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蝶忽然出現在守門大爺的身后，也不知用了什么魂術，守門大爺的身體一瞬間便已僵硬，握劍的手也突然停頓。
因此，他的劍最終并沒有刺入路朝天的胸膛，而路朝天手里的千邪小刀，卻已閃電般刺入他的咽喉。
他的身體漸漸萎縮，最終鉆入了千邪的刀刃里面。
千邪每擊殺一個游魂，形態就會發生一次變化。
路朝天看見，它的刀身仿佛變長了些，雖然并不明顯，但的確和原來已有了變化，更顯而易見的是，刀柄后多出了一個橢圓形的黑環。
路朝天的視線從千邪移到周蝶身上，他凝視著這個一身白色長裙，頭戴發簪的古裝女子，忍不住好奇，她為什么會忽然出現在這里？
“多謝！”他道。
他知道如果不是她及時出現，自己已經死在這里。
但他不知道的是，傅錦年絕不會讓他死。
傅錦年一直站在廁所外的某個墻角，靜靜地站在一棵老槐樹下，夕陽西下，晚霞的光輝照在他蒼白平靜的臉上，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就像一個沒有生命也沒有心的冰雕。
廁所里，周蝶嫣然一笑，凝視著路朝天說道:“不必謝我，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所以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平白無故來救你。”
路朝天微微沉默，這個道理他當然也聽說過，于問:“那你來救我，又是為了什么目的？”
周蝶微笑道:“為了收買你。”
路朝天怔了怔，他不懂。
周蝶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已經成為守棺人在現實世界的接頭人，將要幫助他們擊殺游魂，但我希望你可以回頭，選擇與我們合作。”
路朝天皺了皺眉，問:“擊殺？難道不是鎮收？”
周蝶反問:“有區別么？”
路朝天又怔住，這也是個他從未想明白的問題。
周蝶冷笑，說道:“你可想過，無論游魂還是守棺人，本質都是靈魂體，既然如此，為什么守棺人要打著“守護世界”的口號來殘殺自己的同類？”
路朝天沒有想過，他現在就算立刻想也沒有辦法想清楚，不得不順著她的話問下去:“為什么？”
“因為，他們要將游魂當作自己的修煉對象，利用他們提升自己的實力，鞏固守棺人在魂界的地位！而他們打出的偉大的口號，只不過是一種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虛偽表現！”
周蝶白皙的臉上忽然浮現一抹紅暈，目光中也充滿了憤怒之色，她將這些話一口氣說完時，胸口仍在劇烈起伏。
任何人看見她這幅樣子，都能看出她對守棺人是多么憎惡多么怨恨。
路朝天忍不住皺了皺眉，低下頭去陷入了深思。
過了很久，他抬頭看著周蝶，問:“那么你和沈夜風，又是什么樣的人？”
他既然知道周蝶是沈夜風的女朋友，當然也就想得到，她和沈夜風是同一類人。
“我們是靈殿的人。”周蝶的臉色漸漸恢復了平靜，說道:“或許你已經聽守棺人提起過，魂界主要有三大勢力，除了守棺人和驅靈師，就是靈殿，而靈殿的人，也就是從守棺人的捕殺中僥幸逃脫的人，我們為了對抗守棺人，所以團結在一起，逐步發展成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到如今甚至能夠和守棺人抗衡。”
路朝天又陷入了沉思，他思考了很久，忽然問:“這些事……與我又有什么關系？我只不過是個普通的人類，無論加入你們哪一方，好像都改變不了什么？”
周蝶凝視著他，淡淡笑了，說道:“你實在有些天真，難道你還把自己當作一個普通人類來看待？”
路朝天皺了皺眉，他當然知道自己已是個半靈體，但他的潛意識里并沒有覺得自己和以往變化了多少，他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自己，那個膽大狂妄，無拘無束的少年。
周蝶又說道:“你要么繼續站隊守棺人，成為靈殿的敵人，要么站隊靈殿，與守棺人作對，絕無第三條路可走，而且，這兩大勢力都已開始在現實世界發展，每一個有潛力的人都不會放過，所以我們雙方才會來爭取你。”
路朝天皺眉道:“難道我已經沒有退路？”
周蝶搖了搖頭:“從守棺人第一次找上你時，你就再無退路。”
聞言，路朝天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本來以為自己走上的是一條帶著浪漫色彩的英雄路，他將獻出他的力量去保護這個世界，保護自己的朋友，但現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卷入了一個無法擺脫的風暴，陷入了一個看不清的局。
“現在你也不必急著給我們答案，不過我希望你慎重考慮，如果你加入我們的陣營，我們保證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榮華富貴，權財美人，應有盡有。”周蝶嫣然一笑，伸出白玉雕刻般的纖纖細手撫摸路朝天的臉頰，接著微笑道，“我知道你還小，或許還沒有嘗試過女人的滋味，也不懂權力和金錢的魅力，但我保證，只要你肯加入我們，就絕對不會后悔！”
她嘴角一勾，嫵媚一笑，接著袖袍一揮，飛向了對面墻壁上那扇窗口，一瞬間變成了一只黑色的輕靈的燕子。
當她完全消失的時候，路朝天帶著沉重的心情，走了出去。
他走出廁所，然后便看見槐樹下的傅錦年。
“你一直在這里？”他問。
傅錦年淡淡道:“嗯。”
“所以剛才的話你聽見了？”
“聽見了。”
“你有沒有什么想說的？”路朝天盯著傅錦年。傅錦年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
“你有沒有想問的？”傅錦年反問。
路朝天盯著他，皺眉問:“我想問，那晚那個小男孩兒，也就是周琦，他的死是不是也在你們的安排之內？”
傅錦年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反問:“為什么你之前不問這個問題？”
路朝天道:“因為之前我并不認為你們是壞人。”
“現在？”
“現在，我忽然有些懷疑。”
傅錦年垂下了頭，沉默。
“所以，到底是不是？”
“這并不取決于我怎么說，只取決于你怎么想，如果你已經把我們想得那么壞，我就算否認又有什么用？”
路朝天無言的盯著他平靜的臉，過了半晌，又問道:“你那口魂棺里的游魂，都是你用來修煉的對象？”
傅錦年沒有否認，他點了點頭:“嗯。”
“所以為什么不是擊殺，而非要說是鎮收？這樣是不是有點虛偽？”
傅錦年沉默許久，淡淡道:“因為他們并不會立刻就死。”
路朝天立刻逼問:“而是被你慢慢折磨而死？”
傅錦年沉默。
“這樣豈不是更殘忍？”
傅錦年輕嘆了口氣，抬頭凝視著他，道:“有句話叫做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這句話難道你們的教科書上沒有？”
路朝天怔住，體會著這句話里的意味。
過了良久，他才開口道:“我只是個高中生，沒有什么社會經驗，只不過多少還是有點見識，只不過，適者生存這條定律在魂界也同樣適用？”
“為什么不適用？”傅錦年道，“生存就意味著斗爭，斗爭就意味著傷亡，這是在任何地方都絕對無法避免的事情。”
路朝天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否定這一點。
他問出最后一個問題：“那守護地球究竟是不是真的？”
“是。”
“好，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想成為你們斗爭的工具，我只想盡我一分力，去保護我的朋友，保護這個世界，不讓它遭到游魂的迫害。”
說完這句話，路朝天轉身離去，走進了暮色之中。
傅錦年一個人站在原地，輕聲嘆息道:“活在這世上，不就是利用與被利用么，誰又能避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