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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拆拆拆

  說干就干。

  “哈迪斯”號的機組乘員們兵分兩路,一路返回探礦船拆線,拆線組成員有岱岳、劉培茄、趙木木以及卓識,另一路前往通訊塔,由史騰帶著葛梓。

  兩支隊伍在卡西尼站主樓氣閘室門前分開,葛梓和史騰沿著黃色安全繩抵達通訊塔。

  通訊塔直徑有一點五米,兩到三個成年人合抱的粗細,是一根屹立在冰面上的白色柱子,兩人站在柱子底下抬起頭,能勉強看到塔頂,史騰把葛梓留在地面,自己爬了上去。

  葛梓就坐在通訊塔檢修口的艙門上,艙門相當狹窄,所以她不得不躬腰縮著身子,雙手把著艙門邊緣,像只鉆在樹干里的啄木鳥。

  頭頂上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那是史騰順著舷梯在往上爬,葛梓一縮肩膀鉆過來往上望,能看到漆黑的檢修通道里有一條白色的光柱晃來晃去。

  “史哥,你到了么?”

  “到了。”史騰終于爬了出來,半個身體探出塔外,長出了一口氣,“豁然開朗啊,塔身內部空間很小,但上面很寬闊,這真的是通訊塔而不是根煙囪么?上面啥都沒有,這是為什么?”

  他屁股坐在舷梯頂端,一只腳撐著通訊塔的內壁,坐直了往周圍眺望,塔頂的位置極高,大概有二十層樓,他原以為塔頂會有天線,但事實令人失望,這只是一根直上直下的空心柱子。

  “因為通訊塔當年被火山噴發擊中過。”葛梓回答,“二十年前默予在這里被火山的噴發物擊中,塔頂連帶著天線被一起摧毀。”

  “被火山噴發擊中了?”史騰略微有點詫異,“概率這么低的事都碰到了,不可思議,通訊塔天線罩這個目標才多大,趕得上精確制導打擊了。”

  “卡西尼站底下就是一座火山。”葛梓說。

  史騰腳下一滑,“這有點驚悚。”

  他注意到塔頂的斷口并不平整,看來二十年前的火山爆發完全摧毀了通訊塔塔頂的天線罩。

  “沒了也好,給我們省事了。”史騰說。

  “嗯?為什么?”

  “因為通訊塔經常遭雷劈,所以原本的天線罩有電磁屏蔽的功能,同時它還得把電流導入地面,相當于是一根接地線。”史騰解釋,“我們要塔頂上接線把電流導入聚變反應堆的點火器,就需要把這條地線斷開,本來我的計劃是拆掉天線罩,不過現在我們不必親自動手了,火山幫我們把它完成了。”

  說完,史騰停下來,細小的雨點被風拍在他的頭盔上。

  又下雨了。

  史騰仿佛站在神話中通天塔的頂端,高塔直通天界,往下望只能看到塔身消失在云霧中,史騰身處土衛六上百公里厚的濃郁大氣中,看不到天空,看不到地面,更看不到留守在塔底的葛梓。

  “小梓,要不要上來看看?塔頂的景象很壯觀。”

  “謝謝,不了。”

  葛梓百無聊賴地坐在塔底,久久地盯著卡西尼站的方向。

  她很奇怪,難道拆機組已經完成工作回來了嗎?還是什么人臨時有事返回卡西尼站了?究竟是誰打著燈在那里晃來晃去?

  與此同時。

  拆機組正干得熱火朝天。

  一個個都是暗黑破壞神。

  岱岳在通信頻道里指揮:“拆!拆!統統都給我拆了!”

  修飛船他們幫不上忙,但拆飛船個個都有一手,生物學上有“鯨落”這么個概念,意思是鯨魚死亡后沉入海底,尸體能養活一大片生命,而“哈迪斯”號探礦船此刻就是死亡的巨鯨,一動不動地擱淺在泰坦上,岱岳劉培茄都是在鯨魚尸體里鉆來鉆去的蠕蟲,在土衛六這個荒蕪的世界里,他們能不能成功存活下去,就看飛船的尸體能為他們帶來多少養分。

  數據總線和電纜密密麻麻地分布在飛船的蒙皮之下,岱岳手里抄著等離子體切割機,小心翼翼地把飛船的外殼切開。

  拆機組的四人分工合作,岱岳和劉培茄負責切割,卓識和木木負責拆電纜。

  隨著切割槍的藍色火焰在“哈迪斯”號平整的船體上緩緩移動,這條巨鯨的皮膚被有規律地切開,一塊一塊地剝落,露出底下的骨骼和血管。

  “我們需要多長的電纜?”木木坐在飛船的船頭上,“飛船里有多長的電纜?”

  “我們需要至少三百米長的電纜,因為從通訊塔到聚變反應堆的直線距離是二百五十米,它們剛好位于卡西尼站的兩端。”岱岳回答,“哈迪斯號內部的HTSC總長度有幾十公里,但是不知道現在還剩下多少,你們拆線的時候注意盡量保持電纜的完整。”

  “可是雷暴的電流有五十萬安培。”卓識有點擔憂,“平均一條一平方厘米截面的超導電纜載流量為兩萬安培,我們得需要總截面為二十五平方厘米那么粗的超導電纜才能承受得起五十萬安培的電流,二十五平方厘米啊,這跟人的胳膊一樣粗。”

  他瞄了一眼飛船內部跟頭發絲一樣細的超導電纜。

  這得要多少頭發絲捆在一起才能有胳膊粗?

  “所以我說鐵定撐不住。”劉培茄在頻道中說,他跟個汽修工似地仰躺在飛船的船底,鉆進一條狹窄的進氣通道內,“任何一個學過物理的人都知道五十萬安培是個多么扯淡的數字,電流可不是電壓,電壓高點就高點無所謂,你家煤氣灶點火時那一丁點電嚴格來說也算是高壓電,但電流高了是真要炸的。”

  “炸就炸吧。”岱岳說,“我們只需要它工作零點零一毫秒就夠了,點著反應堆之后,它想怎么炸就怎么炸。”

  “它不會炸掉反應堆吧?”木木問。

  岱岳愣了愣,然后擺手。

  “怎么可能?它們只是導線,不是炸藥。”

  木木扭頭盯著岱岳,流露出懷疑的目光。

  “真的——?”

  “真的。”岱岳相當篤定。

  趙木木盯著他看了半晌,然后埋下頭去繼續工作,拆線是一件繁瑣細致的工作,飛船內部的超導電纜細得跟頭發絲一樣,木木把剝下來的電纜纏繞在手上,已經積累了厚厚一大圈,像個繅絲的養蠶人。

  “哈迪斯”號探礦船內部的HTSC有幾十公里長,但不幸的是他們手里只有半艘飛船,大多數線路都在著陸中焚毀,木木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飛船的脊背上,小心翼翼地維持平衡,土衛六上的重力實在是太小了,比月球上的引力大不了多少,輕輕一蹦就能飛出去老遠。

  不可思議的是泰坦雖然重力和月球一樣大,這顆星球卻有太陽系內最濃厚的大氣層,這個違背常理的現象至今得不到完美解釋。

  靠著鐵浮屠的機械外骨骼,木木能勉強保證自己的行動靈活,在大多數情況下甚至是鐵浮屠帶著她走動。

  冰冷的雨珠落在她的面罩上,木木抬頭看了一眼迷蒙的天空。

  “打雷了下雨了,同志們該回家收衣服啦!”

  岱岳皺眉。

  天氣難得消停一會兒,又開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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