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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暗夜獵手

  他們釋放了我,我虛弱得像是患病,朝家的方向走。

  我知道執政官的地位仍穩如泰山,這意味著我的仕途完了,而且,他一直會記得此事,在我被世人遺忘的時候靜悄悄地將我殺死。我不能告訴拉米亞,否則她也會遭殃,我將不得不疏遠我的妻子。

  有人在我家,可拉米亞卻不在。

  那是一個仲裁者,這些守衛黑棺大門的侍衛,穿著威嚴的鎧甲,微弱的燈光照射著他,他顯得不再神圣和藹,而是可怖可憎。

  拉米亞說他武裝到了牙齒,雖是凡人,但卻勝似血族的精英。

  他問:“你的妻子拉米亞與你的妻弟薩爾瓦多在哪兒?”

  我怒道:“是密蘇里派你來的?”

  他走上一步,說道:“該我問你,你必須回答,不然我有權處決你!”

  另一個仲裁者從閣樓上走下,從兩邊堵住了我。

  我看著他們,視線變得狹窄而模糊,遠方的一切都難以看清,但他們身上的每一個細節卻分毫可辨。我說:“把他們還給我。”

  我的聲音低沉的令我陌生。

  一個仲裁者舉起步槍,里面無疑有神劍彈,他說:“執政官對你慈悲,可若你不乖乖合作,性命也將到此為止。”

  剎那間,我朝他沖去,手中魚刺槍虛晃,他舉槍連射,可我一直斜著跑,這騙過了他,我刺中他的咽喉,可未能刺穿他的鎧甲,他身上沒有一點縫隙。

  姆喬尼爾被他們收走了,否則強烈的電流會讓他吃盡苦頭。

  另一個仲裁者開火,我往家具后一躲,那家具頓時散了架。第一個仲裁者再度瞄準,可我的影子將他的槍擊飛。

  他們喊道:“你犯了大錯了!朗基努斯!”

  我答道:“我所犯最大的錯誤,就是未能早些殺了密蘇里!”

  那持槍的仲裁者再度射擊,我使出游櫻,飛檐走壁,行蹤不定,他依舊全數落空。隨后,我刺出念刃,他左臂有一面金屬盾牌,將念刃擋住。

  此時,那無槍的仲裁者拔出一柄雙手劍,朝我重劈,我跳上閣樓,他這一劍將櫥柜與桌子掃得稀巴爛。

  我心想:“該死!該死!該死!我要你們的命!我要密蘇里的命!”

  我心跳加速,腦袋嗡嗡鳴響,宛如蜂巢,可由于憤怒,巨大的力氣灌注于我的四肢。瓦希莉莎賜予的血,海爾辛傳授的游櫻,輝煌之手的神力,以及我影子中蘊含的意志,剎那間融匯于我的掌心。

  無槍的仲裁者又擊斷了一根柱子,閣樓開始垮塌,我從破洞中鉆出,一槍疾刺,這仲裁者的鎧甲破碎,血肉飛濺,他撞破了后墻,倒地不起。

  持槍仲裁者驚呼道:“這他媽的是什么?”

  我精疲力竭,仍轉身面對他,他開啟了身上的某個開關,我看見他胸前出現了一片炮孔,他這鎧甲像是小型的坦克似的,布滿種種槍炮。

  忽然,一個拳頭洞穿了仲裁者,他鎧甲上迸射火花,朝前摔下,鮮血流了一地。

  一個穿黑衣的蒙面人說:“那一招很精彩。”

  他是勒鋼。

  我覺得應該為這一招命名,答道:“它叫做‘弒神’。”

  勒鋼并未贊美我這天才的主意,拋給我一件游騎兵制服,可用兜帽遮臉,說:“快些,隨我來。”

  我們乘坐電梯直達十三層的貧民窟,來到面具的那個小屋,拉米亞、薩爾瓦多、廢鐘、索萊絲都在里頭,他們關切地迎接上來,拉米亞與我擁抱,說:“親愛的,我大概都知道了,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與你共同承擔。”

  我抱住腦袋,嘆道:“我搞砸了,我完全搞砸了,各位,真是抱歉。”

  廢鐘答道:“這不算什么,你是我的恩人。”索萊絲也道:“也早就是我們的親人,我們隨時可以為你犧牲一切。”

  我抱了抱廢鐘,又抱了抱索萊絲。薩爾瓦多最后一個向我問候,他仍有些魂不守舍,好在我不用擔心他成了二五仔,他現在和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面具蜷縮在角落,淚流滿面,說:“為何搶占我的家園?難道還嫌我不夠窮苦嗎?若要奪走我棲身之所,還不如將我的純潔一并取走....”

  他說話時盯著索萊絲和拉米亞,這混球想得倒美。

  勒鋼說:“我派人搶先一步,將你的家人與屬下帶到這里。”

  我問:“你怎么知道面具的住處?”

  勒鋼說:“我要與你單獨談談。”

  我們走過樓層之間的一座木橋,到了一個無人的屋頂,從這兒眺望,整個樓層更是臟亂無比。

  我有些理清頭緒了,我說:“你是故意把我調到...警部的?也是你讓面具去找我的?”

  勒鋼說:“我知道執政官的洗禮時期即將到了,即使沒有面具,我也會指引你去看穿執政官的罪惡。”

  此時,我心中竟出奇平靜,我并不恨他將我逼得走投無路,我說:“把真相告訴我,你為什么這么做?”

  勒鋼說:“在泛美金字塔,你見到了我的記憶,應該能理解我為何恨密蘇里·提亞多。”

  我說:“他殺死了你的兄弟!”

  勒鋼說:“不僅僅如此,密蘇里殺了他,吸干了他的血,他覺得我還有用,所以留我的性命。而我的兄弟性格如火,得罪了當地的大血族,密蘇里不愿保護他,反而親手處決了他,并且吞噬了他的血與靈魂,令我的兄弟萬劫不復。”

  他轉過頭,雙目如狼犬般閃爍,他說:“他以為我很忠誠,也以為我并沒發現真相,可仇恨的種子早在那些年就埋下了。我和兄弟來自于東方的蒙古草原,我是混血兒,他是蒙古族,我們是安答,是同血同魂的親友,雖非同父同母,可親情勝過世上萬物。從那時起,我就決定殺了密蘇里·提亞多。”

  我說:“你為什么等到今天?無論多么強大的血族在白晝必須睡眠,只要你知道他藏身處,派你的仆人動手就行了。”

  勒鋼說:“密蘇里比我更深知這一點,數百年來,他控制著人類中的強者,沉睡于最深最嚴密的城堡,幾乎從不在外過夜,即使有,也無法掌握他的行蹤。而他的疑心很重,我不能露出絲毫對他的不忠,暴露一點兒反叛的企圖。他是現存的、我所知道的最強血族之一,掌握著黑棺中的命脈,我必須等到能夠一舉擊殺他的機會。”

  我問:“所以你拉上了我?你也見到了,如果不是你,我未必能殺死那兩個仲裁者,如果真要面對密蘇里,而密蘇里又如同你想象中的那么強,我們依然沒有勝算。”

  勒鋼說:“我聽說你曾擊敗過瓦希莉莎也束手無策的強敵,因此認為你深藏不露。”

  我目瞪口呆,想告訴他那是我自己胡亂吹噓的,可又不知該如何措辭。

  勒鋼笑道:“放心,我也考慮到了你名不副實的可能性。那一次泛美金字塔之行,我所夢寐以求的所有條件都已集齊,你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可我并不要求你能正面殺他。但是,在我告訴你我的計劃之前,我必須確信你心中仍有崇高與犧牲的精神,能夠為弱小與不公挺身而出。”

  我說:“所以,那個....警局,那些綁架案,都是為了考驗我?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密蘇里的秘密?”

  勒鋼說:“我暗中查探了許久,才查明了這一黑暗之謎,知曉了密蘇里的本性。

  數百年前,密蘇里曾在前往美洲大陸探險的一艘船上,船遇上了海難,將船上與他同行的所有血族棺材送上了遙遠的海灘,他醒來之后,異常饑餓,找不到可供吸血的凡人,所以,他吸自己同胞的血,把他們一個個殺害,對血族而言,他就像人類中的食人魔,‘食親’是不可饒恕的罪孽。而他將這往事隱瞞起來,不讓任何人得知。

  但他從那時起,就已沉迷于此道,單單人類的鮮血已不能滿足他,他必須從自己的同胞身上獲取食物。

  他在印第安人中悄悄制造些子嗣,等他們成長到一定程度,密蘇里再殺了他們,以他們的鮮血為食。等他在殖民地定居后,他又從那些殖民者中挑選合適的人選——都是些無依無靠的人,將他們變成血族,用以果腹。

  ‘食親’的舉動一點點成了密蘇里心中沉重的負擔,他害怕被其余血族發現,同時,他的愧疚感也與日俱增。他開始信奉古代的一種宗教——基督教,渴望通過向神父懺悔,減輕負罪感。

  食親也讓他的力量飛速增長,他成了卡戎公司的董事,成了人類中的富豪,成了美國的幕后推手,又成了德高望重的血族‘崇高長老’。他不得不花更大的心血,去遮掩他的惡習,隨著秩序的建立,他無法再隨心所欲地宣泄欲望。

  他的癮越來越嚴重,也越來越不可理喻,直至在血族中創立了基督教分支,誘騙一些窮困而弱小的高年代血族信奉,對他而言,這些受洗者....這些有信仰的血族之血,既是美味,又能洗凈他身上的罪孽。弱小血族并不知道自己的信仰會導致滅亡,他們是真以為自己找到了家庭和歸宿,這讓他們更加可悲,而密蘇里更加不可饒恕。

  但密蘇里知道這些血族毫無價值,他殺死他們,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你也見到了,這些‘弱血者’幾乎不比人類強到哪兒去,如今到了黑棺,密蘇里用野外低價購入的奴隸喂養這些弱血者,用一些純潔的人類給弱血者宗教洗禮,再用這些弱血者,滿足他丑陋而扭曲的食欲。

  這就是屠宰場幕后的故事,這就是密蘇里必須掩蓋弱血者的動機,他不能容忍別人發現他是個食親之徒。也許即使暴露了,其余長老也拿他沒轍,但密蘇里精神上的潔癖與自我崇拜催促他必須消除一切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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