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動地圖,費南搜尋著目標。
一個個光標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這種感覺讓他無比懷念。
地圖上,牛二夫婦二人依然在靠山屯那間屋子里,想必才吃過飯,躺在炕上睡回籠覺。
強子在施醫院,守在馬翠蓮的光標旁。
胡萬的光標離開了六號監獄,去到了奉天府,想必是在搜尋他的蹤跡。
但他已經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北平,即將踏上前往尚海的列車。
讓他意外的是,龍四居然還在奉天府,而且還在統領府里。
費南不免猜測他是去統領府幫自己求情的,但也清楚以龍四和他的交情,恐怕還不至于這么舍生忘死的幫他。
所以,龍四應該是有私事前去統領府,或許之前還有可能提一句,幫他求個情,但現在他已經沒影兒了,龍四估計也不會開口了。
小白的光標依然在廣東,看地方應該是一個鎮子,不過費南現在不太方便,沒法詳細探查。
“您的芙蓉雞片!請慢用!”
伙計開始上菜了,費南也將毛巾放了下來。
“來來來!快吃吧!”
陳翰林拿起筷子,熱情招呼了起來。
費南愣了下,這明明是他的菜啊?
不待他開口,卻見汪月琪等人也都拿起了筷子,探箸夾菜,迫不及待的吃了起來。
費南笑著搖了搖頭,估計他們也點了芙蓉雞片,以為先上的這盤是他們的。
他們大口吃得香甜,看樣子是真餓了,費南也就沒有多說,反正他點的菜多,讓他們先吃也無妨。
“東興居的芙蓉雞片是拿手菜,味道就是不錯。”
陳翰林吃得過癮,連連點頭贊許:“別的不說,他們上菜還是挺快的。”
馮程程小口吃著,十分文靜。
因為之前異常感覺的緣故,她對費南有些格外關注。
看到費南輕輕笑搖頭,慢里斯條的喝著茶,她有些不好意思,便主動開口邀請:“這位先生,您也一起吃吧!相逢即是有緣,就當是朋友一起吃頓飯好了。”
聽她這話,陳翰林有些焦急,剛要開口,卻聽到汪月琪也欣然開口說:“對呀!咱們今天能一起拼桌,也是一種緣分,咦?對了,還沒請教您貴姓呢!”
費南微笑回答:“免貴姓費,一夢江湖費五年的費,單名一個南字,江南的南。”
汪月琪大咧咧的擺手說:“哦!費南就費南嘛!說這文縐縐的話,看你也比我們大不了幾歲,怎么說話這么老氣橫秋?”
“月琪。”
馮程程輕輕碰了下汪月琪。
“無妨。”
費南笑著說:“大家都是有為青年,說話直爽點也是好的。”
說著,他便拿起筷子,夾了片雞片,放入口中,咀嚼了下,滿意夸贊:“的確不錯,火候極佳,見功夫。”
馮程程好奇問:“費先生是做什么的?”
費南想了想,認真說:“我什么都做,雜役也做過,打手也做過,也上過手術臺當醫生,也進過學校當老師,總之看什么好玩,就做什么,沒有定數的。”
“切!吹牛…”
一旁的陳翰林忍不住嘀咕了句。
醫學和文學是兩個不同的大學科,能精研其一就已經難得,到了費南口中,居然兩者兼備,顯然是在吹牛。
馮程程也有些不信,但見費南神色不像作偽,就又問:“聽您的口音,和北平腔調很像,您是北平當地人嗎?”
嘆了口氣,費南神色有些蕭索:“無根浮萍,四處為家,只不過是江湖一過客罷了。”
他是不想透露太多信息,故意這么說的。
但話說出口,他的心情卻不自主的惆悵了些許。
雖然是借口,但這也是他的心聲。
對于這個乃至外面的世界,他都是一個過客,這是最難言的孤獨,無法向旁人提起,只能藏在心里。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孤獨感,看在兩個女孩子的眼中,卻為費南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汪月琪看著費南,忽然感覺他的臉上寫滿了故事。
“說來說去,只不過是一個隨波逐流的盲流罷了。”陳翰林忍不住插了句。
“翰林。”
馮程程略帶埋怨的看了他一眼。
將后面的話吞了回去,陳翰林大聲說:“我以為,如今神州大地紛爭不斷,就是因為隨波逐流的人太多。新的時代已經來臨了,無論是什么人,都要奮發圖強。只要我們每個人都同心協力,貢獻一份力量,就能夠讓整個國家破繭重生,重新走向輝煌!”
他說得慷慨激昂,擲地有聲,聽到他的話,鄰桌的食客們也都忍不住鼓起掌來,大聲叫好。
陳翰林回身向食客們回禮,轉回身來,他看到費南也一臉贊許的鼓著掌,朝他點頭,不知為何,他卻忽然感覺到一陣別扭。
“很好,國家就需要你這樣的有理想,有熱血的青年,加油,我看好你!”
費南微笑著鼓勵他,不吝贊美之詞。
但陳翰林聽著,卻更覺得別扭,只覺費南話語中字里行間滿是嘲諷。
他有些不服氣,故意不看馮程程規勸的眼神,沖費南問:“不知道費先生對當前的國內形勢有何判斷?”
“愿聞高見。”
費南直接把皮球踢了回去。
陳翰林正色說:“我認為自袁世凱去世后,各地軍閥割據,已成亂世,軍閥之間必將一戰。與其躲在校園里,偏居一偶,貪圖安逸,不如踏上戰場,用實際行動,為國家,為人民做些什么,總比在學校里讀死書強!”
費南微笑,沒有接話。
“翰林,你是獨子,家里人一定不會同意。”馮程程提醒他。
“我已經決定了,誰都不能動搖我的決心!”陳翰林義正言辭。
汪月琪卻沒再管他,而是轉向費南問:“費先生,你之前做過醫生啊?是西醫嗎?為什么不做了?西醫很賺錢的呀?”
費南平靜回答:“因為醫學救不了中國人。”
“嗯?為什么這么說?”
汪月琪不解。
這個年代,說出這句話的魯迅先生還沒把那篇藤野先生寫出來,她自然也無從知曉這句話的含義了。
費南沒有解釋,而是微笑招呼:“快吃菜吧!一會兒該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