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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六道輪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在足足兩尺深厚的血泥里,每一步邁出,都不是件容易事。

  破爛的旗幡橫七豎八,零散落在血泥中,甲胄散亂堆疊著,有大鄭,也有北衛,黑、白、赤三種色彩交織,彼此,都是血跡斑駁。

  暮冬黯淡的天光昏昏沉沉,隱隱有幾分亮色透出來,卻又很快被流散的陰云遮蔽。

  騰驤山早被打成一灘碎石粉,在燭鬼與小琉璃珠的碰撞之中,原本高大宏偉的山體,脆弱的卻猶如紙糊。

  一道五色虹橋之上,白術肩頭趴著驚魂未定的玄空,在白術幾步遠,站著那個炬龍衛。

  “真是……”

  白術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嘆了口氣,卻是不知該說什么好。

  半個時辰前,這場持續了似足有整整兩日的陣戰,終于迎來了鳴金收兵的一幕。

  北衛和大鄭各自退去,只留下被打爛的群山和千瘡百孔的地表。

  燭鬼——

  那個燃著火的干枯瘦影,在幾番斗法之后,也被儒門封鎮在小琉璃珠內。

  它與小琉璃珠的碰撞,在原地留下了深邃如天淵的凹坑,一眼都望不到邊。

  虹橋停駐在深坑的上空,一眼下望,仍是讓人心顫。

  在外層,有松軟的泥土簌簌掉落,良久,卻都聽不見回音的動靜。

  “小木船上的白胡子們已經贏了,他們把那怪物都收掉了。”

  白術肩頭,玄空撓著下巴開口道:

  “大老爺,你們這邊怎么就不乘勝追擊呢?”

  “三國都有學宮,三國都有儒家,天下法理,又不是為哪一朝哪一任天子效力的,他們居然會出手,就令我深感意外了。”

  白術搖搖頭:

  “已經贏了一場,北衛想必已退去了徐平關,再打下去,我們也討不了好。”

  儒門學宮之中,道統也千千萬萬,各不相同。

  如佛家脈絡分成南北兩禪宗一般,自宣文君遠走后,也再也沒有真正的扛鼎者。

  杜紹之雖身份尊崇,卻修為低弱,難以服眾。

  今日出現的這支道統,也是最為正統的夫子一脈,他們大多是鄭國各春秋學宮的山主、祭酒,奉杜紹之為尊。

  而與杜紹之公開決裂的羊舌炘,他也曾聆聽夫子教導,勉強算是杜紹之的同門師弟。

  羊舌炘就仕北衛,奉前宋一位大賢的道理作經典。

  大賢名為王象,這一脈,又名王象一脈。

  而在大楚,那片南國山水里,又有樂正一脈。

  正統、王象、樂正……

  猶如金剛寺與爛陀寺引為仇寇,相互視之佛敵,攻伐不休之外,正統、王象、樂正……這三脈之間雖不是你死我活的地步,卻也絕沒有好臉色,

  “正統一脈出手。”白術搖搖頭:“北衛的王象一脈呢,他們也會踏出學宮不成?”

  “徐平關里,羊舌炘的大弟子早就坐鎮其中。”

  身畔,那個炬龍衛突然開口:

  “這不單是國戰,也是正統的名分戰事。”

  “如王象與正統……”

  她淡淡開口:“如你們南禪宗與北禪宗。”

  “姑娘真是冰雪聰明啊。”白術笑了笑。

  “你怎知我是姑娘?”

  “聽聲音。”

  “真是個淫僧啊。”那女聲仍是淡淡:“你是花和尚?”

  “我是小和尚。”

  白術把虹橋一催,就落到一處平整地界,他望空灑下一片五色光,登時,便有無數甲士落在了地上。

  在燭鬼和小琉璃珠硬鋼的時候,他便用大孔雀神光,將一片大鄭甲士收到了神光之內。

  不待那些甲士回過神來,白術又一催虹橋,轉瞬便遠去。

  “這一戰已畢了,你有何打算?”

  “看看吧。”

  無數道暗紅色靈光蜂擁沒入白術身軀,令他表情也萬分舒暢,他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語氣也有些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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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道數值不斷跳動,令圓滿的所需數量,也在飛速減少。

  先是姜藥師,又是燭鬼,這一戰雖然險要,但屬性值的收獲,卻頗為可觀。

  連番刺激之下,最容易的言咒已率先入門,遍凈天人體,也入門相差不遠。

  四品,不,甚至是三品……

  如今的屬性值,已能鑄就三品金剛了。

  在白術心頭思忖時,暗紅色靈光的沒入,也令他表情愈發舒爽。

  旁邊,玄空和炬龍衛看他的眼神,也愈發的怪異。

  “來我營帳。”

  心神完全沉浸的剎那,耳畔,有一道溫醇的聲音透入心海,低低在泥丸宮里響徹。

  “大都督?”

  白術恍然一驚,他左右四顧,卻不見人影。

  虛空驟然折疊變化,像被一只巨掌折疊揉捏,瞬間,白術便已出現在一座營帳之內。

  幾盞蓮紋青銅燈跳動著明亮火光,把營帳都照徹的有如白地,在營帳正上首的桌案后,坐著一個身披重甲的少年人。

  那依舊是前次僧人的眉目,只是袈裟換了甲胄,也蓄上了發。

  白術不敢怠慢,他恭敬上前一禮,又垂手退去了一邊。

  除自己和玄空外,那個被救下的炬龍衛,竟也跟了過來。

  她淡淡行了個半禮,就自顧自坐去一旁,也更不多話。

  “你應當是第一次面臨兵事。”

  然須笑了笑:“如何?”

  “極是慘烈。”白術頓了半響,終只是憋出了這么一句。

  “這般世道,總是要見血的,無論早晚。”然須笑意依舊:“聽說你殺了摘星宗的姜藥師?”

  “是。”

  “殺了便殺了,陵泉已死,姜藥師早就微不足道。”

  似乎瞥見白術欲言又止,然須寬慰道:

  “只要不是斬了北衛王室,戰陣之上,無論你殺了誰,金剛寺都能替你兜下來。”

  “不是。”白術搖搖頭,他呈上發黃的圖紙,雙手奉給然須:“姜藥師在死前,把這張圖給了我。”

  那是一張微微泛黃的圖紙,并不是什么珍奇的事物。

  圖上,繪著一方巨大的輪盤。

  籠罩在香霧和寶光中的天人、穿著布衣的尋常男女、象征大破滅與大毀減的阿修羅、鳥獸蟲魚、面目模糊的痛苦眾生和大腹便便的惡鬼。

  六道——

  圖樣上,繪著輪轉六道的模樣。

  然須接過圖紙,微微皺眉。

  “大都督。”白術開口:“這圖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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