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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恨意

  當晚,趙石見折匯于府中正廳,相陪的只有大將軍種遂,再沒有其他人等了。

  而這三個人,便是如今伐夏大軍中地位最高的三個人,其他將領,諸如張承,張峰聚叔侄,王覽等,就都要差著一些了。

  這三位密議,旁人也無話說。

  不過只是折匯有些意外,沒有西北張家參與,豈不少了許多威勢?

  他對于如今大將軍趙石的權勢,還是有著清醒的認知的,自長安之變后,大將軍趙石在朝野內外,都已沒有了太多的掣肘。

  而這些年來,大將軍趙石率兵南征北戰,經營出來的班底,就軍中而言,已是沒有什么人能夠輕易動搖的了了。

  即便他身處西北,也逃不開這位大將軍的轄制,西北張家,和大將軍趙石聯絡有親,如今又欲結為兒女親家,從來都是趙柱國的心腹黨羽。

  若說先帝在時,還可與之爭上一爭,但先帝一去,到得如今,折家就算許多人都不服氣,也無法跟這位爭什么領兵之權了。

  長安之變,這位顯露出來的實力,不但震驚朝野,也讓許多軍中將領震撼難言。

  如今趙柱國權位更加穩固,上有皇帝陛下信重,下有心腹奔走門下,也再沒有人敢于輕逆其鋒了。

  每一回想諸般往事,折匯心里未嘗沒有后悔。

  種家沒落多年,借于此人相交,重又有了興旺之勢,但說起來。當年趙柱國可是大將軍折木清的門生。臨終之時。也還叫到床榻之前,交代了一些什么。

  若是……沒有意氣用事的話,如今折家是不是另有一番局面呢?

  不過每一次想到這個,折匯便會滿心憤恨,一個寒門賤子,也配傳下折家的衣缽?

  若沒有此人作祟,那許多戰陣功勛,便是他折匯的。此人不過是仗著皇帝陛下寵幸,奪了他折家的功勞罷了。

  長安之變前,他身在軍中多年,比之朝中的王家,他更能清晰的感覺到趙石在軍中的威望到底如何。

  所以,無論王家如何勸說,他也沒有一頭扎進那個泥潭里面。

  趙柱國回京,問罪,聽到這樣的消息,他心中也多有竊喜。沒了趙柱國,河中的杜山虎等人也就沒了靠山。稍微示好,以折家在軍中的威望,這些趙柱國的心腹將領,群龍無首之下,也不得俯首聽令于他。

  到了那個時候,令其率兵進上黨,為大軍策應,他則率河洛之兵攻虎牢,直取后周京師開封,豈不是滅國之功就在眼前了……

  張培賢垂垂老矣,種家的那些家伙,不過是沾了趙柱國的光,他們自己能有多大本事?

  那個時候,他真的可謂是志得意滿,只等著京中之事塵埃落定,他便上書皇帝陛下,揮兵東進。

  但風云突變,趙柱國之黨羽悍然揮兵入京,不但逼死了皇帝陛下,而且,搬倒了王家。

  這個時候,他震驚之余,哪里還有半點之前的歡喜?心里面還頗多慶幸,沒有跟著王家一頭栽下去……

  但他沒慶幸多久,便聽聞了次子的事情,這個蠢兒子,在軍中的時候,還算規矩,自從回去了京師,便跟王家那個浪蕩子廝混在了一起,醇酒美人,弄的十分之不堪,辦起事來,也是首尾不清不楚。

  竟然還跟著王家那個混蛋,欲謀趙柱國之妻妾,也不想想,那是韃靼人的公主,落在朝野多少人眼中的異域美人,即便是景興皇帝陛下,對這個草原公主也頗多關注,而且,人家還跟靖佳長公主相交甚密。

  別說事情未成,就說事情成了,將那個一個女人弄回家中,又會有多少麻煩接踵而至?豈非也是明著告訴旁人,折家本就參與了此事,折家在軍中的威望又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色令智昏,除了這個,他根本想不出旁的說法……

  王家倒了,王佩被處斬,許多人受到了牽連,折家無可避免的也受了波及。

  而他這個兒子,最終也沒跑了,即便他上書求情,言及家教不嚴,自請罪責,也沒免了這個兒子受戮于刀下。

  因事情涉及大將軍趙石,又太過齷齪,消息沒有傳開,不然的話,折家的臉面真的就都丟光了。

  不過該知道的人,卻也都知道,只是不會明面提起罷了,給折家留下了些臉面。

  而這一回,回京述職的就輪到了他折匯身上,可謂是風水輪流轉……

  因在長安之變前,在趙柱國回京之后的許多事里,都有著折家的影子,他幾乎是被發配來到了西北。

  當年家中諸多先輩征戰之處,本應是充滿了折種兩家的榮耀和輝煌之地,卻成了如今折家家主的流放之地,世事變幻,莫過于此。

  見慣了東邊的繁華與富庶,重回這西北荒涼所在,著實讓人感到蒼涼苦悶。

  在這里,他感受到了西北張家的疏遠和戒備,許多當年折家的老部下,都已經改投張家門下。

  若是當年折家意氣風發之時,這些人他根本看不在眼中,因西北張祖繼任延州指揮使一職,在折木清在的時候,折家就已經跟張家有了隔閡。

  等到折木清逝后,張家也就再不買折家的帳了,尤其是張家還跟趙柱國走的很近……

  不過,來到西北之前,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形,作為延州鎮軍指揮使,他是上官,張家那個老頭兒,也已是垂死之人,張承等人在軍中的威望也還差著一些。

  再者說,這里是折家起家的地方,大將軍折木清在這里經營數十年,根底扎的極深,就算時至今日,這里也非是張家能什么都說的算的地方。

  幾年下來,他苦心經營,終于讓他又找回了一些自信,西北鎮軍中的許多人,還在惦念著折家的恩義,而在這里,面對西夏邊地,也非是沒有用武之地。

  這不,機會就來了……

  實際上,趙石回京沒有多久,折匯這里就已經得到了消息,驚喜過后,便又是一番郁悶。

  喜的是,他人在西北,比起許多人來也就占了先機,大軍伐夏,就算不能統帥大軍,領上一路人馬,獨當一面總歸跑不了。

  郁悶的是,傳來消息的人告訴他,大軍伐夏,統兵之人定然是大將軍趙柱國無疑。

  這才叫個冤家路窄,若說長安之變前,折家和大將軍趙石有著這樣那樣的間隙,卻沒有公開撕破臉皮的話,那么長安之變后,折家和那個寒門子就再沒有了任何轉圜的余地。

  由鮮血凝聚而成的仇恨,比鮮血澆灌出來的同袍情義可要牢固的多……

  而趙石趙柱國,顯然也不是一個寬容大度之人,王家和王佩,還有許多人的下場,都證明了這一點。

  事實上,在折匯看來,若非折家并沒有在長安之變陷進去太多,不然的話,折家的根基可也不比王家深上多少……

  由趙柱國領兵伐夏,折匯甚至有些恐懼,在其麾下領兵征戰,等待自己的到底是功勛還是其他什么?

  要知道,統兵大帥若是有意構陷,讓你戰死沙場都是小事,一個不慎,那可是能讓人身敗名裂的……

  當年張培賢為帥征后周,他折匯被死死按在潼關,趙柱國去了河中,王佩成了另一路偏師,喪師辱國,差點沒掉了腦袋。

  兩位大將軍,一位準大將軍,都被張大將軍趕的老遠,臨到征戰,大軍統帥四個字,在軍中意味著什么,折匯哪里會不清楚?

  旁人的生死榮辱,幾乎都是在其一念之間,像趙柱國那樣好運氣的家伙,世上可沒幾個,多數到都會像王佩一樣,不但吃了敗仗,連大軍不能奪下洛陽的罪責,也都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所以,在攻夏之勢越來越顯之后,他一邊命人拼命操練人馬,一邊也在想著,見到趙柱國之后,該怎么應對……

  讓旁人幫著說情?

  說笑了,別說有沒有人能在趙柱國面前說得上話,就算有,他折匯自命英雄,就算死也抹不下那個臉來。

  趙柱國到后,硬頂著?

  那也不妥,趙柱國從來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事實上,像當年大將軍吳寧那樣的大軍統帥,歷代數下來,也沒幾個,多數都是心腸剛硬,殺伐決斷的角色,而趙柱國,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般想來,其實留給他的選擇也并不多了,最終還是在于一個隨機應變而已……

  大丈夫能屈能伸,見面之后,見機行事便是,他趙柱國也是人,還真能將他吃了不成?

  存著這樣的心思,折匯在見到趙石之后,做的都是中規中矩,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臉上一直掛著不微不抗的笑意,姿態恭敬,卻又不過分的謙卑,平平常常,就像之前那些事故都不存在一般。

  但就算如此,在見到趙石前呼后擁,威嚴畢露的情景之后,嫉妒和恨意還是難以抑制的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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