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二百九十九章 終歸意難平

  雙手被齊腕削斷,刺骨的痛楚令白術不自覺悶哼出聲,一柄明凈如秋水的長劍自上而下,在削斷他雙手后,又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滴答——滴答——

  血從傷口一滴滴濺下,很快,就把素色的如云大袖打得慘紅。

  沒有止住,傷口并沒有如往常一般愈合,就連痛楚,也比往常來得更強烈一些,撕心裂肺。

  白術強忍著痛意,直視女子的面容,面目猙獰。

  似輕月新暈,又如燭光照霞,這是一個極美的女人,明麗如珠玉,她艷得像海棠,纖柔的腰肢被一條絳色腰帶勒住,婀娜嫵媚,可她的眼睛卻清清亮亮,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看來是不記得了,真是薄情啊。”女人似笑非笑,頰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你看,我是殺你好呢,還是不殺你好呢?”

  突然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遁空船上的所有人,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遁空船便被逼出了虛空間隙,那方才還好端端著的北中郎將,此刻,竟被一柄法劍生生釘死了!

  除了太史贊依舊昏死外,余下如張燈、金叔平兩個,面面相覷,彼此皆是神色駭然。

  “大魔墳!”

  張燈剛欲祭出油燈時,在他身后幾步遠,金叔平駭然大叫了一聲。

  “你是大魔墳的杜蘿!”

  張燈先是懵懂,等反應過來時,面色瞬息慘白無比,同被釘死在地的白術一般,如出一轍的不見血色。

  “你已經被大魔墳驅出山門了,不再是圣地中人,休要自誤!”

  金叔平肩頭顫抖,強裝著聲色俱厲:“你,你公然截住北中郎將的車架!置朝廷法度于何地?!速速退去,我——”

  話未說盡,杜蘿卻已沒有再聽下去的心思,只見這明艷的女子懶懶一揮手,無論張燈還是金叔平,連通昏死的太史贊在內,都瞬息身形淡化,從船艙中不見了蹤跡。

  “等等——”

  白術勉強掙扎,開口道:“別殺他們!”

  “你在求我?”

  “你——”

  “你這幅模樣,我還從未見過,但現在看,感覺也很不錯呢。”

  杜蘿捏著白術下巴,強迫著他昂起頭來。

  女子歪著頭看他,像個充滿好奇的小女孩,正在打量一件從未見過的新奇事物,白術有些屈辱地閉上眼,長長呼出一口氣。

  “你現在的樣子……”杜蘿勾起唇角:“真是惹人憐愛啊。”

  視野里,只在身前幾寸的距離,白衣的公子屈辱跪坐在地,他素色的云袖被血打濕,肩胛骨處,一柄長劍把他釘死在地,令那本就白皙如玉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你還記得我么?”

  “你的將官,我沒有殺他們,只是把他們送得遠了些。”

  她笑盈盈俯下身:“疼嗎?”

  廢話!

  “還好。”白術木然點點頭。

  長劍抽出,帶起一捧血花,白術齜牙咧嘴,險些癱倒在地。

  媽的!

  他在心底小聲痛罵了一句。

  “我在云山等了你很久,你說你會回來,我就一直在那等你,還記得嗎?你以前栽下的桃樹,現在都長成很大一片啦。”

  白術楞了一下。

  “我等了你很久,我很害怕啊,害怕你突然不見了,也害怕你死了,我一直等了下去,過了很久,很久……”

  杜蘿自嘲笑了笑:“再然后,我就等到了你成親的消息。”

  心房猛得一跳,初入門徑的梅花易,令白術嗅到了模模糊糊的危險意味,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身軀一閃,想撞破虛空,可隨后那道矯健若游龍的劍氣,還是險些將他立劈成了兩段。

  “《玄清有無形劍訣》,還是你教我的。”

  杜蘿提著劍,淡淡開口:“疼嗎?”

  “遭天殺的瘋婆娘。”白術捂著肩頭,破口大罵:“我認識你嗎?!”

  道道劍氣撕裂長空,來去皆如詭魅,無從揣度蹤跡,白術同樣縱起法劍斗了幾回,卻被殺得狼狽不堪,連發冠都被削去了一半。

  “開!”

  他翻掌一拍,身后模模糊糊浮現出一尊帝袍男子的虛影,與他神意相合,轟然擊落。

  清濁兩氣瞬息暴起,封鎖了天地六合,自成一方囚牢,在囚牢正中,一尊數十丈高的帝袍人影捏著大印,朝囚籠中心那個渺小的人影極速打去。

  人主印!

  “一直以來,你都傲慢的無可復加,我早該知道的,你看我,和你看她們的眼神,其實都一樣,都沒什么不同。”

  杜蘿淡淡抬起劍尖,往前一遞。

  帝袍法象巍峨磅礴,有如一座大山岳矗立高空,堂皇之氣滿溢四野,其手中壓落的大印更如一方蒼天崩塌,轟轟然遮蔽了四野。

  可在與劍尖輕輕相觸后。

  法象僵直一頓,旋即身軀如流沙,四散崩塌,粉碎得無聲無息。

  “太微山的《上清雷法》,千羽閣的《降三世明王令輪咒》,丹北左家的《玄玄煉形經》,辛桐梅氏的《道德寶誥》,仔細想來,你哄騙的功法,都是絕地天前的古老遺藏,個個都與三教道統脫不了干系。”

  杜蘿面無表情,淡淡開口道:“我以為自己是不同的,但現在看,我與那些被你騙的蠢貨,其實也沒什么兩樣,你接近我,也是為了《計都經》。”

  不見動作,身化清光狂飆的白術陡然一停,那本已快消失在天際的身影,被一股莫名大力拉扯回來,狠狠擲在杜蘿身前。

  “我對你的心思很好奇,你為何收集這些經典,究竟想做什么,我一直也猜不明白。”

  看著狼狽不堪,衣冠散亂的白術,杜蘿眼神沒有半分的松動:

  “我設想過很多回,但現在見你,卻只想殺了你。”

  劍氣一閃而逝,在虛空中詭異出沒,血光一現,白術左肩被齊根削斷,剛捏成的法印也潰散無形。

  “真狼狽啊。”

  杜蘿緩慢勾起唇角,笑靨如花:“我一直都覺得奇怪,你看我們,看這天下的一切,總是很奇怪,就像人在看地上的螞蟻。

  現在呢,你要被自己曾經騙過的螞蟻殺死啦,心底又是如何作想的?”

  素手輕輕按下,沒有絲毫猶豫,杜蘿臉上神色莫名,似哭又似笑。

  “不一樣的。”

  在最后剎那,隱約有金光閃過,是蓮花的紋路在空中一閃而逝。

  旋即,有一道低沉的男聲輕聲響起:

  “在我心里,你和她們是不一樣的。”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