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涯這話當然不是假的,卓天地去省人民醫院看陳太忠的時候,還是他陪同的,卓主任知道他跟陳某人交情不錯,還要他合適的時候幫著“做做工作”呢。
至于說段某人能不能請動卓主任,那就不好說了,反正他整天東游西逛眼皮子極雜,最會拿這種話來唬人,不過,他也相信,若是杜總真的能跟卓天地搭上線的話,聽一聽“陳主任”的來路,只怕也會嚇得尿褲子。
卞副總很快就來了,他當然認識段天涯,兩人笑著打個招呼,那就什么都清楚了,卞副總還待說什么,卻是有被莫名其妙地支走了由此可見,杜總在單位里還是挺強勢的。
“好吧,”這一下,杜總也不看田甜和段天涯了,只是盯著陳太忠,顯然,這個陳主任的來頭之大是非他所能想像的,他嘆一口氣,“你說吧,我該怎么做,你就滿意了?”
“欠債還錢,”陳太忠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我說了半天,你沒聽到啊?”
“可是人民飯店真的……”杜總的話解釋到一半,被陳太忠的一聲冷笑粗暴地打斷了,“切,這么說就沒意思了啊,不是工行一百多萬的貸款馬上要到了嗎?”
“嘖,”杜總咂咂嘴巴擠擠眼睛,那樣子是要多痛苦有多痛苦了,好半天才苦笑著一攤手,“那款子只要一到,在銀行直接就被人劃走了,你以為我能到手?”
“要不這樣,我把財務科的科長給你們喊來。你自己問他行不行?”他伸手作勢去拿桌上的電話。
“我不聽你這個解釋,”陳太忠搖搖頭,姓杜的這話,可能是真地,但是,真假跟哥們兒又有什么關系呢?“十天之內把錢還了,記著啊。別的我就不多說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就站起了身子。杜總見狀,將一直在手里把玩的簽字筆向桌上一扔,“啪啦”一聲,聲音雖然不大。卻也引得陳太忠扭過頭來,臉色也為之一沉呀哈,你這摔摔打打地給誰看呢?
“我就不知道這個狗屁總經理當得有什么意思,”杜總悻悻地一拍桌子。一臉的憤懣,“你們以為我愿意天天被人追債,被你們這幫小年輕在我跟前指手畫腳?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現在這兒就是這么個爛攤子,六百萬的預算,我愿意整到八百八十萬去?”
“那樓底下的公爵王,總是你的吧?”陳太忠看著他冷笑。“還是市政府95打頭地號。我拿它頂二十萬,怎么樣?”
“那是我朋友的。私人戶頭,”杜總看他一眼。卻是沒什么驚訝地意思,“既不是我的名字也不是人民飯店的戶頭,你真想拿的話,隨便……”不是他地戶頭又不是人民飯店的戶頭,這車就根本沒理由被拿來頂賬,姓陳的你要是敢拿走這車,那是扯不完的官司。
“公爵王地掣剎系統不是很好,杜總開車要當心哦,”陳太忠早從袁望嘴里得知,這廝的座駕上了別人的戶頭,倒也沒在意,而是大有深意地向其笑了一下,轉身向門外走去,嘴里兀自叨叨著,“麻煩杜總你記住,是十天,超過這個期限,總會有麻煩的……”
杜總只覺得,不盡的涼氣自身后涌來,見三人離開,忙不迭地抓起手邊的對講機,問保安經理這幾個人來的時候,都開了什么車帶了什么人。
九八年地時候,林肯這種車在素波也少見加長地有三輛,算上不加長,多也超不過二十輛,陳太忠的林肯車,就算擺在素波,那也是礙眼地。
按說,九八年的人民飯店是配不起對講機地,不過,前一陣素波市警察局局長孫正平的弟弟在這里打了省文化局的局長,到最后雙方僵持不下,也就是賠了人民飯店的損失,外加二十部對講機,文化局局長轉手就將對講機賣給人民飯店了。
杜總打這個電話的時候,保安經理正跟幾個人圍著林肯車琢磨呢,“這車牛逼啊,林肯,鳳凰的牌子,居然有省委通行證,這絕對是爺字號人物。”
等聽到自家老板吩咐,再看到有兩男一女走過來,保安當然知道了車主是誰,緊接著,杜總也在樓上的窗戶處看到了這一幕。
杜總在陳太忠一行人眼里,算不上什么人物,不過人家好歹也是正處待遇的國企干部了,圈子里沒多有少,人脈總還是有一些,打幾個電話給鳳凰,不多時候,就查出了車主人是什么樣的人物。
鳳凰市的科委副主任?很厲害?杜總琢磨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兩個信息很好地揉合在一起,不過,揉不到一起不要緊,他只需要知道這個人很難對付就行了。
當然,他肯定是要給自己的堂哥打個電話的,杜檢察長一聽這種情況,有點咋舌,確定了真是田甜去了,又仔細盤問一下事情經過,猶豫一下才吩咐自己的弟弟,“這樣,下次小田再去的話,你讓她直接給我打電話好了,要不人來也行。”
副檢察長知道田書記的女兒,一般很少幫人出頭,所以才這么吩咐一句,撂了電話之后,他還是覺得有點心神不定,這個陳太忠……我怎么聽著有點耳熟呢?
按說,他現在就該給田立平打個電話,婉轉地打問一下,不過挺遺憾,他也知道人民飯店是真沒什么錢,萬一這個姓陳的真跟田書記有關系,那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不過,是禍總是躲不過,杜檢察長不給田書記打電話,等到中午時分,田書記反倒是給他打了電話過來,“小杜,聽說人民飯店的老總,是你家親戚?”
杜檢察長正跟兩個京城來的朋友吃飯呢,一聽這話,好懸沒把筷子掉到桌上,忙不迭地撇清,“是我一個堂弟,也就這幾年才走動。\\\\\”
“哦,那就好,”田書記的話,聽起來還挺和藹的,“有人找他要錢,你就不要管了,要不……就難免被動了。”
這“難免被動”四個字,說得很含糊,田書記并沒有說是自己被動還是小杜被動,可是副檢察長好歹也混了這么多年官場了,當然隱約猜得出,若只是自己被動的話,田書記大概不可能這么早地打電話過來吹風。
他被自己這個猜測嚇到了,說不得馬上就改變了初衷,順便也是討好兼試探,“立平書記,我知道了,要不要我跟我弟弟說一聲,馬上把錢準備好?”
“這個……”田立平有意拉長了話音,似是沒想到他會如此回答,“有錢就給了人家吧,都挺不容易的,把事情搞大就沒意思了。”
杜檢察長掛了電話之后,遺憾地撇撇嘴,什么叫“有錢就給了人家”?田書記這話,擺明了就是說,有錢沒錢都要給了人家。
當然,不給的話,或者也沒啥關系,最起碼對他杜某人影響也不會很大,畢竟“不要管了”這四個字也是田書記一開始就說的,是的,田書記最基本的要求是他不要插手,至于說自家老弟那邊給不給錢給錢的話,一定會讓自家老板比較高 想清楚了這個,杜檢察長終于心安了,眼下有朋友在場,他倒不方便打電話給弟弟,只是心里嘀咕一句:這個陳太忠到底干什么的啊?怎么讓田書記這么忌憚?
不過還好,田書記不是一大早打招呼的,估計跟這人關系也就一般,電話里那種撇清和疏離的感覺也很濃,一切的一切,說明那姓陳的是有大背景的。
田立平給他打電話,當然是聽了女兒說的經過,田甜中午回家吃飯,難得地見到老爹也回來,少不得就將自己上午辦的事情解釋一下,“爸,我幫一個朋友催款去了,欠債的人的堂哥,好像是檢察院的杜國慶。”
“這種事兒少干,最近不太平,”田立平看她一眼,不動聲色地伸筷子夾菜,“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掙這種錢做什么?”
“我沒掙錢啊,”田甜覺得自己有點冤枉,少不得跟老爹解釋一下,“那人跟蒙藝關系挺好的,我這不是也怕杜國慶招惹上他嗎?”
“蒙藝的關系?”田立平的筷子,登時懸在了空中,側頭看著自己的女兒,“你小心被人騙了吧……那人叫什么?”
“陳太忠。”
“陳太忠?”田立平的眉毛刷地就皺了起來,筷子上的豬皮大豆撒了一桌,他足足地愣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鳳凰的陳太忠?你怎么會認識他?”
“呀,原來你也知道?”田甜一聽也放下了筷子,小心地看著自己的老爹,“這個……我沒做錯什么吧?”
“沒錯沒錯,”田立平連連搖頭,接著又笑著點點頭,他算是蔡莉的人,當然知道厲害,“呵呵,你倒是出息了,知道幫老爹分憂了,這件事做得不錯,嗯……你怎么認識他的?”
聽明白了女兒的話之后,田書記苦笑一聲,“讓他欠你個人情總是好的,沈彤也認識他?沈彤的干爹可是就栽在他手里了,蔡莉都……算了,不說這個了。”
“杜國慶那家伙,我感覺像是心里做事的,”田書記的愛人在家里接觸過杜國慶幾次,聽到父女倆的談話,卻是想到了這個細節,用眼神詢問自己的愛人,“老田你看?”
于是,就有了田書記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