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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1-2302熱情的花華

  其實,李無鋒是在周日晚上就接到了陳潔的電話,聽說陳太忠跟王德寶在省委黨校里成了同班同學,他心里登時就是“咯噔”一聲,這姓王的運氣也太好了一點吧?

  對王德寶,李廳長確實是沒啥太好的印象,不過大抵還是由于陣營的緣故,至于說個人恩怨……有沒有?有!但是不多也不嚴重。

  姓王的緊跟瑞根,跟他有利益上的碰撞,是非常正常的。

  但是聽到陳潔說起陳太忠,李無鋒就知道,這次不能折騰王德寶太慘了,他雖然只見過陳太忠一面,但是他太明白這家伙的能量了。

  且不說他的扶正就是陳太忠幫著關說的——此事他領的是陳省長的情,只說曾任天南第一秘的副廳長嚴自勵,說起陳太忠的時候,表情都是怪怪的。

  事實上,李無鋒也不想將王德寶折騰得太慘,滿打滿算他還能再干兩年,何必在臨下之前做得太過呢?

  但是下面有人想弄王德寶,而且瑞根那也不是個善碴,不下狠手將來沒準還要生出什么事端,所以李廳長就默許了某些事情——姓王的這幾年也沒少撈了錢,判個死緩也正常。

  不過陳太忠橫空插一杠子進來,這事兒就不能再這么弄了,李廳長是老派人,所以他飲水思源只領陳省長的人情,但是既然是老派人,他也承認,陳某人對他李無鋒是有恩的。

  反正,陳潔打過來電話,李無鋒就必須有所表示,我還真不知道有這么一出,陳省長您有什么指示,盡管吩咐。

  我哪兒有什么指示?陳潔不想沾染此事——她并不能肯定那姓王的到底是不是規矩人,于是就告訴他,你跟小陳協商處理吧,嗯……他的要求好像不高。

  一聽說要求不高,李無鋒登時就放下了所有的擔心,他可是知道,陳某人一向是不怎么講理的,有陳省長居中調停,他倒是不怕小陳逼自己交出肇事者,而眼下這么說,想必就是王德寶能動,但是不要搞得太慘吧?

  沒錯,他對陳太忠的能量,認識得太深刻了,又知道那廝是個反臉無情的主兒,若是沒有陳潔居中,他還真有點擔心這事兒。

  反正,陳省長和李廳長那真不是外人,這么晚,陳潔都能打電話給他,就足以說明問題了,只不過她確實不想介入此事,于是就將態度表現得明明白白。

  等接到陳太忠的電話,李無鋒自然要客客氣氣的,順便,他還不忘記旁敲側擊地打聽一下小陳跟嚴自勵的交情——李某人還有兩年退休,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李廳長很明白,自己不會在卸任的那一天才走下坡路,這不現實,在他退休之前,下面的人就會漸次地跟他拉開距離。

  有的人,是投靠了未來廳長的熱門人選,借此同他劃清界限,同時也有人擔心,新廳長會大力掃除老廳長的存在痕跡。

  真到了那時候,為了安全起見,除了少數死黨,大多數人不得不跟現任領導保持一個微妙的距離——以免自己被誤劃入某個陣營中。

  李無鋒是見慣了起起落落的,自然知道自己的行情會在這兩年內的某一天,開始下滑的,他對此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是同時,他希望這一天越晚到來越好,嘗過一把手的滋味之后,誰又肯輕易放棄呢?

  所以,從個人角度上講,李無鋒并不希望看到陳太忠和嚴自勵走得太近,沒錯,蒙藝是走了,但是嚴自勵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副廳長,做事又穩重,這樣的人不值得大家追隨嗎?

  就算炒短線風險比較大,不合適重倉介入,但是投資長線或者持幣觀望,保持長期的關注,那是絕對沒錯的。

  然而,你嚴自勵的行情一旦上漲,我李某人說話,有時候就未必好用了,行情下降就很可能早些時候到來——此之謂拐點,對于這一點,李無鋒也看得明明白白。

  是的,他不希望陳太忠和嚴自勵搞到一起,小嚴自打來了林業廳,倒是規規矩矩的,但是這個小陳的折騰勁兒一直就沒消停過,哪怕是蒙藝離開了天南。

  所以,當他聽到陳太忠暗示,不愿意見到嚴自勵的時候,真是有一種意外的驚喜:你倆不是蒙藝的左膀右臂嗎,怎么就能搞不到一塊呢?

  于是,他甚至不惜出聲相問,以確定自己不是聽錯了,“那我也一個人過去好了,咱倆還沒單獨坐一坐呢。”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兩人坐在一起,其實還真沒什么可說的,陳太忠這邊一說,王德寶可以下,但是別那么慘,李無鋒就馬上表態,也就是個輪崗,廳里有些人對此有點誤會,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小王干資源管理處處長兩年多了,豐富一下任職經歷,有利于將來的發展——我要是真對他有那么大意見,至于送他去青干班培訓嗎?

  老王陣營站錯了,那是他活該!陳太忠才不會被這種低級的話影響認知,“我就怕你誤會,本來我想直接找無鋒廳長你的,不過想一想,還是讓陳省長了解一下情況的好。”

  這些都是扯淡的話,無非是他想表示出對李無鋒的尊重罷了,李廳長倒也領情,猶豫一下發問了,“這次輪崗,想讓他去天南天然林保護辦公室,小王……他一直搞資源管理的嘛。”

  關于輪崗,陳太忠多少還是有點了解的,崗位輪換嘛,無非就是組織內部豐富任職經歷的又一種手段,像林業廳這種大系統,基本上就是系統內的平級調動。

  不過,這個天然林保護辦公室,聽起來似乎也有點權力的,一時間他就有點疑惑了,老李啊,我這人其實沒那么不知足,你不用這么給我面子的,“有個差不多的崗位就行了,李廳長,老王是跟瑞根的,何必那么照顧他呢?”

  “呵呵,”李無鋒聽得就笑,心里也舒坦了不少,笑了好一陣才發話,“這個辦公室……它是事業編制,太忠你懂了吧?”

  事業編制啊陳太忠聽明白了,于是重重地點點頭,“同學一場,我盡力幫到他了,李廳長你也給我面子了,這個我知道。”

  聽他說得明白,李無鋒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也跟著點點頭,“這家伙這次運氣好,跟你在一個班,換個別人,我弄出他的尿來!”

  “哈,”陳太忠聽得啞然失笑,心說廳級干部我見得多了,說話像你這么不講究的,還真是少見,“無鋒廳長真是性情中人,這份心意我就領了……對了,我該怎么跟王處長說一聲?”

  “這個嘛……”李無鋒沉吟一下,心里對小陳的好感就越發地多了一點,他性情上來了,說話是不講究,但是偏偏地,他見不得年輕人跟自己說話不講究。

  這大抵是一種倚老賣老的心意使然,他自覺這輩子吃過那么多的苦,走過那么多的彎路,到了這把年紀,就有資格跟年輕人這么說話了。

  但是年輕人敢這么跟他說話的話,他心里就要不舒服——年紀輕輕的,怎么就不知道夾著尾巴做人呢?

  別以為領導是直脾氣,就希望下屬也是直脾氣,這種情況確實很多,但是例外的也很多,李廳長喜歡穩重一點的年輕人,而現在的年輕人,穩重的還真不多。

  當然,陳太忠遠遠算不上穩重,但是以這家伙的強勢,又先通過陳潔打了招呼,現在居然還知道問自己該怎么跟王德寶轉述,這讓李廳長心里異常歡喜——這才是懂規矩的!

  “這樣,你讓他明天請個假,”李無鋒歡喜了,說話就更直接了,“來我辦公室門口等著,這不是我要讓他難堪……關鍵是,我也得要個臺階不是?”

  “這倒是,已經是很便宜他了,”陳太忠笑著點點頭,他明白,王德寶這么做了的話,不但老李得了臺階,瑞根也會臉上掛不住,實在是一舉數得的事情。

  當然,李廳長這么要求,確實也是有點羞辱之意,但是老王肯定得認,要不是哥們兒幫你關說,你連在門口死等都等不到結果,現在你該知足了。

  李無鋒一開始并沒有講這樣的條件,直到現在才說出來,證明老李此刻才徹底地釋去心結,陳太忠很高興看到這一點,同學的忙他不得不幫,但是他并不想因此而領李廳長什么人情,所以聽到這個要求,他只有高興的份兒。

  “小陳你果然是恩怨分明,”李無鋒見他附和自己,越發地高興了,“對了,你跟嚴自勵,最近怎么不走動了?”

  “我從來也沒跟他走動過,”既然老李這么仗義,陳太忠也就有一說一了,他笑著搖搖頭,“所謂‘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我跟他打交道時間不短,但是還真沒什么私交,倒是無鋒廳長,這才見第二面,就覺得您快人快語如沐春風,很享受這種感覺。”

  “哈,你這嘴巴還真是厲害,”李無鋒放聲大笑了起來,他遭人拍馬屁的時候多了去啦,但是陳太忠不比旁人,這是個出名強勢和囂張的家伙,是天南省官場上耀眼的政治新星,“好了,以后林業廳有什么事兒,直接找我就行,不要那么見外。”

  2302章熱情的花華(下)

  這頓飯吃得煞是愉快,陳太忠心里也很高興,他幫人忙的時候很多,但是毫無波折就搞定的情況,還真的少見。

  所以,兩人分開的時候,他就毫不猶豫撥個電話給王德寶,王處長一聽李廳長要自己明天請假去其辦公室,也是微微一愣,“請假倒是好說,但是……請一上午,還是請一天呢?”

  他這也是拐彎抹角地打聽,自己會有什么樣的下場,陳太忠才告別了快人快語的李無鋒,說話就有點受到其影響,“你照著一天請吧,老王,你要不想去也行,我也能保你沒事,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去一趟的好……你還年輕,不是嗎?”

  “那是,多謝太忠你提醒了,”王德寶要是連這話都聽不出來,這么些年官場也就是真的白混了,“這件事忙完,一定要跟你好好地坐一坐。”

  第二天一大早,青干班的學員王德寶接到母親病危的消息,陳述半天苦衷之后,他得到了一天的假期。

  花華聽說此事,就又在班里張羅了,說是王同學身為實權正處,平時沒什么架子也挺愛幫助人,要不,咱們今天下午下了課之后,一起去看一看患病的老人家,也算是一份同學情義。

  經過董瑜亮的生日一事,大家已經知道,這女娃娃其實真的單純得可以,當然,換一種說法就是“腦子有點缺弦兒”,不過這次她的建議,也不能說有什么不對。

  反正在青干班三周以來,大家都習慣了,知道晚飯之后就是自由活動時間,更有那膽大的,托同舍打掩護,都敢夜不歸宿。

  陳太忠一聽她居然有這種建議,真是有點哭笑不得,偏偏地她還在很認真地張羅,于是就提醒她,“你先跟老王打個招呼,看看人家是什么意思。”

  “德寶哥肯定不愿意驚動咱們,這還用問嗎?”這花華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她振振有詞地回答,“咱們去,是體現同學的關懷,需要他同意嗎?”

  “你這……”陳太忠真的有點無語了,不過還好,現在是課間休息的時間,周圍旁聽的同學也很多,他眼睛一掃,看到了董瑜亮,“老董……瑜亮,你妹子又要給人突然襲擊了。”

  董瑜亮也是頗為地無語,他對此事是無可無不可的——反正年輕人愛折騰,倒也無可厚非,但是聽到陳太忠特意跟自己打招呼,他就上心了。

  想一想前兩天自己生日,王德寶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還堅持跟陳太忠坐一桌,他覺得這里面或者會有什么說法,說不得咳嗽一聲,“小花,太忠說的沒錯,沒準老人們喜歡個安靜,要是病情轉好,咱們太興師動眾也不太合適,你先打個電話問一下……”

  “我在林業廳有兩個朋友,我幫你問吧,”班長唐東民及時地跳了出來,他這個班長,最近的風頭被別人搶了個七七八八,心里真的不是個滋味,“問一問廳里的人,就知道他那邊怎么回事了。”

  “好像就你認識的人多似的,”何振魁低聲嘀咕一句,憑良心說,唐班長在班里還是很得人心的,長袖善舞嘛,不過不肯買賬的人也有,尤其是陳太忠所在的這個小團伙,大家眼里就只有副班長而沒有班長。

  尤其是,趙華的那個小團伙,跟唐班長走得近,何振魁就有點不服氣,一邊說,他一邊就悄悄地摸出了手機,“我們建委搞建設的,跟林業廳打交道可不少,我也打個電話問一下……”

  他這么一說,羅漢也不干了,他低聲恥笑某人,“你們建委跟林業廳,也算打交道?水土保持是哪幾個部門協調的?防汛抗旱辦公室又是怎么組建的?比我們水利廳,你差多了……太忠,你說打電話合適嗎?”

  “千萬別……”陳太忠沒命地擠眉弄眼,心說你們現在打電話過去,可就熱鬧了,李無鋒是一廳之長,那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李廳長辦公室的那點事兒,經得起別人的打聽嗎?

  真相,一般都是很殘酷的——不管是對被打聽者,還是打聽者而言,都很殘酷,他可不希望自己兩個舍友陷入其中。

  羅漢一見他這模樣,就歇心了,可是何振魁不甘心,還在翻看電話號碼,“沒事太忠,這是我特鐵的一哥們兒……咝,輕點兒,你捏我的手干什么?”

  “我是省得你后悔,”陳太忠嘴皮子不動,一邊四下看著,一邊從嗓子里傳出極低的聲音,“老何,本來不關你的事兒,別把自己繞進去。”

  “哦?”何振魁略略錯愕之后,眼珠就是一轉,他行事粗拉腦子卻不笨,聞言登時就醒悟了過來,于是笑著點點頭,大聲地發話了,“唐班長,老王那邊,是個怎么情況啊?”

  王德寶在李無鋒的辦公室門口呆著呢!唐東民掛了電話,一時間臉上陰晴不定,他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實情他肯定不能說的,要不然惹的可就不止是王德寶了。

  “就是啊,王哥的老媽,好一點了沒有?”花華也忍不住了,徑自走上前,“東民哥,他讓不讓咱們過去探望?”

  花科長絕對是一班的一枝花,走到哪里都是大家關注的焦點,她這么一問,唐班長真是躲都躲不開了。

  “我……我朋友手機沒電了,”唐東民清一清嗓子,沒命地組織著措辭,“這個……我覺得吧,老王悄悄地請假,就是不想讓咱們荒廢學業,沒有上級組織指示的話,咱們就不要太興師動眾了吧?”

  “嗯?”很多人都在暗暗地奇怪他的變化,能在這里上學的,又有幾個腦瓜不夠數的主兒?一時間大家就猜到,這里面約莫是出現了什么變數。

  按說,大部分人在青干班里,都是打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處事原則,官場中,從來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眼下,卻是有點小小的不同,因為此番青干班結束后,很多人是要參加選派的。

  所以,明面上的打聽,是再也沒有了——畢竟唐東民的下場在那里擺著,但是暗地里,這股打聽的風潮不減反增,大家都在奇怪,這王德寶是遭遇了什么樣的古怪,而這種古怪,會不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王德寶可是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地就成了香餑餑,其實他做事已經很謹慎了,將事情推到了母親身上,而不是自己裝病——他自己裝病的話,從醫院往外跑,那就太扎眼了。

  一大早八點十分,他就來到了廳長李無鋒辦公室外面的接待室,這個時候,李廳長甚至還沒來呢,當然,廳長來了之后路過的時候,也只當沒看見他了。

  不過,王處長的態度很端正,他甚至關掉了自己的手機,影響領導工作是很不好的,更關鍵的是——萬一瑞根打過來電話,那他是該接還是不該接?

  瑞廳長會接到這個消息嗎?那簡直是一定的,廳長辦公室人來人往,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王德寶坐在那里了。

  要說這李無鋒,也真的有點記恨王德寶,辦了一會兒公之后,誰都見了就是不見王處長,約莫接近十點的時候,他又出去開會了,還是當沒看見此人。

  王處長繼續忍耐,結果等到十二點,還是不見李廳長回來,結果負責管接待室的那兩位都受不了啦,“王處長,您先出去吃點飯吧?”

  “呵呵,影響你們吃飯了,”王德寶和藹地笑一笑,站起了身子,“我等半個小時再過來。”

  這個時候,他哪里有心情吃飯?出去找個咖啡屋坐一坐,喝兩杯果汁填一填肚子補充營養,又卡著點鐘去了廳長辦公室——這點小小的輕慢,他是能忍受的。

  終于,大概是在一點鐘左右,李無鋒帶著點酒氣回來了,這時候接待室滿打滿算也就王處長一個人,李廳長看他一眼,覺得這態度勉強就算可以的了,“你跟我進來。”

  其實,接待室的這兩位里,一個午休去了,一個受了王處長的連累,不得不在這兒硬撐著,就偷偷地給李無鋒的秘書打了一個電話,說是王德寶賴在這兒不走了,我是不是該攆他走呢?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李無鋒才會覺得他態度端正,本來想將人晾到下午的心思也沒了,反正他在哪兒休息也是休息。

  王德寶進去不到兩分鐘,就出來了,沖著目瞪口呆的接待員笑著點點頭,就邁步走了出去。

  他是個沉得住氣的,走出辦公樓,才摸出手機撳開電源,才說要打個電話謝謝陳太忠,不成想信號才一掛到網上,手機就“嘀嘀”地響了起來,四五條短信出現在他的手機上——大家打不通他的電話,那就只能發短信了不是?

  翻看了幾條信息,王處長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目瞪口呆的表情,好半天他才嘆口氣,撥個號碼,“媽,下午我陪您去檢查一下身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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