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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行不更名

  但如今實在不是多想這些的時候。他將鐵索一勾,把徐城拉了回來,沉聲道:“別叫了,它不會來了。”

  徐城立時又叫:“劍神!此人如此大膽褻瀆!”

  李伯辰嘆了口氣:“血月,對不對?”

  徐城一下子愣住。李伯辰便冷冷一笑:“剛才已經領教過了。但你的那位風雪劍神,已被我那位真君——”

  他想要說“嚇退了”,可話到了嘴邊略一猶豫,只道:“勸退了。”

  從前他還對應慨的小心不以為然,總覺得那些靈神、秘靈距自己極為遙遠,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與之打交道。但剛才真見了,才曉得有多么的詭異神秘。雖說的確算是被“嚇退”,可此時他也不敢再逞口舌之利。山君之屬的性情都與尋常人迥異,何況那些東西呢。

  徐城愣了這么一愣,忽然開口:“隋子昂回來的時候已經快要死了,手腳都斷了。但是我救了他——你和他過過招,該知道他的力氣不亞于你。李伯辰,你天生神力,要是再得了我這法子更是如虎添翼,這些我可以給你!”

  又道:“每一位秘靈的真傳都不同,你那位真君或許強大,但我這里也總有一些東西可以叫你取長補短!”

  他說這些,睜大眼睛哀聲道:“你我都是靈主,照理說不該在世上相殘,但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做了錯事……也是因為想要將這柄刀上的真靈獻給劍神。李伯辰,在這世上多條朋友多條路,上面說的那些我都可以送你致歉——只要你這遭放過我,往后我必有厚報!”

  他如今這樣子,看起來更像是個尋常的少年,仿是因一念之差踏上邪路,正苦苦哀求再有一次機會。

  李伯辰沉默片刻,抬眼看他:“徐城,看看這院子里吧。”

  “哪怕我答應了你,這些無辜性命會答應么?還有,你是用妖獸血肉救了隋子昂,這個我也知道,因為我的身體里也有這些東西。”

  徐城一驚,正要開口,李伯辰卻忽然揚起鎖鏈,狠狠往他身上抽過去。當初葉成疇以秘法保留了神智,制伏他稍費了些力氣。如今這徐城是靈主,比制伏葉成疇要稍難一些。但即便如此,幾十記之后他的哭叫與哀嚎聲也漸漸淡去,最終身體忽然縮作一團,懸在鐵索上了。

  李伯辰便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低嘆口氣。

  此時他也渾身酸痛,但覺得心里倒是更無力。滿地尸首,似乎都是因自己而死……他信奉北辰帝君,而那位帝君似乎也一直在庇佑他,叫他每每逢兇化吉,自死地逃生。

  只是,這些殺戮,就是那位帝君想要的么?

  但片刻之后他又苦笑一下,心道自己這是又作婦人之嘆了。在尋常人眼中,離開無量城之后的種種事由的確是因為自己惹麻煩、管閑事,但他捫心自問,倒覺得倘若這些閑事不管,才枉生天地之間了。

  至少到現在,他覺得倘若有錯,錯的也是某些人、這世道,而非自己心中的那些東西。

  他便拖著鐵索,又去看院中那些陰靈。徐城被他收服,他那些陰兵剎那間消失無蹤,余下的便只有那些甲士、府兵、隋以廉和隋子昂了。這些人既非靈主,死前也沒有像葉成疇一樣以秘法護身,如今都是渾渾噩噩的狀態。

  李伯辰便低聲道:“裴將軍、兄弟們,本該叫你們去幽冥、入輪回。但我既然是靈主,或許以后還有些法子挽救……如今就暫且委屈你們吧。”

  他說了話又將鐵索一揚,院中陰靈立時被他勾了。隨后他重回體內、召回陰兵,又走到剛才將細劍釘入地下的地方,把那劍拔了出來。但一看才發現,如今這劍上竟已銹跡斑斑,好像在土中埋了數年了。再用手輕輕一彈劍刃,立時化作碎片落下。

  該是因為那位風雪劍神的真靈已不在這劍上了吧。他便把劍柄棄了、將魔刀插回鞘中。

  風雪的勢頭略小了些,天上的濃云也有漸漸散去的跡象,他估計如今該已快到六時,很快街上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徐城一死,他在院中布置的禁制說不定也破了,該很快就會有人發現此處。

  于是將地上看得著的幾枚銅錢都撿了,縱身躍至墻頭往外看。街上的確有行人車馬,但很稀疏,他便將大氅一籠,跳了出去。沿著街邊走了一段路,繞到府衙的正門,他看了一眼,正要轉進小巷中,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

  其實還有麻煩事。

  自己無牽無掛,即便殺了國姓府治,也可以一走了之,但璋城中如陶家人、葉家人一般被牽連的,怕是沒他這么瀟灑。隋以廉好歹也算是王室子弟,此事必然震動朝野,到那時候追查起來,怕他們即便是暫且逃了,余生也不得安寧了。

  他想了想,低嘆口氣,挺胸走到府衙正門前的階上。

  守門的府兵該是被調去了院中,也死在那里了,但門口倒有一面登聞鼓,被大雪覆著。他找到鼓槌,抬手在鼓上狠狠敲了一記,上面的雪就都被震了下來。

  他這樣的力氣敲鼓,聲音極大,傳得極遠。街上行人聽著鼓聲,紛紛轉臉看來。

  李伯辰便高聲喝道:“諸位鄉鄰聽好!璋城府治隋以廉父子徇私枉法、殘害無辜平民,今天已經被我殺了!這府衙里還有幾十條的人命,皆是我所為!”

  頓了頓,又喝:“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李伯辰!無量軍李伯辰!”

  街上那些人都愣了愣,有些人聽了他的話在發怔,有些倒反應過來,臉上驚疑不定,似乎不曉得他是不是發了瘋,來府衙正門撒潑。

  但李伯辰盯住一個牽馬的年輕人,喝道:“說!我叫什么名字!?”

  那年輕人此時才看到他身上真的有血跡,還是著甲的。登時覺得腿腳有些軟,但李伯辰那目光像兩柄刀子,迫得他動也不敢動,倒是下意識道:“李……伯辰?”

  李伯辰一笑:“好,記清楚!”

  而后丟了鼓槌走到他面前,從懷中摸出一個銀鋌,道:“夠不夠買你這馬?”

  那年輕人哪敢接他的錢,就連話都說不出。李伯辰便將銀鋌往他懷中一丟,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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