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陳太忠這家伙不好打交道,章遂沒有坐在辦公室打電話,而是一邊打電話,一邊就奔著朝田日報社去了就算小李不肯幫忙,他也得問出兩個能說話的人來。
李世路接到電話,也沒有馬上表態,他細細地問了事情的經過,然后才說一句,“如果真是受了市場因素影響的話,我可以打電話跟陳區長了解一下。”
“還打什么電話呢?一起去吧。”一邊說,章總一邊就推開了李記者的辦公室,他笑著發話,“他最近受傷了,你不過去看一看?”
“我聽說他受傷了,正要去看呢。”李世路笑著站起身,他終是年輕,想的要少一些,“我去弄點慰問品,陳區長一直挺照顧我的……,空手的話,真不好意思過去。”
“跟我去,還用你準備禮品?”章總微微一笑,“直接上路就行了,也不用開你的本田車了……不過這次,你得幫我說話啊。”
他是擔心在路上,李世路私下跟陳太忠溝通 半路上小李轉回來的話,那可就白耽誤工夫了。
李世路雖然單純,人也不傻,聽到這話之后,就是微微一愣,“我說章總,太忠哥那脾氣可是不好,你跟我說的這些……,沒啥藝術加工吧?”
“藝術加工那絕對沒有。”章遂斷然搖頭,他心里原本還有點打鼓,不知道小李跟陳太忠關系有多近,猛地聽到對方連“太忠哥”三個字都說出來了,那就再沒有猶豫了,“我就是想跟他說明,市場經濟要尊重市場規律,不能搞計劃經濟那一套。”
“章總的話我很贊成。”李世路點點頭,他是思維比較新潮的一代,總覺得市場經濟才能正確地體現供需關系,計哉,經命…”那確實是落伍了,抑制社會的想象力和創造力,“你放心好了,太忠哥那個人,是聽得進去話的。”
“你有信心說服他,那是最好的。”章遂笑著點點頭,然后開始大倒苦水,“其實我何嘗不想執行合同呢?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兒…”實在是合同執行不下去啊。”
章總忽悠一個小年輕,那真的是太簡單了,兩人一路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北崇,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
章遂的座駕是一輛沙漠王,后面還跟著兩輛本田,其中一輛是李世路的,李記者跟章總一起來,但是總要帶自己的車一他還有別的采訪任務,不過是要章總的人開著就是了。
三輛車來到北崇,沒有絲毫的耽擱,就直接來到了區醫院,不過陳區長不在病房內,大家打聽一下,來到后面幽靜的小院。
院子其實挺大的,不過草木挺茂盛,有三三兩兩的病人,就在樹蔭下歇息,還有人擺開棋盤下棋,卻也是靜悄悄的,這里畢竟是醫院。
李世路掃一眼,就發現了一個斜靠在輪椅的男人,他走幾步上前,冇才待說話,旁邊正在給病人扇扇子的小女孩不干了,走過來壓低聲音發話,“你要干什么?他正睡覺呢。”
“小妹妹,我跟太忠哥是熟人啊。”李世路微微一笑,抬手去舌她的鼻子,“他真的睡了?”
“你要管他叫哥的話,你得叫我嫂子。”小女孩兒身子往后一退,躲過他的輕bó,一本正經地發話。
“大妮兒你別胡鬧。”陳太忠本來不堪她的騷擾,正裝睡呢,見楊大妮兒居然要別人管她叫嫂子,實在忍受不住了,撲哧笑出了聲,“我還沒攢夠娶你的彩禮呢,貪污是要被槍斃的……,給小李拿瓶礦泉水去,要冰的。”
小女孩兒心里其實真的啥都不懂,總覺得自家男人指派自己干活,那是應該的,于是撒開腿就跑了,去拿冰鎮礦泉水。
“小丫頭真可愛。”李世路看得哈哈大笑,“她不會覺得,比荊紫菱還強吧?”
“也挺可憐的,我把她從地北接回來的時候,一條腿都是斷的。”陳太忠笑著回答,然后又得意地問一句,“她現在恢復得不錯,你看不出她哪條腿瘸過吧?”
“腿斷過?”李世路皺著眉頭回想一下,然后笑著搖頭,“還真看不出來。”
說話間,楊紫萱就將礦泉水拿了過來,還拿了三瓶,李世路接過礦泉水的時候,有意看一看她的雙腿,然后微笑著搖搖頭一確實看不出來。
章遂也笑著點頭接過礦泉水,腦子里想的卻是:合著就是為了這個女孩兒,陳太忠不但抓了人販子,還抓了其女兒?
陳太忠也接過一瓶礦泉水,打開喝一口,然后看一眼站在那里的章遂,“有點眼熟。”我是華亨的章遂…章總微笑著回答…討來跟陳區長談一談煤炭供應的事。”
“是你啊。”陳太忠微微頜首,面無表情地發話,“四家供貨商,就你事兒多……,說吧。”
章遂自然又將他的苦處重復一遍,最后強調說,“現在確實買不到便宜煤了,買貴的煤的話,發過來要賠來……我公司想申請暫停執行這個合同。”
“暫停?暫停就是全停了。”陳太忠微微搖頭,“煤炭價格不可能回落了,這個你應該比我清楚,不要在文字上玩什么小聰明,這個毫無意義。”
“陳區長你可能說的是對的,我也看不到煤炭價格下跌的前景。”章遂倒吸一口氣,心說你還真是直接,他見過的廳局級領導也不少,但是面前這個年輕人說話,能帶給他一種壓迫感,這令他十分的不舒服,“那我實話實說,我公司希望能中止這個合同。”
陳太忠摸出一根煙來,慢條斯理地點上,輕輕地吸一口之后,淡淡地發話,“單方面中止合同的話,后果會很嚴重。
“市場價格波動,這是不可抗力。”辜遂無奈地看李世路一眼,“你們也不同意提價。”
“采購合同上沒有說要隨行就市。”陳太忠才不跟他談什么不可抗力,沒那么多口水。
“那是招標承諾,你們不許加進這一條。”章總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北崇當時就是這么要求的,說招標定的是一口價,不能再改動,否則容易滋生弊端。
那時大家也認可這一點,為了接這個大單就忍了,誰想到煤價會在短期內升得這么快?
“那你還要跟我談什么?”陳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
“太忠哥,市場變了嘛。”李世路聽到這里,禁不住插話,“市場經濟了,當然要遵循市場規律,不能再搞計劃經濟那一套,隨行就市也是常規…,總不能讓人家賠錢吧?”
“哈,你跟我談經濟?”陳太忠聽得就笑了起來,他覺得小李挺有意思,“好吧,交易也算經濟的一部分,不過你想過沒有,交易的基礎是什么?”
李世路猶豫一下,方始點點頭,“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交易的基礎,是契約,雙方守約交換貨物,單方收取貨物,那叫搶劫。”陳區長微笑著回答,“這個契約精神,主要強調的是誠依……言而無信,不知其可。”
“契約精神肯定是要強調的,但是同時,也要強調等價交換不是?”李世路聞言,不服氣地反駁,“市場行情變了,價格不對等了,一方就可以要求修改契約,這并沒有什么矛盾,不平等的交換,也可以算變相冇搶劫。”
“如果我不答應修改,他就可以單方面中止?”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交易本身就是存在風險的,而且我不是要求續約,只是執行完這一單合同。”
“執行下去要虧錢的。”李世路嘆口氣,事實上,陳區長的回答告訴他:這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
“天底下哪里會有只賺不賠的買賣?”陳太忠淡淡地掃一眼章遂,“你的眼界太小,做不了大買賣……,其實煤炭漲價,對你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誠信?這年頭鬼才會信這個東西,章遂心里暗哼,他聽出對方的意思了,在煤炭漲價的情況下,若是能按合同執行,必然會因為誠信經營而獲得北崇的友誼。
但是…,這現實嗎?章總心里非常清楚,時平就是個物欲橫流的年代,只說這一單,若沒有王寧滬的招呼,他拿得到手?
所謂誠信,真的是太可笑了,章遂呆了好一陣,才苦笑著搖搖頭,“感謝陳區長的hòu愛,但是如果不能提價的話,我們希望通過友好協商,雙方中止這個合同。”
“合著我半天,是跟你白說了?”陳太忠又抽一口煙,看著右手上燃齤燒了大半的卷煙,沉吟一陣,伸出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地將燃齤燒著的煙頭捻熄,低聲發話,“你要不給我面子,那就隨便吧。”
看著那火紅的煙頭被指頭捻熄,章遂登時就噤聲了,倒是李世路遲疑一下,訕笑著發問了,“太忠哥,不是還有三家嗎,不影響大局吧?”
“是啊,還有三家。”陳區長垂著頭嘆口氣,低聲嘟囔一句,“還有三家……,怎么能不影響?”
李世路登時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