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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癡情

  李伯辰皺了眉,他本以為葉成疇打算花言巧語一番,可如今聽起來卻有些情真意切,將一切都和盤托出了。難道自己真看錯他了?可他在陶宅當中的做派又如何解釋?

  便見山君在青石上伏下,道:“哦?這些人還真是膽大。阿疇,那你帶這兩人上山做什么?”

  葉成疇笑了笑,邁步走上青石,在白狐旁邊坐下,抬眼看李伯辰與隋子昂道:“阿朱你看,那個穿青衣的,叫隋子昂,是璋城府治的獨子。”

  “這三個月里,我裝作未識破他們的計謀,百般迎合,又討好這隋子昂以騙得信任。那個穿褐袍的呢,則是個無量城的將軍,得罪了那個府治公子。”

  “那府治公子想要將他除去,又怕惹麻煩,于是今天帶他來上了山。打算將他殺死之后,說是他對你圖謀不軌,于是我將兩個人一起帶上來了。”

  白狐側臉看了看李伯辰,道:“那你真要殺死他么?”

  葉成疇一笑:“不。我是要留他做個見證。至于那個隋子昂,我則會用他來要挾璋城府治,叫他索拿空明會中人。”

  隋子昂大叫:“你做夢!葉成疇,你敢做這種事,天下再沒有你容身之地!”

  可他的聲音并不能傳出去。山君便道:“倒也可以……可是,阿疇你怎么辦?”

  葉成疇便轉了身,看著白狐沉默一會兒,道:“阿朱,如空明會中人所想,你讓出此地氣運,山君叫我來做吧。往后他們還要找麻煩,找的也是我。”

  隋子昂愣住:“他說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原來他瘋了!”

  一個修行人叫一地山君交出氣運,由他來做山君,的確像是瘋子才會做的事。但李伯辰只笑笑:“隋公子,你又怎么知道山君不會聽他的話呢?”

  到此時,他覺得自己已略猜得出這葉成疇打算做什么了。

  隋子昂一愣,轉臉看李伯辰:“你也瘋了么!?”

  可這話剛說了,卻聽山君道:“……你要代我受這苦?”

  隋子昂目瞪口呆,再說不出話來。

  葉成疇便嘆了一聲,抬手握住白狐的一只前爪。握了一會兒,又笑笑:“阿朱,你覺得苦,我卻未必。你被困在此處千年才厭煩了,但要是我做了山君,只怕還覺得快活呢。”

  說了這些又嘆口氣:“你早想游歷世間大好山川,我也早就不忍看你如今這樣子。下面的潭中有個蛟女,你若離了此地的氣運,就附到那蛟女身上吧。今后要是想我,也可以來看我,我們還和從前一樣。”

  白狐站了起來,轉過身正對葉成疇,聲音也不像之前那么慵懶,道:“可你有沒有想過,我讓出氣運,你即了山君神位……這樣做,幽冥雖不來拿你,你卻還得受八十一道雷刑的考驗?”

  葉成疇也站起身,背了手:“阿朱,你小看我了。我葉成疇這一世,只在意兩件事。第一件便是修行——想要有朝一日與天地同壽,餐霞飲露。第二件,便是你。”

  “我十六歲在璋山遇到你,自此兩件事并做一件事——修得長生,與你同游天地。可我如今五十歲,已知道此生難晉入靈照境,與你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如今做這事若是不成,我會死。可又有什么呢?與你的壽元相比,今日死與幾十年后死,沒什么區別的。我想要試一試……若成功了,你既得自在,我也證長生,從此我們再也不用分開了。”

  隋子昂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還有這種事!?”

  白狐便沉默地站立一會兒,忽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了,阿疇。可我也不想叫你受那雷劫。”

  又過片刻,她的身形忽然散成一團霧氣。那霧氣在葉成疇身旁縈繞不去,卻隱約能見得一個女子的輪廓。

  葉成疇似乎吃了一驚,道:“阿朱,你做什么?”

  又像記起了什么:“阿朱,不可!不要!”

  他伸手便去抓那霧氣,可只是將霧攪散,什么都抓不住,只好又叫:“你若是通告幽冥要讓出神位一身的修為也就沒了!我是要與你天長地久,而不是又一個幾十年!”

  隋子昂見了這情景,便更愣:“……在搞什么?”

  李伯辰笑了笑:“璋山君是要叫葉成疇覺得,她在通稟幽冥,要讓出神位。如此一來就是她受罰。葉成疇做了山君要受的八十一道雷刑,就由她代領了。”

  “……啊?都瘋了嗎?!”隋子昂半天說不出話,又猛地轉臉,“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伯辰轉臉看他:“如果我說昨天我來璋山,就是與這位山君會面,隋公子信不信?剛才你倒是歪打正著了。”

  隋子昂臉色劇變。李伯辰便握緊了刀,暗道他怕是要動手。可下一刻隋子昂卻只又退開一步,緊盯著他什么都不說了。李伯辰就只在心中笑笑——此人到底是個色厲內荏之輩。

  這時山上忽然起了風,吹得葉成疇身畔的霧氣層層散去。待完全被吹散時,才聽到林中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阿疇,我已經通稟幽冥了。氣運在此……你不要耽擱。”

  葉成疇看起來悔恨交集,但只道:“阿朱,你快附了蛟人的身……雷刑不是即刻就來,我們再想辦法!”

  風中便又傳來聲音:“……好。”

  下一刻,潭中那蛟身忽然一彈、翻了幾翻,活動起來。

  葉成疇站在青石上盯著那蛟:“阿朱,你可是附上去了么?”

  蛟在潭中巡游幾番,忽然躍出,周身騰起蒙蒙的水霧,待落地時,又成了個不著片縷的女子。她稍稍愣了一會兒,撿起地上的衣裳披在身上,道:“好了。”

  也是在此時,李伯辰覺得眼前略略一花,隨后一切恢復如初。

  他便深吸一口氣,知道困住自己的陣法已解了。

  璋山君說過葉成疇該會以此陣困人——因為這陣是她傳他的——葉成疇果真用了此陣。也說過葉成疇或許會坦言一切,叫她將神位讓他,如今也做了。

  她實在了解此人……只是,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會不會也如他們所料?

  李伯辰嘆口氣,握緊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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