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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5-3086性質惡劣

  陳太忠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我靠,讓你把紙條傳給潘劍屏的……

  他就是因為這個消息,而被郭建陽推醒的,原本這跟文明辦的關系不大,但是想一想總理正在這里考察,而此事性質又過于惡劣,被人利用了就不好了。

  于是坐在會議室里,他思索再三,決定給潘劍屏遞個小紙條,王剛事情的敗露,不但是潘部長關注了那孤兒寡母,跟文明辦搞的干部家屬調查表也有直接關系——部長多知道一點消息,在接下來的發言里就不會被動。

  誰曾想,拿了小紙條的人傳了兩道之后,居然直接將條子傳到了杜毅的手里,這讓陳太忠看得郁悶難耐:怎么能這樣呢?

  杜毅當然知道這條子傳錯了,他甚至都知道,這條子就是陳太忠寫的,所以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心里也是有點無奈:王剛的事情,遲不發作早不發作,偏偏是這個時候發作,真是……某人的運氣,果然有如傳說中一般的強大。

  杜書記看紙條的動作,也不是什么秘密,關注到的人自然會尋找紙條的來源,座談會結束之后,潘部長陪著領導往外走,掃到陳太忠的時候,停下腳步走了過來,“小陳你好一點了?”

  “其實就沒大病,有點低血糖,勞累過度吧,”陳太忠笑著回答,“輸了點液睡了一覺,現在就又是精神抖擻了。”

  “條子上寫的是什么?”潘部長以低不可聞的聲音發問了,小陳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發現小家伙安然無恙,他還是比較欣慰的,那么,那些小動作,也就被他掃到了。

  陳太忠三言兩句解釋完畢,然后又強調一遍,“本來是寫給您的條子,那……”

  “你不用說,我知道,”潘劍屏制止了他的話,部長剛才就在會議桌邊坐著,自然能看到一些現象,而且他也非常確定,小陳給誰寫條子,也不可能給杜毅寫,那不符合邏輯。

  他倒是挺在意消息的本身,這個突發的消息,將杜毅逼得不得不表態支持干部家屬調查表,但是同時,這對文明辦也未必全是好事,起碼別人可以惡意假設——如果不是你們吃飽了撐的搞這個家屬調查表,王剛也不至于這么狗急跳墻吧?

  唐總理的晚飯依舊是活動,不過這次跟宣教部就沒什么關系了,潘劍屏本來想著,跟秦連成和小陳討論一下最新情況,后來又一想,小陳才從醫院里出來,自己作為領導,也不能太不體恤下屬,“那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別亂跑了。”

  陳太忠倒是想休息呢,但是不可能,他打開手機后不久,就接到了林瑩的電話,“陳主任有空沒有?”

  “你要在素波的話,我有空,別的就沒空了,”陳太忠笑著答她,他知道她現在張州,操持她的陽光大酒店,“這兩天有領導來,我在忙接待呢。”

  “我可是就在素波,你說的,你有空,”小林總在那邊笑了起來,“來大廈這邊我的家里吧,那誰去北京了。”

  那我也不能去你家啊……那意味著沒有后續不能盡興,陳太忠可知道她不喜歡在家里亂來,他才要拒絕,猛地又想起一個可能來,“你不是有事兒才想起找我來吧?”

  “就是想讓你引見一下嘛,”林瑩的聲音有點慌亂,好半天才怯生生地發話,“不需要當場引見,方便的時候遞個話就行……我爸只是想接觸一下唐總理。”

  你這個話我信,陳太忠非常確定,林海潮沒有靠上唐總理的計劃——起碼目前沒有,海潮集團背后,那也有利益攸關團體,未必就稀罕老唐。

  而且海潮跟藍家結了仇,這樣的龐然大物,怕是唐總理也未必愿意輕易得罪——煤焦本來就是藍家的禁臠,為此不知道使出了多少的手段。

  而林海潮又是天南人,這里是黃家的傳統地盤,就算老林總再怎么巴結老唐,一字眉最多也只會保持個接觸的關系。

  “相見爭如不見,”他輕喟一聲,“有些人,認識還不如不認識。”

  “那我見一見你,總可以吧?”林瑩也輕嘆一聲,她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其實,幫我父親問一聲之后,我……就可以出去見你了。”

  “嗯,那好啊,去湖濱小區吧,”陳太忠聽得笑了起來,今天他跟小萱萱喝了一肚子的綠茶,現在想喝點鐵觀音了,“到我的別墅來,品茗賞雨。”

  小區這個別墅,買的真的不錯,三層半的小樓,那半層面對對運河公園的一面,是大大的落地窗,打開窗戶,還能聽到雨打在湖面上的聲音。

  不過林瑩來到別墅的時候,猛地發現,四層上除了陳太忠,還坐著一個相貌異常英俊的男人,正端著一瓶礦泉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煩人啊。”

  能來這個別墅的男人屈指可數,這位當然就是許純良許大公子了,他被今天的事情郁悶到了,來找太忠抱怨,“你說這蔣君蓉也是的,亂出什么的風頭,非要請老唐來看手機,這下可好……又生變數了。”

  許主任是個隨性的脾氣,但是他要琢磨事情,想象力也絕對沒問題,今天唐總理一句“要對得起外國廠商的信任”,他聽得臉登時就綠了。

  沒錯,他跟蔣君蓉是在唱雙簧的,但是這種事兒聲張不得,真的沒什么人知道,素鳳打算擺德國人一道,連段衛華都不知道。

  這不是陳太忠信不過老市長,而是說這個年頭跟國外企業發生合同糾紛,不是任何一個政府官員希望見到的——為了經濟發展和政府形象,有再大的委屈也得忍。

  更別說素鳳不但打算陰人,要陰的還是西門子這種巨頭,也虧得主事的是蔣君蓉,支持者是許純良和陳太忠,除了這三個膽大妄為的家伙,整個天南怕是都很難找出第四個人了。

  陳太忠知道,老市長是個很關注的民生的人,但是他也不會提前通知對方自己的底牌。

  所以現在素鳳手機的人,都以為廠子里已經接受了西門子降價的方案,蔣主任正在跟上面做工作,關于這一點,大家能理解——價值一百的東西賣成九十五了,關鍵是數額還巨大,這事兒先說清楚的好。

  當然,許主任表示反對,大家這也是知道的,而且不少人心里也暗暗地支持他,本來嘛,簽好的合同怎么能再撕毀呢?不過這個反對,想來也是沒什么意義的——誰斗得過洋人呢?純良主任,這還是太年輕啊。

  按說,決策層是不需要考慮大家的感受的,但是唐總理這么轉一圈,問題可就大了,別的不說,在場的德國人都聽到了,這是中國的國家領導人都發話了,要讓我們滿意啊。

  再有就是,素鳳手機那么多人,也不是鐵板一塊,這里環境好待遇高,又是高科技企業,雖然是股份制公司,但合股的雙方都是政府背景,也算是國企,里面也有那么幾個能歪嘴的人——總理沒指示的話,可能沒什么問題,但是有了這個指示,生出點變數很正常。

  許純良就是在頭疼這個,所以他晚上都沒去鳳凰,要扯著陳太忠把事情說道一下,他……擔心出幺蛾子,而且必須指出的是,他的擔心是有道理的——許某人不操心什么事情也就算了,一般操起心來,也是算無遺策。

  “你現在著急也沒用,先挺著,”陳太忠安慰他,他也不認為純良的擔心毫無道理,但是現在說什么都為時過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問題是,阻力里,就沒算老唐這一環的嘛,”許純良可是靜不下心來,他雙眉緊皺——從這一點上來說,他真的算是一個肯為企業著想的領導,“到時候德國人把狀告到老唐那兒,怎么辦?而且下面鬼鬼祟祟做小動作的人也絕對少不了。”

  “少不了,那又怎么樣?”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正好這個時候,他看到林瑩上來了,“來的正好,茶具都是現成的,幫著沖壺茶,給許主任降一降火氣。”

  “我發現你比我還皮實,”許純良哭笑不得地嘆口氣,陳太忠一直很羨慕他的淡定,但是他心里,何嘗不羨慕太忠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雍容?說不得他吐露一句實話,“說真的,我確實在乎這個合同,而且……就沒覺得它會溜走,我不能容忍這樣的失誤。”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是吐露了一個重要秘密一般,長長地吁一口氣,然后他很隨意地一側頭,頓時就呆住了,“咦……林瑩?”

  “許主任好,”小林總倒是不見外,大大方方地點頭招呼。

  這倆人是認識的,但是許主任做夢也沒想到,小林總會出現在太忠的私密別墅里,這個味道是什么,那再清楚不過了,林瑩不但成了陳太忠的女人,而且,她還跟他其他的女人相處得很和諧——這可是林海潮的女兒啊,太忠,你到底打算花到什么樣的程度?

  下一刻,他發現了自己的神態不是很對,于是尷尬地笑一笑,“第一次在這里見你。”

  3О86章性質惡劣(下)

  許純良的不懂事就體現在這里了,他很直觀地按自己的想法說了,但是他就沒想到,這話聽在小林總耳中,真的是很刺耳——若是有三分奈何,她至于沒皮沒臉地來這里,跟別的女人,來分享一個男人嗎?

  不過,林瑩就只當沒聽懂這話了,她微微一笑坐了下來,開始擺弄茶幾上的茶具,“我來得也不多,今天有春雨,來找陳主任喝茶賞雨。”

  “不行,我得走了,”許純良這家伙煞起風景來,也是一等一的強悍,他才不管是誰為自己沖茶,當然,他也要敲定一些事情,“太忠,今天我跟你說的這個,你要多費點心。”

  “這明明……是蔣君蓉折騰出來的,好不好?”陳太忠真的是無語了,他現在都不是科委的人,這個要求實在有點過分,我憑啥呢?“你要跟她多溝通啊。”

  “問題可能會反應到老唐那兒,”許純良理所當然地回答,“老唐要施加壓力的話,你以為她承擔得住?咱們都是為了單位好。”

  “她承擔不住,不是還有老蔣嗎?”陳太忠才不想接這樣的燙手山藥,“你找我這算是什么,抓壯丁嗎?”

  從理論上講,蔣世方主政一省,本省內的項目確實可以自己說了算,地方上有自己的考慮,哪怕為此頂了唐總理也無所謂,而老唐也不可能為這點小事叫真——那是天南的項目,天南人自己都不覺得委屈,別人出來主張正義,不是閑得蛋疼?

  “反正我總覺得,這個事情最后還得你出面,”許純良胡亂地一擺手,看來這件事確實很影響他的心情,“到時候你要……嗯,等等,我接個電話。”

  來電話的是許書記,許主任說了兩句之后,放下電話神色肅穆,“太忠,王剛跑到泰國去了,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陳太忠點點頭,“逼得老杜都表態,要支持干部家屬調查表了……丑聞啊。”

  “知道了你不早跟我說?”許純良氣得眼睛一瞪,“你知道這事兒誰最被動不?”

  “你家老爺子,那叫照章辦事好不好?”陳太忠白他一眼,“沒憑沒據的,能先把王剛抓起來?我倒是這么建議過,許書記不聽嘛。”

  許純良聽他這么說,也沒了脾氣,好久才嘆口氣,“我老爸那邊有點被動,這樣吧……回頭文明辦能不能出面表個態,說你們本來只是想治病救人,結果王剛做賊心虛跑了?”

  這個人情其實是順手的,不過許紹輝是堂堂的紀檢委書記,估計是放不下臉跟陳太忠這么說,所以托兒子代為轉述。

  “他都涉及到命案了,”陳太忠點點頭,老許幫過自己不少,答應這個小要求,也是利人利己,“不過這個表態,一時半會兒也端不到桌面上……反正是我答應你了。”

  “那就行了,”許純良點點頭,他知道只要太忠出面圓這個場,老爸那邊就一點事都沒有了,于是他起身下樓,走到樓下,方始又喊一嗓子,“門口這個《擲鐵餅者》,我拿走了啊。”

  “我說……那不是我的,是雷蕾寄放在我這兒的!”陳太忠直著嗓子喊一聲,然后豎著耳朵聽一聽,發現下面沒什么反應,于是頹然坐下,“這家伙……手上長了鉤子的。”

  “你倆的友情,挺讓人羨慕的,”林瑩微笑著回答,“對了太忠,臧華又給李靜川劃了一片礦,我老爸托我問你一句,煤焦這一塊兒,主要該擴大哪一方面的業務?”

  海潮集團現在的主營業務是焦炭,同時他們收購煤炭并且負責煤焦發運,雖然項一然的調整,導致了某些環節的運轉不暢,但是老底子在那里,受到的影響不是很大。

  但是很顯然,臧華劃了一片礦給海潮最大的對手李靜川,老林總就有點坐不住了,生意場上也是這樣,不進則退,誰也不想被別人取代了自己領先的位子。

  現在天南……甚至全國的煤焦市場,都表現得非常奇怪,由于對市場未來行情的期待,資金紛紛地涌入,導致對資源的爭奪,出現了不正常的虛高。

  按常情來說,這是競爭者在透支未來可預期的收益,因為沒有人能確定,煤焦到底會漲到什么樣的程度,甚至有人斷言,這可能是概念性炒作,現在已經不合適入場了。

  做為煤焦企業的老人,又是天南首富,林海潮對行業里的這些前景吃得很透,一點都不怕斥巨資去拿資源,他唯一擔心的,是政策的風向——在中國做生意,這個脈搏一定要把握住了。

  林瑩眼下這么一問,就是如此了,林海潮不甘被人超越,又想規避風險,他有從業經驗,但是多聽一聽各方的聲音,總是沒錯的。

  陳太忠聽她這么說,一時還真的給不出什么答案來,以他所了解的,黃漢祥是不支持他拿煤礦的——撇開安全生產的問題不談,這里面還有點別的說道,煤炭……屬于基礎能源。

  當然,陳某人拿也就拿了,大不了到了高位的時候拋掉,跑不了也虧不到哪里去,但是對海潮這種龐然大物來說,一旦決策失誤,那會損失慘重。

  煉焦的風險要小一點,但是受上游資源的影響很大,現在的焦廠也是爆炸性地增長,除非能搞出特級焦或者一級焦,市場才能有所保證,但是將來一旦國家出面來搞,資金和技術這些,也就都不是壁壘了。

  那么……強調對終端客戶的重視,控制銷售渠道?似乎這個也不是行得很通,陳太忠可是知道,自己在英國的單子,都差一點被天津人撬走——其實仔細想一想,生意這東西,國家讓你做你就能做,國家不讓你做,再強大的底蘊、再逆天的氣運都沒用。

  他沉吟半天,方始緩緩發話,“還是在深加工上多下一下功夫吧,一個是不容易被人取代,第二個,別人想取代你們,哪怕技術和資金因素都成熟了,起碼還需要一個周期,有了這樣的緩沖,企業就來得及掉頭。”

  “運輸上不能重點考慮一下?”林瑩的功夫茶已經沖泡得差不多了,正在關公巡城,“如果鐵路私有化……或者承包的話,我們家有非常集中的短期優勢。”

  鐵路私有化……你還真敢想啊,陳太忠聽得苦笑一聲,然而,等他想張嘴駁斥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不能說出什么令人信服的依據。

  說什么鐵路設施是國家的基礎命脈,那真的太扯淡了,基礎能源領域,私人都能插足了,為什么鐵路就不可以?

  至于說物流運轉應該接受國家調配,那也很扯淡,別說公路運輸早就被民營經濟涉足,就是鐵路的客運,現在也有人承包了。

  所差的,無非是鐵路的貨運了,接下來就是完全承包,等有了承包,MBO還會遠嗎?

  “這個我真說不好了,”他很茫然地搖一搖頭,在這個紛亂的年代,出現什么不正常的現象都是正常的,“但是你們海潮家大業大,最好走得穩一點。”

  “求穩是沒錯的,但是我父親說了,海潮沒有走到世界五百強之前,要追求的是發展,”林瑩幽幽地嘆口氣,“這是一個罕見的大時代,而人只能活一生,生活在這樣的一個時代里,不去盡情地博一下……太可惜了。”

  陳太忠登時無語,他還能說什么呢?

  第二天下午的晚些時候,王剛叛逃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省委里終于傳出了聲音,這是一起出乎意料的、非常惡性的事件,體現了在新的歷史時期,黨建和組織工作,會遇到前所未有的問題和挑戰。

  我們必須引以為鑒,密切關注這些異常動向,牢牢地抓緊干部思想道德建設工作,積極地展開批評和自我批評的行動,以充分提高領導干部自身的素質。

  明白一點的人就聽出來了,這是上面不滿意了,否則的話,沒有人會在局勢尚不明朗的時候,就放出這樣的風聲來。

  換句話說,也就是連省委的相關領導都有點坐臥不安,提前開始自救自保。

  就連陳太忠,都難得地在下午的時候,接到了黃漢祥的電話,黃二伯在電話那邊不疼不癢地抱怨兩句,小陳不是我說你,查個人你還能讓人跑了,看這稀松的水平。

  這明明不關我的事兒!陳太忠聽得這叫個惱火,不過他已經答應許純良幫著扛一道了,只能活生生地咽下這個死蒼蠅,他訕笑著表示,“一開始是打算治病救人來的,沒想到他有這個膽子,居然敢跑。”

  “我給你打這個電話,就是要告訴你這個,”黃漢祥哼一聲,“這個事情的性質很惡劣,你別往自己身上攬事兒,聽見沒有?我知道你跟許家那小子關系好……他不會有事,這次你老老實實做好自己。”

  “可是我說的……也是實情啊,”陳太忠才待解釋一下,不成想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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