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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零八章夜宴(四)

  其實不管在哪里,不管民情風俗如何,都會有著民不與官爭這樣的道理,只是到了漢人地界,這個道理會變得更加深刻。√∟

  商人的抗爭,在大秦權貴眼中,不值一提。

  幾個商人之所以能成為座上客,也是有著特殊原因的,并不能視作為大秦權力架構的常態。

  但回鶻商人阿健蘇祿,確實也不能等同于一般胡商。

  當他再次扯出一張虎皮的時候,屏風后的女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撲哧一聲,笑了,“難道這些女奴是送給晉國公趙柱國的?”

  晉國公趙柱國。。。。。。阿健蘇祿努力想了想,應該不會錯了才對,雖然不知晉國公是個什么玩意,但趙柱國,應該是漢人的姓加上表字。

  那位尊貴至極的將軍,姓趙,叫趙石,字柱國。

  應該沒錯,阿健蘇祿心里七上八下,現在的他也沒了主意,根本不知道,扯出那位將軍的名字來,對于自己來說,是福是禍了。

  而且,聽女人話里的意思,好像。。。。。。。。并沒有畏懼以及忌憚。

  阿健蘇祿的臉終于白了起來,只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過了片刻,才曉得,屏風后的人根本看不見自己的動作。

  于是,澀聲道:“阿健蘇祿說的都是真的。。。。。。。”

  女人的聲音第一次嚴厲了起來,“憑你也敢欺瞞于我。。。。。。。。晉國公不好女色,又不用邀寵于天子。怎會讓你千里迢迢販賣些女奴回來?這話你得給我說清楚了。不然的話。怕是你也不用回去回鶻了,敗壞晉國公的名聲,你個小小的商人,怎么承擔得起?”

  阿健蘇祿終于意識到,自己辦了一件蠢事。

  他不應該冒冒然說出那樣的話來,商人初來乍到,總要熟悉一番當地情況,不然的話。見錯了人,說錯了話,便可能讓他血本無歸,甚至陷入危險的權力斗爭中去。

  而今天,他就犯下了這樣一個明顯的錯誤。

  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人有著怎樣的來歷,又有著怎樣的權力。

  太陽王以及大將軍趙石的名號,并不那么好借用,他們也有敵人,而且可以想象。能跟他們為敵的人,又有著怎樣的權勢。

  這樣頗為幼稚的錯誤。本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但。。。。。。。。怎么說呢,他在草原上以及前年在西涼城中見到的一切,印象太過深刻了,讓他過于迷信于那兩位的名聲了。

  卻還是忘了,就算是神,終究也會有敵人。。。。。。。。。

  但是,當他這么想的時候,好在理智挽救了他,他開始冷靜下來,用商人特有的靈敏心思,從女人出現到現在,開始一遍遍的想著他們的對話。

  他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敵意,不過即便是沒見到女人的臉,也能從始至終感到談話中蘊含的輕視。

  這不是平常意義上的輕視,而是權勢者視特有的居高臨下的輕視,也正是這種輕視,讓他確信,女人所說的每一件事,都將會在不久的將來實現。

  他不曉得居移體養易氣的道理,但他卻知道,從沒有握住過權力女神的衣角的人,就算戴上王冠,也不會成為真正的國王。

  女人的強勢,是如此的真實,而且,太陽王,晉國公這些名字,在她嘴里說來,都輕松無比,沒有半點的遲疑,甚至在他自己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的時候,便想到了那個大人物。

  這都意味著,這個女人有著無比顯赫的身份,至于為何出現在這里,又為何對他們這支商隊感興趣,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心念電轉間,阿健蘇祿終于做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決定,他苦笑了一下,道:“阿健蘇祿沒有欺騙于您。。。。。。。阿健蘇祿曾經在草原上,親眼目睹過。。。。。。。將軍的威勢。”

  “阿健蘇祿是個商人,他看到的,除了一位漢人英雄出現在草原之外,他還看到,一些女奴進入了將軍的帳篷。”

  “而這一次阿健蘇祿帶領商隊而來,除了交易之外,也還。。。。。。。。為了求助于。。。。。。。”

  阿健蘇祿停住了話頭,沉默了下來。

  意思很明顯,事關重大,還是不要在這里說為好。

  女人又笑了一聲,她的聲音好像永遠那么溫柔可人,又透出一種輕靈和魅惑之意,就像海中的女妖。。。。。。。即便是質問或者發出命令的時候,都是如此。

  但她的話語,卻又如此犀利,就像勇士的刀劍,招招尋向要害。

  “讓我想想,一個回鶻商人想用女奴賄于晉國公趙柱國那樣的人,所求必大。。。。。再加上還能拿出回鶻汗王的書信,嗯。。。。。難道,回鶻人想要反抗契丹人的統治嗎?還是想向大秦稱臣?”

  雖不中亦不遠矣,阿健蘇祿無話可說。

  女人屢屢展現出來的眼光以及過人的聰慧,都會讓人覺得,跟她交談,十分省力,卻又分外憋屈。

  聞一而知十,正是女人的寫照,當然,他不曉得,女人最大的本事卻還是在揣摩人心上面。

  不然的話,當年也不會集大秦后宮三千寵愛于一身,之后更不會在翻天覆地之后,還能活下來。

  沒錯,這就是當年一曲劍舞,名動長安的沈才人,一個傳奇般的女子。

  而且,一旦得脫牢籠,就不甘寂寞的女人。

  來到戰亂方平,而又荒涼的涼州路的她,并沒有自暴自棄,而是將自己的聰明才智,都拿了出來。

  不但讓這些彪悍詭秘的大秦密諜們俯首帖耳,而且,還在琢磨著做出一番自己的事業出來。

  絲綢古道,聞名于世。

  這條路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來來往往的商隊。。。。。。。。。

  拋棄了名字以及過往,還有長安城中的萬千繁華的她,其實在來到這里之初就決定,要在這里做個富可敵國的豪商,等那些可惡的家伙們紛紛老去,死亡,然后她就可以風風光光的回到故土了。

  而以她的年紀,這個愿望好像并不是那么難以實現,嗯,除了那個家伙。。。。。那等強壯,很可能她都老的動不了了,對方還在活蹦亂跳。

  當然,那個家伙好于刀兵,打仗的時候,兵兇戰危的,誰能說得準呢。

  在這涼州路,風沙雖然大了些,但天高海闊,她覺著比在蜀中的時候還自在幾分。。。。。。。。。

  只是沒想到,回鶻商人會這么快來到西涼,而且,這個胡商竟然還和那兩位都能扯上點關系。

  她之所以要留下女奴,到也不是為了別的,只是覺著身邊缺些信得過的人手,外方女奴,應該好調教一些。

  而且,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聽到女奴兩個字,她便有些厭惡,她自小養于家中,學這兒學那兒的,大了就被送入長安皇宮。

  伺候的雖然是世間最為尊貴的人之一,但好像和那些女奴也沒什么分別。。。。。。。不過,從大秦皇宮轉了一圈,險死還生出來的她,是萬萬不會承認,自己動了惻隱之心的。

  只是沒想到,在這些女奴身上,竟然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她知道,晉國公趙柱國出征草原,懾服草原諸部,班師回朝的時候,帶回過一群異域女奴。

  聽說其中有一個確實深得那家伙的喜愛,在他身邊做過隨軍書記,回到長安后,還做了國武監的教授。

  其他的,好像都送入了教坊司,給李全壽那小子添光彩去了。

  不過以她的聰明勁兒,一琢磨就明白了,回鶻商人的話到也不離十。

  但這位恐怕是打錯了算盤才對,他只看到了趙柱國買下了女奴,卻不知這些女奴的最終去向。

  再者說了,趙柱國那人就是快頑石,對她都不會有半點動心,在府中養了多時,就干脆的送來了這荒蠻之地,何況是些女奴了?

  而且,晉國公府中,雖然沒有河東獅,但正經的母老虎還是有兩只的,這么送上門去,怕是討不了好兒。

  玩笑般想著這些事情,不覺有些好笑。

  這樣的愣頭青都能當商人,看來胡人的錢,好賺的很嘛。

  接著她便想到,如果自己猜測不錯,那么,這對于大秦來說,到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以她的身份,在其中雖不好插手,但只要手段合適,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又有誰來管她?

  阿健蘇祿絕對想不到,在涼州路上偶然碰到的女人,有著怎樣離奇的身世,又有著怎樣的野心,而這一番相遇,又會產生怎樣的后果。

  可以說,大秦之后對西域的一連串戰爭中,都起因于此刻,而這番相遇,其實也為將來西域商道的格局打下了第一根楔子。

  一場夜宴,雖然波折頻出,但最終歸于平淡。

  野心勃勃的女人并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跟阿健蘇祿說了一句,近日不準離開西涼一步,便帶著侍女,飄然消失在屏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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