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把狗子叔,還有大牛他們都叫來,到安靜地方再說話。”趙石向丁副管事點了點頭,直接說道。
商延祖還想問他這些馬是從哪里來的,聽了這話也不好開口,轉身叫人去了。
還是趙石家的小院,鄉村人家生活簡陋,也便沒有什么以茶待客的條件和道理,更何況家里就只趙石一人,到是大牛幾個將水燒開,人人面前一個大大的海碗,大家團團一坐,加上趙老三幾個村里面的老人兒,將一間不大的屋子擠的滿滿當當,若不是海碗中冒著騰騰的熱氣兒,看上去頗有那么幾分群英聚義的樣子。
趙石簡單的將事情一說,至于追蹤近百里,然后大開殺戒的事情稍微一提便以略過,但也足以引得眾人張大嘴巴,商延祖見趙石此時才回來,渾身上下還頗是狼狽,就已經大約知道趙石去干嘛了,但聽他親口說來,還是吃了一驚,張嘴有心想說上幾句,但眼瞅著少年臉上漸漸越加剛硬的線條兒,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出不了口了,連他都是如此,旁邊諸人就更別提了。
尤其是那丁副管事,腦袋一暈,張大人這個表弟是個什么怪物來的?天殺星下凡嗎?這才多大的年紀,就敢顧身一人追上二十幾個亡命之徒,還得了消息回來,乖乖。和他比起來,縣里那么多的兵丁,豈不都是吃白食地?怨不得小小的年紀,就已經添為禁軍旅帥,當日就聽聞這趙家村出了位獵熊的英雄,心里還不深信,今日一見,張大人這個表弟還真是了不得……圈子網 沒有人懷疑趙石說的是假話,畢竟那三十多匹馬就是活生生的證據。
待得說到那些賊人卻是約定要在趙家村匯合的時候,眾人才在震驚之中緩過神兒來。聽了這話,臉色卻都變得異常難看。這村子里加上那些鹽丁,滿打滿算。能拿得起刀槍的人也不過二百人,要是來上個三五十的賊匪,到也真不放在眼里,但若是上了百人,真個打起來便有些玄乎,更何況在趙石嘴里說出來的人數是三四百人,若真的動起手來。保準是個有輸無贏地局面。
村子里的大小事情想來都是那趙老三負責地。到了這個時候,大家的目光下意識地都看向了趙老三。但趙老三低眉垂眼,滿臉都是茫然之色,心思顯然根本沒在這個上面。眾人都知道他家小四兒死在了戰場上,他心中難受,也是情有可原,但在此時,眾人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還是不覺一沮。
“要不……我看村子里的人還是到山上躲一躲吧?”說話是瘦的和個骷髏相仿的丁副管事,那丁副管事眼睛看著趙石,滿臉都是苦色,心中更是大叫晦氣,他本來想著來趙家村呆上日子也便將這差事辦下來了,還能拉近和鹽監大人的關系,著實是個美差來的,可沒成想,遇到這么個壞消息,竟然有可能丟了自己地性命,心里能想到地就是將這個少年勸上山去,哪怕跟著上去再苦再累,也總比和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賊人碰面好地多了。
商延祖卻搖了搖頭,“來不及了,石頭這來來去去五六天,他們肯定已經離我們已經不遠,人不可能光著身子上山吧?吃食,飲水,住的,蓋的都得帶全了,那得到什么時候?就算我們來得及準備齊全,要是在半路上碰上他們,隊伍中有老有少,那不是情等著挨刀子嗎…………
“那就跟他們拼了,我們這么多人,也不一定就能輸給他們,反正老子這條命是撿回來地,死了也便死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畜生糟蹋鄉親們……”趙狗子滿臉漲紅,揮舞著雙手,有些張牙舞爪的意思,一看便知他心里也沒底的。
屋子里的人們議論紛紛,但誰也拿不出個準主意來,還是村子里的一個老人兒說了話,“你們都別吵吵,這里就石頭是個官身,消息也是他帶回來的,聽他怎么說,咱們就怎么,石頭,你拿個主意吧,不用顧忌我們,咱們雖然老了,但趙家村的人沒有孬貨,想走的人讓他們走,但這里是我們的根兒,我就算死也要死在這里……。”關中從古到今便是個出豪杰的地方,圈子網所謂一方山水養一方人,這里的人們向來性子剛強好斗,也是出天下精兵的地方,老人年紀雖老,也沒見過什么世面,但這一番話說出來,配著他那肅穆的表情,就連趙石心里也是一陣佩服,眾人此時一靜,幾個年紀輕立即喊了幾聲好兒出來。
一句話說的丁副管事滿臉通紅,有些想要發怒,但看見旁邊一直沉默不言的少年,還是咬了咬牙忍了下來。
見眾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自己的身上,趙石想了想說道:“沒必要這樣,什么死不死的,那些匪徒也不算厲害,你們看,我這不是沒少一根汗毛的回來了嗎?”
話一出口,便有人輕笑出聲兒,氣氛立時為之一松,這也正是趙石想要的效果,不論古代還是現在,上戰場之前都是要作動員的,動員之后,士卒們的心態也便不一樣了,這心態其實說的就是士氣。
見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就連那個毫不掩飾的將害怕刻在臉上的丁副管事也嘿嘿笑了起來,趙石滿意的掃了眾人一眼,他在路上就已經將前前后后想了個清楚,若是沒有辦法,他回到村子的時候,立即就會讓眾人拋棄掉所有的家當,躲進牛頭山里去。但如今他沒這么說,也便是說他心里已經有了完整的計劃。
“那些盜匪說是在這里匯合,但一定有早有晚,這便是我們地機會了,但大家也別高興的太早,先來的盜匪固然是沒有防備我們這里有這么多人在等著他們,但如果我們放走了一個,讓后面來的得了消息,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我決定。不管是本村的還是外來的鹽丁,若是殺得一人。便能得白銀五兩,受傷的加倍。若是不幸死在這里的,也能得白銀一百兩……
騰但我丑話說在頭里,有走的現在就走,到了動真格的時候,誰若是敢后退半步,我饒不了他……
文剛想再說下去,一個村民已經神色古怪地推門進來。在趙老三的耳邊說了幾句。趙老三一愣神兒,插話道:“石頭。村子外面有人找你……
學趙石有些疑惑地來到村子外面,隔著老遠,就看見一群人堵在村子口處。為首的一條大漢,指手畫腳地正在跟守在村口的鹽丁理論,很是有些嘈雜。
趙石一愣,這人他當然認識,但怎么也想不到這人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那人不經意的回頭張望了一眼,看見趙石走了出來,老遠便是哈哈大笑,“趙隊正……哥哥大老遠的來投靠你,看門的這些王八蛋竟然還不讓兄弟們進去…………
趙石有些納悶兒,他這人性子冷,跟誰都不遠不近的,眼前這個叫杜山虎的家伙在護糧軍地時候也不過是說過幾句話罷了,怎么聽他話里地意思竟然是要賴上自己的?不過當他目光轉到杜山虎身后那些身影地時候,眼睛卻是不由一亮。
正應了那句話,想睡覺的時候就有人給送來了枕頭,這些人看上去有二百人多人的樣子,一個個都背著包裹,身形看上去有些臃腫,但人人都將身子挺地筆直,眼神兒凌厲,透著一股子兇狠勁兒,隱約還能看見他們的身后還有幾輛大車跟著,車上還有些人……。
“杜校尉怎么來了?這些弟兄們……緊走了幾步,趙石迎了上去說道。
杜山虎的面容變得有些黑瘦,趙石離開慶陽的時候這個家伙正在養傷,被李繼祖暗勁兒所傷,很是不容易痊愈的。
但他的笑聲依然是那般的爽朗,說起話來嗓門也大,不過笑容之中卻帶著苦澀的味道,“趙兄弟,哥哥確實是來投靠你的。”
走到近前,趙石腦袋也有些發暈,這個變化也太大了些,不由問道:“怎么回事兒?”
“還能是怎么回事,你是一走來了個痛快,你可不知道搶了你功勞的李武那個王八蛋干了些什么,本來賞銀是一人十兩,到了弟兄們的手里的時候就剩下了五兩,他娘的,這還不算,弟兄們打生打死,哪個不是將性命豁出去都不皺眉頭的漢子?
但刀槍無眼,這次咱們顯鋒軍倒霉,那么多的弟兄戰死了在慶陽城外,受傷的更不在少數,咱們這些活著的命大,銀子可以不要,但這些受了傷的弟兄……哪怕只要是稍微有些良心的,都不會克扣他們的糧餉,嘿,就還出了個李武,雞蛋里也能讓他挑出油腥來,只給了這些就要回鄉的弟兄們十兩銀子,他娘的那夠個屁用,要不是兄弟們拉著,我他娘的就宰了那個王八蛋……
“那李校尉呢?”在趙石印象中,李金華雖然優柔寡斷了些,但對待下屬還是稱職的,總不至于讓李武這么胡來吧?
“別提了。”杜山虎擺了擺手道,“李將軍人是不錯,不過人家是一家人不是?我去找了幾次,都沒見著李將軍的人影,后來把門的那些王八蛋也不知道收了李武那廝什么好處,竟然連門兒也不讓咱進了,兄弟們心都冷了的,這不,哥哥一狠心,去他娘的吧,這窩囊官兒咱也不當了,功勞沒咱的份兒,還要受小人的氣……
你知道,哥哥是有家有口的人,家里還算過得去,但就是放心不下這些弟兄,后來哥哥一想,軍中同袍這次死的死,活著的總不能阻了人家的前程,讓人家跟著咱一塊辭官不做吧?
嘿嘿,這不,兄弟就想到你了,雖然相處不多,但什么咱都看在眼里的,看得出來兄弟是條響鐺鐺的漢子,有擔當,有氣魄,最重要是重情義,于是哥哥就帶著弟兄們來投奔你了……
說到這里,往后一指繼續說道:“別看弟兄們都有傷在身,但有些人傷的都不重,養養也就好了,只是不愿意跟著李武那廝受氣,這不,就都借傷回來了,有些人家里都有牽掛,就都回鄉去了,只剩下這二百多人無依無靠的,他們除了跟人玩命之外,什么都不會,哥哥想著你不是個旅帥嗎?這里有二百五十四人,七十二個身體上有殘缺的,你只要將這七十二個弟兄安置好了,我們這些人就把命賣給你了,安排什么差事都行,只要能吃飽肚子……嘿嘿,兄弟,你不會不管弟兄們吧?”
說完一雙瞪得老大的眸子可憐巴巴的看著趙石,讓趙石是哭笑不得,不過趙石還是很佩服這個杜山虎的,在他眼里,世上之人多是自私自利,能作到象杜山虎這般的人簡直是鳳毛麟角,就連他自己也算上,也是做不到的。
于是毫不猶豫的一點頭,說道:“行,只要兄弟們不嫌棄這里的簡陋,以后趙家村就是他們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