒氣,他卻是渾身發燙地癱倒了下去。
這一刻,就連加丘身上覆蓋著的冰晶鎧甲都在空氣中瞬間潰散——他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再維持替身能力。
“終于...贏了。”
福葛長長地嘆了口氣。
剛剛那陣賭上性命的對拳不僅消耗了他大量體力,而且還讓他本就結上冰霜的雙臂在敵人的寒氣中變得更加僵硬。
所幸的是,他最終還是成功了。
一向是依靠病毒偷襲殺傷、從來沒跟人正面對拳的紫煙,在這一次堂堂正正地贏了。
而加丘已經身中殺人病毒,病毒的入侵已經無法抵御。
他現在已經因為身體機能衰退而癱倒在地,就連替身能力都已經無力維持。
要不了多久,這個無敵的家伙就會在病毒的侵蝕下變成一灘爛泥。
“贏了,納蘭迦...”
“是我們贏了。”
雖然因凍傷昏迷的納蘭迦聽不到他的話,但福葛還是一臉認真地向同伴匯報著勝利。
說著,福葛又將渾身結滿冰塊、倒在酒窖門口的納蘭迦從地上扶起:
“走,我們回去。”
“帶著冰塊回去。”
在這堅定的聲音中,福葛扶著納蘭迦邁開步伐。
然而,就在這時...
福葛還沒來得及走出去兩步...
就突然有一只手從地面上伸過來,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腳踝。
這只手的力氣雖然不大,甚至還顯得有些虛弱,但上面卻縈繞著極為可怖的寒氣。
在這零距離接觸下,這股寒氣瞬間侵蝕了福葛的雙腿,讓他的雙腿上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晶。
福葛在頃刻間失去了對雙腿的控制。
該死...
這雙腿又不能要了!
他心中下意識跳出這么一個躁郁的想法,緊接著便面帶驚駭地反應過來:
“加丘...你竟然還活著?!”
病毒都已經侵入體內這么久了,敵人竟然還活著,還有力量使用替身能力。
這種生命力已經頑強到了超越福葛認知的地步。
要知道,正常人這時候估計臟器都融成水了。
“呵...病、病毒而已...”
“只要把感染的器官和血肉全都用超低溫凍死...也、也就暫時...死不了了。”
加丘的聲音虛弱無比,臉色一片蒼白。
聽著就像是一只快要沒電的喇叭,看著就像是一簇即將熄滅的燭火。
但他卻依舊死死地攥著福葛的腿,竭盡全力地輸出著自己最后的寒氣:
“我向同伴承諾過...”
“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們帶著冰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