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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二百二十二章 坐蠟

  羅友恭一聽到這個問題,就又是一陣頭大,只能陪著笑臉回答,“當時跟朋友在喝酒,沒控制好情緒,請您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

  “牛總編怎么看?”陳太忠笑著看一眼牛曉睿,“他阻礙北崇的宣傳,可是影響了全國抗擊非典的進度……如果這個下情早能上達的話,有些領導也就不會被蒙蔽。”

  我說陳太忠,咱不帶這么狠的啊,羅處長隱隱聽說,陳區長居然隱隱打算,把首都那兩位領導掉下來的原因,也歸咎到自己頭上,登時就急了。

  “這個我不清楚,您幾位領導做主吧,”牛曉睿微微一笑,表現得很無辜,然后又看一眼那女人,“谷市長……雨大,先進屋子吧。”

  合著另一個女人,是陽州市常務副市長谷珍,谷市長全面接手了陽州抗非事宜,今天來北崇,一來是考察北崇的抗非措施,二來也是催討一下那五百余臺測溫儀。

  旁邊不少人都認出谷市長了,偏偏羅處長初來乍到,又著急著獲得諒解,結果就這么一頭撞了上來。

  “我們真沒有這個意思,”羅處長忙不迭地解釋,“其實朝田日報就報道了不少北崇的事,小李的很多稿子都直接過了,主要這個導報……它這個性質,比較不合適……”

  陳太忠冷冷地看他一眼,也不說話。

  “其實是我們工作態度不夠端正,這個疏忽,性質很嚴重,”羅友恭一見這個模樣,才反應過來,自己前來是要道歉的。找借口什么的……有意思嗎?

  勢不如人,那就什么都白說,更別說他的借口也禁不起深究,于是他口風一轉,“不過您指示得很正確,我們馬上改。”

  “嗯,”陳太忠點點頭,沉吟一下,下巴微微一揚。“那你去吧,怎么……還等我請你吃飯?”

  “到現在……我還真沒吃飯,”羅處長干笑一聲,反正已經是個沒皮沒臉了,何不嘗試一下。鉤掛上這個異常強勢的區長?

  陳太忠眼皮都不帶掃他一下,轉身走進小院,砰地一下帶上門——對這種人,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精神。

  羅處長訕訕地咂巴一下嘴巴,這個恥辱,他是受得了的,陳太忠的級別原本就遠高于他。他做差事情在先,目前想化敵為友,人家接受了這個轉變,但是也沒好氣。這很正常。

  那這就算獲得陳太忠的原諒了吧?他想了想,覺得就是這樣了,想到跟姓齊的那番恩怨,他心里的別扭不能就此消除。于是轉頭向奧迪車走去——且等我回了朝田再說。

  就在此時,旁邊一個撐傘的人招呼他。“羅科長……請留步。”

  這誰啊?羅友恭停下了腳步,一般而言,敢叫他羅科長而不是羅處長的,都是有點底蘊的,他扭頭愣了五六秒鐘,才反應過來,“你……原來是王處啊。”

  打招呼的不是別人,正是省紀檢委的王景堂,兩人同在朝田為官,雖然一在省紀檢委一在市宣教部,但總還算都是黨委口的,偶爾也能撞見,交情是沒有,但多少都算面熟。

  羅科長知道王處是貨真價實的正處,也不敢計較人家的稱呼,只是強行擠出一個笑容來,“領導有什么指示?”

  “你跟陳區長好像比較熟悉?”王景堂將他扯到一邊,笑瞇瞇地發問。

  “哪兒啊,我才招惹了人家,專程來道歉,”羅科長苦笑著回答,一邊還去抬手揉一揉左眼,所幸的是,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左眼的腫脹,基本上是看不出來了。

  “是為了啥事?”王主任一點都沒有省紀檢委處長的架子,按說紀檢委的人出來,見官大半級,谷珍這常務副市長,也不能對這個正處視而不見。

  “非典的事兒,”羅友恭不想回答,卻又不能不回答,他苦笑著表示,“當時的宣傳策略出了點問題,現在看起來是極不負責任的,還好,陳區長比較……通情達理。”

  “唉,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來也是為了非典的事兒,”王景堂嘆口氣,同是在非典的事情上犯了錯誤,但是這姓羅的小科長門口道個歉就能離開,而他王某人堂堂的處級干部,連個道歉的機會都抓不到,這讓他分外的不平衡。

  “多溝通吧,陳區長還是比較好說話的,”羅處長微笑著回答,同時努力不讓自己咬牙的聲音被別人聽到。

  “你好像跟那個女孩兒挺慣的,”王景堂微微一笑,大喇喇地發話,“幫忙走個私……我的事情挺多的,不想在這里耽誤太多功夫,羅科長,算我欠你個人情。”

  牛曉睿吃了我的心都有,羅友恭心里就只有苦笑了,可是他還不敢得罪王處長,只得把自己的左眼湊了過去,“王處您看……這就是挺慣。”

  “咝,”王主任看清楚了他眼上的青腫,倒吸一口涼氣,“你這……也不容易啊。”

  “誰說不是呢?”羅科長苦笑著咧一咧嘴,“身上我就不讓您看了,您這個忙,我真幫不了……幫忙不成無所謂,怕給您添亂。”

  “真是敢下手啊,”王景堂輕喟一聲,他是真沒想到,還能有這么一出。

  “下了手也就好了,”羅科長又是一聲苦笑,“起碼這事兒就揭過了……”

  “可是我不想這樣啊,”王景堂看著慢慢駛離的奧迪車,心里真的是要多煩惱有多煩惱了,他抬頭看一眼陰霾的天空,無限的煩躁油然而生。

  一時間他只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悲慘的,也是最委屈和不被人了解的:我只是隨便刁難了一下,那不過是慣例,你至于這樣報復我嗎?

  殊不知,他并不是最不平衡的,此刻更不平衡的,是鳳凰市委書記謝五德。

  謝書記得了杜書記的指示,就積極地考慮這個懷柔政策——我該如何對陳太忠懷柔呢?

  要說陳太忠在鳳凰的影響,并沒有剩下多少了,他不好對陳太忠的什么產業進行照顧,可是對于一個外省的區長做出什么姿態的話:這有點過于扯淡了。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當口,周日播出了那么一則新聞,謝書記登時就震驚了,看完新聞之后,他抓起電話就打給杜書記。

  杜書記的電話打不進去——這個時候打電話的人太多了,他孜孜不倦地撥了十分鐘,杜毅才在那邊接起電話,“你的事情不復雜,我都說了,跟陳太忠溝通好了就行了,這個人還是能講道理的……我還等電話,就這樣吧。”

  謝五德愣了好半天,才又撥其他號碼,不過可想而知,陳太忠是聯系不上的,他想解釋都無從談起,而指望吳言代為聯系陳太忠,無異于對牛彈琴。

  但是這一切,還都不算悲慘的,最為悲催的是,今天上午十點,謝書記收到了陽州市政府的公務傳真——傳真里滿是質疑。

  傳真出自于陳正奎之意,上面還有陳市長的簽名,他對前一陣謝書記對北崇的評價,表示出了相當的不解:北崇區政府嚴抓非典,這是好事啊,陳太忠同志愿意回鳳凰幫助防治非典,陽州市政府也是大力支持的——哪怕我們都有點舍不得。

  這便是前一段日子的因果了,真要說起來,陽州市政府和北崇,基本上還是保持了互不干涉的現狀,陳正奎之所以授意戚志聞管好陳太忠,主要還是因為謝五德歪嘴告狀,陳市長就借力打力——他主觀上愿意打壓陳太忠,但是他絕對不會主動找碴。

  這是陳市長的老道之處,昨天看了新聞之后,他越發地慶幸自己的謹慎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陳市長寫個材料給鳳凰市黨委,質疑他們前一陣的說法。

  在傳真里,陳正奎甚至指出,雖然北崇沒有出現一例病例,但卻是成功地將非典病人奧觀海拒之門外,只說這么個成績,就再怎么褒獎都不為過。

  須知那是美國病人,一般人輕易不敢采取措施,而以美國人遇到小病喜歡扛一扛的習慣,等熬到病發,大家確定了這是非典,都不知道傳染給多少人了。

  簡而言之,陳市長對北崇前一段成績的評價極高,若是前兩天在陽州開過會的同志見了,大約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兩人的恩怨,陳市長就這么果斷地放下了?

  這不是果斷不果斷的問題,陳市長倒是想不放下呢,敢嗎?他生恐陳太忠借著這個新聞大肆折騰,把他也拉下馬——以兩人之間的仇恨度,以及陳區長的小心眼,這是極有可能的。

  但是謝書記接到這個傳真,就完全地懵了,他可是知道,陳太忠跟陽州市政府不對付,倒是在市委還有些許的助力。

  這是陽州市政府也縮了啊,謝五德很沮喪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那陳正奎很可能將他推出去做擋箭牌,真是小人做派。

  他心里罵歸罵,但是這個問題,還得解決不是?只要解決得稍微慢一點,姓陳的就要打上門了,想到此處,他禁不住又要感慨一下,鳳凰的這一灘水,還真夠深的——連一個去了外省任職的小正處,都能讓他這個堂堂的市委書記焦頭爛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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