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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人彘

  這一聲該是對縮在空牢房中躲起來的那些弓弩兵講的。那鐵箭的長度類似馬槍,卻要粗得多,隋子昂看起來是打算炫耀力氣,將它當做兵器來用。李伯辰見此情景,又想到他今日的話似乎格外多,便心頭一跳,開口道:“力氣倒是大了點,不過只怕還是個慫包軟蛋。你真想和我較力,就堂堂正正來戰一場——先把人放了!”

  隋子昂大笑起來,震得地道內嗡嗡作響:“人就在里面,還都活著。不過想救他們,先過我這一關。不怕告訴你,此刻外面也已是天羅地網,都在等著你來!”

  他又臉色一凜,道:“在術學的時候你不是得意猖狂得很么?今天試試,你這丘八到底是什么貨色!”

  他果然性情大變了,竟將外面的布置也說了出來,看著倒仿佛“光明磊落”。可李伯辰知道“光明磊落”不是這么用的——開戰之前“光明磊落”、心存仁厚,可以避免輕啟戰端,然而真搏殺起來了,就該無所不用其極,這隋子昂倒是反過來了。

  只是他又提了術學的事,難道是一直對那事耿耿于懷的么?李伯辰心中略有了些猜測,便又道:“可惜我的力氣都是自己打熬出來的。至于你的么,怕是借了別人的力。”

  他忽然喝道:“你以為空明會的人會有那么好心?!”

  隋子昂一愣,李伯辰便道自己猜中了。璋城之中能用什么邪門法術叫他恢復如初的,就是那些人了吧。但隋子昂又笑:“是又如何?不是好心又能怎樣?不怕告訴你,我是受了剝皮斷骨之痛、得了妖魔血肉才有了今日!我已經是半人半魔,還有什么好怕?這些都是拜你所賜!”

  李伯辰今夜被埋伏了,都并不覺得如何意外,可聽了“妖魔血肉”這四個字,心中卻著實一驚,隨即道,怪不得!

  眼前這隋子昂的體質,不正與自己極其類似的么!但看起來他體內的妖獸血肉要比自己的多得多,也是因此才性情大變了吧。不過變的該不僅僅是性情,還有腦袋——自己挨了一記鐵箭未死,全仗身上這寶甲。但到現在為止,隋子昂連看都沒看這甲一眼……是無暇顧及,還是腦袋也遲鈍了?

  那些妖獸可都不怎么聰明。

  既已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李伯辰便不再同他廢話,心道管他上面如何,先將隋子昂制伏、把人救了再說!

  便立即沉聲道:“你聽我說——”

  這四字話音還未落,他反手便又抽出一柄短劍,猛撲過去。隋子昂還在支楞著耳朵聽他有何高論,卻沒料到他動起手來。可看著竟也未慌,反倒將眼一瞪、喝道:“來得好!”

  他雙手一掄,便用那鐵箭去擊李伯辰的腰。但那鐵箭足有上百斤,他力氣雖大,卻也不能揮舞得如意。李伯辰一跳便叫鐵箭落了空,反倒咚的一聲轟在一側墻上,震得箭桿嗡嗡作響。

  不待他變招,李伯辰又跳上箭桿,將它踩得壓在地上。又疾行兩步,伸手便去刺隋子昂的腦袋。但隋子昂卻仍不慌,又叫了一聲“來得好”、將嘴一張,一下子將劍尖咬住了。

  他這打法簡直不要命,李伯辰也未料到這一節。若再用力一送,隋子昂必定身死當場。可他還要以他作質,只得再往外拔。但那隋子昂的牙咬得極緊,李伯辰向外拔時竟覺得有些吃力。待他吐氣發聲、又在隋子昂胸口猛踢了一腳,這劍才脫了出來。

  但一同脫出的還有隋子昂的牙——六七顆牙,都崩碎了。李伯辰人在半空中,隋子昂便又將那鐵箭舞起,還要來砸他。可在這樣狹窄的室內、且兩人僅相去兩三步,他手中這笨重的長兵倒成了累贅。李伯辰身子一閃,手中短劍貼著箭桿便削上去,隋子昂的手指立時斷了三根。

  手指一斷,那揮著的鐵箭又橫砸在墻上。隋子昂發出一聲痛呼,但竟又叫道:“來得好!”

  李伯辰實在不知道好在哪里,可如果他是隋子昂,此時必要棄了箭桿猛沖上來,將自己撞在墻上、肉搏廝殺。他暗料隋子昂或許真要這樣變招,便立即往后一撤,只等他撞上來,便將他另一只手筋也挑了。

  哪想到隋子昂竟仍抓著那箭桿,還要來砸他。他雙手用這東西時,揮舞便頗為吃力,如今只剩一手,剛將箭桿抬起一半身子便失掉平衡,倒自己往后倒了一步。

  李伯辰沒想到他現在會這樣蠢,卻也不多想,踏了兩步跟上去,劍隨桿上,又將他另一只手的手指也削了四根。鐵箭當啷一聲掉落在地,李伯辰又使了一記掃堂腿,隋子昂本就踉蹌,這下噗通一聲仰面倒地。

  不待他起身,李伯辰一把將短劍插在他肩頭,把他釘在地上了。

  隋子昂雖又痛呼,可戰意未退,雙腿在地上一陣亂蹬,要將身子生生拔起。李伯辰又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刀,鏘鏘兩刀,將他的雙腿齊著膝蓋,全剁了!

  隋子昂這時沒了腿上使力,一邊大叫一邊又抬手要去拔劍。李伯辰看得清楚——先被他削斷手指的左手,斷口處竟然有蛆蟲一樣的肉芽蠕動,似乎很快就要生出新的手指了。他心中一陣惡寒,卻也不留情,再一揚刀,將他的左右兩臂也剁了!

  此時隋子昂被釘在地上,幾乎成了個人彘。依他從前的性情,此時已經開始哭喊求饒了。若照他跳崖之前的模樣看,此時則該怒目圓睜,靜待受死。但他偏偏還喘著粗氣,口中喝道:“李伯辰,有膽再戰么!?”

  李伯辰如今已明白,眼前這隋子昂的腦袋的確出了什么問題。他持刀站在他身旁,邊瞧他四肢斷口處一簇簇的肉芽蠕動,邊回想他剛才的打法、說的話——

  竟都很像自己。避無可避時,空口入白刃的確是險招,但要是實在沒有辦法,他自己也使得出。隋子昂連喝“來得好”,倒也有些自己在戰陣上時的模樣。

  只不過這要是真的學的自己,卻只學了形而未學到神——勇猛剛強是一回事,蠢笨不知變通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今這隋子昂,倒仿佛著了魔、腦子里只剩一個念頭——要在力氣上勝過自己、要在氣勢上壓倒自己。看他這模樣,隋以廉是怎么放心叫他在這底下埋伏的?

  還是說另有其人在做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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