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好好休息一下!”
左無舟的心微一松懈,意識立時模糊:“敵人還沒死絕,紀小墨還在。”
原本暈眩模糊的目光,忽攸斂去,留住痛楚與清醒:“是了,我還沒殺死紀小墨,大敵當前,暫時不可以放松。”
摸摸前心后背,多處骨斷,劇痛鉆心。左無舟滿身大汗淋漓,掙扎以十盡刀支住身體,連續服了幾枚上等傷藥。從儲物袋中,取出燃魂香點燃,給喬迷吸了幾口,再喂他幾枚傷藥。
“喬迷。好好活下來,讓我試一試寄神術的作用。”左無舟大是快意,振作精神好好調養一會,上好藥了,他才以十盡刀為拐杖,拖住昏迷的喬迷趕回去!
光看他的蹤影,是絕計看不出他有傷,甚至有極重的內外傷!但他偏生就拖住殘敗的身體,憑意志支撐住,重返回去。單憑這這等鋼鐵的意志,足以傲視魂修界了。
不知不覺,左無舟和喬迷的戰斗,竟然一路打到了十多里外,實在驚人。
如今趕回來,饒是左無舟以意志為支撐,仍是漸感吃不消了。意志無限,肉身卻有限。如果肉身實實在在支持不住,他就是意志再頑強,都是無用。
趕回來放眼一看,原本倚住巨石的紀小墨竟已不見。左無舟神情一動,反手握刀暗自戒備,痛得眥牙裂齒:“人呢!”
環顧這怪石嶙峋的所在,左無舟心念轉動:“難道她走了?”
嘔出一口鮮血,左無舟感應身體的活力快流逝,臉色漸慘白。傷勢太重,再不好生休養,怕是都要死路一條了:“不管了。將來再殺她也不遲。”
“瘋子,他這個瘋子。”
紀小墨面無血色,從另一塊巨石后偷眼望來,震驚不已:“這人根本就是一個瘋子,一個鋼鐵所鑄的怪物。身有如此重傷,居然還能回來想殺我,他一定不是人。”
“幸好我移過來躲起,不然。”紀小墨神情慘然,雖然她的傷比左無舟輕了不少,修為也強了許多,可她仍然不敢保證。如果剛才左無舟找到她,她到底能不能活下來。
“紀小墨呀紀小墨,你以為自己堅強頑強,可跟這人一比,簡直什么都不是。”紀小墨心神恍惚,黯然淚下:“就憑我,真的能殺了那個人嗎。”
又一次體驗悠悠醒來的滋味,很不舒服,頭就快要炸了似的,身體每一處都好象在出憤怒的抗議。
左無舟出呻吟,掩住腦門。微微擋住刺眼的陽光:“我怎么暈了過去,看來這次傷比我以為的還要重。”
一道陰影忽然擋住了直刺雙眼的陽光,左無舟立刻反應,牽動全身傷勢,劇痛無比,目光微動:“原來你沒走!是我錯了,昨晚我應該仔細搜索,殺死你再養傷的。”
紀小墨雙眼黯淡無光,臉色又綠又白,又混著滿臉的血污,乍一看都跟鬼似的:“不是昨晚,是三天前。你的傷那么重,能支持得住就不錯了,還想殺我,美死你了。”
“我犯錯了,我認。”左無舟神情淡漠,暗自催動魂力,全身創傷再崩,令他肌肉微微抽動:“你想殺我,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左無舟墨黑的瞳孔凝視住這張慘綠慘白的臉,斬釘截鐵:“因為我絕計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了,絕無下一次。”
紀小墨目光透住一種倔強,咬住唇,摩挲泛著紫光的細劍:“你以為我不敢!”
紀小墨冷冷,殺氣凜冽,手腕輕抖,細劍在左無舟左臉擦出一條血痕,刺入石中。左無舟連目光都沒有動一下,像一只受傷的野獸死死看著她。
紀小墨心中一寒。冷笑:“不過,你走運了。我紀小墨雖是刺客,也知道快意恩仇,你救了我一命,我還你一次。”
“這一次我不殺你,就是還了你。過了這一次,再讓我看見你,我會把你碎尸萬段。”
“你知道,我不想救你。不必拿什么一次還一次的說法來搪塞人。”左無舟疼得滿身涼汗,冷笑:“下次教我看見你,我會割掉你的腦袋。”
“我不管你本意如何,你救過我。恩就是恩,仇就是仇,我想怎么算,是我自己的事。”紀小墨冷哼,盤膝坐在對面:“下次看見你,我會把你的尸體丟給野獸吃。”
左無舟森然:“下次,我會一刀把你劈成兩半!”
這一次之前,左無舟經歷多次險些致命的重傷,單是戰場上就無數。好比他從耳根下側到脖子的一記傷痕,就是有一次險些被人一刀斬下腦袋的傷。
這一次給他的身體造成了極大創傷,光是前心后背多處骨折就需一些時日來細心調養。
光是憑自己的感知內視一番,就無比觸目驚心了。因為光是這次戰斗所造成的身體細微破損,就遠遠過以往。需要至少一個月來慢慢修復。
好在唐笑天給過他兩枚極好的丹藥,服下之后,內傷恢復得極快。
紀小墨的傷勢比他輕松,好得亦比他快,但令左無舟吃驚的是,她居然沒有趁機離去,而是留下來養傷。
紀小墨敵視的目光輕蔑一笑,嘲笑左無舟的白癡:“以我現在的傷勢,要是出去,隨便碰到一只法獸就是死路一條。”
左無舟錯愕。終于想起一件詫異的怪事:“這幾天下來,怎會一只法獸都沒有過來?”
紀小墨譏笑之色更濃:“沒見過像你這樣無知的人,這里的外圍早被灑下了一些藥粉,能阻止低階魂獸進入。這里是天生谷外圍,不怕藥粉的高階法獸在更深處。”
“原來如此!”左無舟渾不在意譏笑,能多一些知識,被笑一笑又有何妨。心念一動,心神斂入命魂空間。感應到金炎孱弱的命魂之火,他意識一動壓迫住這點火,心中思量:“金炎也該來了。”
遙遠某處,金炎意氣風的騎住小白豬,忽然無故劇痛無比,一下摔到地上。等好了一些,才指天大罵左無舟!
數日來,左無舟和紀小墨各自養傷,一言不,即便偶爾看見對方,也是互相敵視。
“這人當真礙眼之極,真想將這家伙一劍殺了。”紀小墨每每看見左無舟那磐石般的目光,就恨恨不已。說起來,她亦承認左無舟獨有一份英武不凡的威勢,她覺左無舟礙眼,純粹是對這個人的殺心,絕對無關容顏。
好在幾天的調養令她恢復了一半實力,當下再不愿忍受,一躍而起:“我走了,下次莫要再教我看見你。”
左無舟頜淡然,想起云海龍對蕭輕塵的狠話,心弦一顫:“等一等!”
“怎么,這么迫不及待想死!”紀小墨冷冷,殺意絕無保留。
“你殺人是受人所雇,對不對。”左無舟忽然誕起一個念頭:“要怎樣雇傭你,一年半。”
左無舟心神一頓:“不,是兩年。”娘親只有不到兩年的壽元了,他須得在兩年內找到藥材,絕無時間返回去保護家人。
紀小墨幾乎不敢相信:“這家伙難道在戲弄我?憑他的實力,就是魂武君都能殺之。還需要雇傭誰?”
見左無舟神色鄭重,紀小墨心中一動:“想雇傭我,需要很大的價錢。電之精,或雷電之地,你有嗎。”
“沒有。不過,我有別的東西。”左無舟沉吟,毅然抬頭:“魂戰技,怎么樣。”
紀小墨大怒,左無舟的魂戰技擺明是水系,根本不合她用:“你敢戲弄我!”
“是無屬性的魂戰技!”左無舟目光淡淡,“無想印”本身的確沒有屬性。
紀小墨駭然:“你到底有多少戰技!”
“如果是真正的魂戰技,合我用。你可以雇傭幾個魂武君兩年了。”
紀小墨話音未落,一本小冊子飛往她來。她接下來,細細閱讀一番,欣喜若狂:“真的是無屬性魂戰技!”
紀小墨的大喜斂去,變做凝重。以魂戰技為代價雇傭刺客,那對手一定極其強大:“說吧,要我殺什么人,只要不是武帝。”
“不是殺人,是保護人。”左無舟深吸一口氣,沉淀住內心的擔憂。他和云霄宗干上了,云霄宗會不會拿他的家人來泄憤,誰都不知道。偏偏他又沒有時間去保護家人,雇傭眼前這個武君級刺客,看來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保護人?你瘋了。”紀小墨詫異驚叫:“你果然是個瘋子,找刺客去保護人,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瘋的人。”
“保護人?我又不是瘋了。”紀小墨容顏驟冷,看著手里的半冊魂戰技,又心生無限渴求。有了這本魂戰技,她的實力必然大漲,未必就輸給其他魂武君。
一邊既覺左無舟的要求無稽,一邊又不舍這本魂戰技。紀小墨內心掙扎,毅然昂:“說,保護什么人,多久,可能有什么敵人。”
左無舟古井不波:“你以為我夠資格得罪魂武帝嗎,敵人可能是云霄宗。”
“我要你保護我的家人,為時,兩年。”左無舟眼中流露一絲擔憂,迅隱沒:“兩年后,只要我的爹娘他們沒有損傷,下半冊我自然交給你。”
“保護你的爹娘!!!”紀小墨容顏大變,竟是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一雙美目充滿震驚:“你爹娘還健在!”
左無舟大怒,一道森冷目光掃來:“我爹娘過得好好的,一定長命百歲!”
紀小墨渾然不覺,震驚不已,顫聲厲道:“你爹娘還健在,還不到一百歲!”竟是再駭然退了一步,狂吸幾口粗氣,神色數變:“你,你你沒服過定顏丹!”
“你到底多大!”
左無舟皺眉,這才想起好象間接泄露了真實年紀,想來這也瞞不住紀小墨。當即,淡淡道:“我快要二十二歲了。”
“你還不到二十二歲!”
紀小墨神情數變,震駭欲絕:“你真的還不到二十二歲!”
“二十二的武尊,殺了魂武君的武尊!”紀小墨殺意瞬時就沸騰起來,雙目充斥殺意,細劍油然滑在右手,心中震撼不已:“這人才二十二歲都不到,我就從沒聽過如此天縱之才。我與他互相恨之入骨,他潛力無限,甚至有極大可能成為武帝。到時,他必殺我!”
“我不趁此機殺了他,難道等他成了武帝來殺我!”紀小墨一念既動,驚駭得渾身戰栗起來,以她的堅強都一時難以接受:“也許,不一定要等到武帝,等他成了魂武君,就有可能殺了我。”
她殺意沖天,左無舟怎會沒有感應,目光森冷,一言不!
“不,我如果現在殺了他,豈不是和那人一樣恩將仇報。”紀小墨劇顫不已,內心激烈掙扎,臉色時紅時青:“我說過放過他這一次,如果連這都做不到,能騙過旁人,又怎能騙得過自己,怎么向自己交代。”
紀小墨惡狠狠的抖動手腕……細劍從手中消失,以極大毅力克制住想勒殺左無舟的沖動。漲紅臉轉過身去,大聲向天喝道:“我做人不求過得了旁人,但求過得了自己。”
“我說過這次不殺你,就一定不殺你。你走,走到我看不見的地方,不然我會忍不住要殺你的。”紀小墨忍得辛苦,痛苦大聲喊。
“你又何必忍得辛苦,何必如此矛盾,想殺就殺,順心而為罷了。”左無舟漾出一絲冷然:“連這點克制力都欠奉,又怎能在外物誘惑下,堅定求道之心。”
紀小墨聞言心靈,恰似當頭棒喝,喝散她心頭疑云:“他是怪物,但說得對。連這點克制力都沒有,我又怎么能面對那人。”
重新以大毅力面對左無舟,極力克制住殺心。紀小墨每字每句都透出寒意:“好,這樁任務,我接了。”
“一招魂戰技能請幾個魂武君,我不占你便宜。”她雖是女子,卻有男子所不及的堅決與獨立:“做完這樁事,我還欠你一個任務。”
“無所謂,你不會有機會還的。”左無舟淡漠:“你要保護的人,在溪林,我叫左無舟。”
紀小墨再一次色變:“你就是左無舟!”
一路往天生谷而來,這個名字實在是如雷貫耳了。先殺溫大尊,又闖紅譫踐踏一國于腳下,獨戰三大武尊,又隨即擊殺四大武尊,赫然已是隱隱與古一意并列“魂武君以下第一人”的名頭了。
紀小墨震撼,回想起當初在假浮云秘地的一戰。那一戰,眼前這黑衣男子實力明顯遠遠不及眼下:“這才半年多,他的修為竟然達到這等地步了。如果給他修煉下去,那還得了,豈不是能媲美古君臨了。”
半年多前,左無舟施展渾身解數,才逼求出一條生路。半年后的現在,左無舟卻擊殺了一個魂武君,不,是活捉。這等神的進步,令紀小墨感到萬念俱灰,實是她的修煉度跟左無舟一比,儼然就是龜。
紀小墨以為自己的修煉度已是極快了,但和傳聞中真正的頂尖天才相比,又要慢了許多。可那些所謂天才跟眼前的黑衣青年一比,又成了龜。
她所聽到的傳聞中,最快的修煉者甚至比古君臨還要快一線,靠著極好出身,從小有極佳的修煉環境,亦是在三十歲才修成武尊。
紀小墨咬緊牙關,怒視這個奇怪的,像鋼鐵的黑衣青年:“你把魂戰技給我,難道就不怕我將來以這一招殺了你!”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左無舟眼中漾住一絲激烈燃燒的火苗,正是星火燎原之勢:“給得你,就不怕你。”
“你,不過是我追求魂修大道過程里的一枚小石子。如果連你都搬不掉,我又有什么資格求道!”左無舟眼中的火越來越烈:“你是小石子,魂武帝也是。”
“狂人!”紀小墨大怒,羞憤交集,冷笑:“你能活下來再說。”
“任務我接了,保證你的家人兩年內安全無事。”紀小墨縱身飛掠,只留下一道殘影與冷冷話音:“兩年后,我必殺你!”
左無舟冷然:“兩年內我要是成不了魂武君,救不回娘,我就把自己殺了。”
“金炎!”
金炎滿是不快的騎住小胖飛奔:“來了來了!”
“搜尸,處理尸體,掩蓋痕跡。把喬迷帶住,跟我一起走!”左無舟冷冷的掃他一眼。
金炎大怒:“你把我當成什么了,我堂堂金炎大好男兒,不是當奴仆被你使喚。”
三歲幼童口口聲聲大好男兒,實在有點好笑了。左無舟一言不,直視他,金炎先自心虛了:“好了好了,只此一次!”
金炎搜尸的時候,左無舟森然目光投向紀小墨遠去的方向:“你沒有向我動手,是你走運。這次你沒殺我,將來我殺你時,讓你走得痛快一點就是了。”
“希望爹娘不要有事,不然,我誓殺光云霄宗。”
胖輕松的咬住昏迷的喬迷,跟住左無舟一道兜轉。
不一會就沿住銳金氣息,很快抵達了左無舟想要的銳金之地,是一個狹窄的地下洞。感應一番,此地果然充滿了精純無比的銳金之氣,令他的金魂活躍起來。
滿意的環顧一眼環境,再看了一眼喬迷。左無舟喃喃自語:“難得魂武君的肉身,可不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