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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靈魂瘟疫

  我和面具潛伏在瑤池與海爾辛的住處外,我能感知到瑤池精神的虛弱,她睡得很死,海爾辛卻很警醒。

  我說:“你想辦法幫我引開大師。”

  面具問:“萬一我死了怎么辦?”

  我說:“除非海爾辛一見面就給你一劍,不然你死不了。他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面具問:“怕就怕...他那么厲害,你需要多久?”

  我說:“十五分鐘,不成功我就走人。”

  “我呢?我該想什么理由?”

  我答道:“親愛的面具,你應該設法不被海爾辛大師捉住,而不是想著被捉住后如何騙過他,他很精明,立刻就能看穿你的任何借口。”

  面具嘆道:“魚骨啊,為了一個大媽,這么做真的值得么?而且她都快七十了。”

  我惱道:“不是為了那種事,我是為了治她的病。”

  “那為何偷偷摸摸的?”

  “因為治病的方法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面具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悲哀,那種悲哀感是如此強烈,我認為他是觸景傷情。

  我問:“你又怎么了?”

  面具說:“你不知道她們要起來是多么的兇猛。”

  “莫非你被大媽....”

  一滴淚痕宛如無色的血,流過面具的臉,他點了點頭。

  我頓時興致勃勃,問:“具體是什么情況?”

  面具說:“我也忘了,只記得....似乎有鋼絲球,在你的那里和別的地方摩擦,摩擦得你傷痕累累,血跡斑斑。我還記得我必須把臉埋入層層贅肉中,我的舌頭伸向仿佛臭水溝的地方,去找尋什么....”

  這混蛋一定在說謊,我聽著都快吐了,我很后悔問他。

  面具說:“聽我一言,放棄吧。”

  我怒道:“我是治病,真的是治病!”

  面具哀嘆道:“我明白,你必須犧牲你的身軀,滋潤她的身軀,才能治得了她....”

  我瞪他一眼,說:“別廢話,你有辦法了沒?”

  面具翻身下樹,我覺得他的模樣仿佛中國古代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刺客。

  他敲開海爾辛的門,海爾辛冷冷地問:“什么事?”

  面具說:“我有些事要和你談。”

  海爾辛問:“談什么?現在天色很晚了。”

  面具說:“關于朗利·海爾辛。”

  海爾辛與我皆大吃一驚,我從未對面具說起過海爾辛祖先的事,他如何知道的?不過他的門路很多,這也算合理吧。

  海爾辛嘆道:“這么遙遠的事,何必要現在談?”

  面具:“他并沒有死,他還活著,有人見到了他。”

  海爾辛臉上變色,問:“隔了這么久?在哪兒?”

  面具說:“似乎在紀元帝國的某個地方....這里說話不方便。”

  海爾辛點點頭,他和面具走了。

  我順著影子潛入屋內,看著瑤池平躺在床上。

  她很平靜,看起來沒那么老,我可以想象她的身體很平滑,她也不會用鋼絲球,更不會有贅肉和臭水溝....

  冷靜,冷靜,面具的話像瘋網一樣侵蝕著我,欲將我引上邪路,我可不能踏錯一步,更不可以去聞不該聞的...

  透過瘋網,瘟疫醫生微笑著探出腦袋,仿佛就在我身邊。他說:“她可真是一件杰作。”

  “杰作?”

  瘟疫醫生說:“時間不多,讓我們開始吧。”

  我將手輕輕按在瑤池的額頭,她輕哼了一聲,我進入了她的精神世界。

  整個世界的背景像是紅色的破布,浩蕩凄涼的風從破洞中吹了進來。瑤池坐在天空之下,大地的中央,承受著寒風的摧殘。那寒風無疑是連山脈都能漸漸磨平的。

  風中的聲音喊道:“海爾辛!你先走!”

  風中傳來海爾辛的聲音,喊:“不,你要做什么?”

  風中的瑤池聲音說:“報答你,若不是你,我早就該死了,我根本不該存在于世。”

  我見到瑤池舉起手掌,掌心是一柄木制的匕首,造型像是蔓藤纏繞成的木頭小刀,但它又仿佛透明的,好似幽靈一般。

  她像費倫恩一樣,那小刀是她的法器。她也是檀香一族的?

  大地中長出無數蔓藤組成的人體,似在與追兵搏殺,瑤池靜坐不動,鮮血染紅了她的身體和衣物。

  我問:“這是什么癥狀?”

  瘟疫醫生說:“蠢哪,太蠢了,這還看不出來嗎?她每一天都經歷這摧殘,每一天都必須耗盡法力去操縱這些召喚物。”

  “為什么會這樣?她和海爾辛早就脫險了。”

  瘟疫醫生答道:“想想那個費倫恩吧,他們的儀式令他們心中充滿負罪感,當使用法力過度,那負罪感就會爆發,成為揮之不去的詛咒。她不得不日日夜夜重溫往事,將自己的法力用盡,而她自己根本不知道。”

  那就像是抑郁癥,病人表面一切如常,可在他心里,某種東西不斷消耗著他的精力,讓他宛如一具死尸。

  我想起過去的事,萬分后悔:“我不該讓她替貝拉驅魔,那讓她的狀況惡化了。”

  瘟疫醫生笑道:“不,那樣只會有些好處,就像給抑郁病人找些事做,可以減少內耗。”

  “可現在該怎么辦?”

  他嘆道:“真蠢,替她補魔。”

  我大吃一驚,望向世界中央的她,顫聲道:“補魔?”

  他說:“先補上漏洞,你應付突發狀況。”

  補上漏洞?突發狀況?

  瘟疫醫生哈哈大笑,說:“你的思想真夠污穢的。”

  我怒道:“你們這群瘋子沒資格說我!”

  他發出那種令人討厭的尖叫,我一抬頭,看見綠面紗、金發少年、放浪修女、吞噬老人與丑陋海怪,他們盤踞在空中,然后他們招來一只巨大無比的蜘蛛,那蜘蛛吐出絲線,絲線匯入一個不知怎么地看起來很神圣的金輪,紡織成布,補齊那缺口。

  原來補魔是這說法,真讓人失望....不,劃掉,是如釋重負。

  驟然間,那些樹人扭過身子,對準瑤池,就像一群黑人面對著一個白人姑娘似的讓看客心神不寧,奇怪,我怎么老是想那種事?正義純潔的我通常是心靈澄澈的,肯定是因為外因。

  可恨的彼列,可恨的面具,可恨的瘋網,可恨的海爾辛....

  瘟疫醫生喊道:“保護她!”

  我掣出掌中的圣槍,在她面前一掃,把撲向它的樹妖全部殺死。一只樹妖將手對準我,伸出長長的尖刺,我斬出弒神,將它的手,它的身軀,還有它身后五個同胞一并打成木屑。

  它們數量太多,我索性用暗云將瑤池保護起來,瑤池說:“海爾辛,你別管我了!”

  我說:“我不是海爾辛,而且一切都在掌握中。”

  出現一只碩大的樹魔,它用紅杉樹般的樹干撞我,我涌出巨大的信心,同時握有巨大的力量,一劍將這樹干劈成了兩半,那樹魔也被我的劍斬殺。

  我興奮不已,覺得在夢境中,真像傳聞般變得無人可擋,我的一劍連山都能摧毀。我意識到是瘋網將力量借給我,與整個瘋網相比,瑤池的夢境和法力便相形見絀了。

  少時,從外界吹來的風停歇了,樹妖全數崩潰,成了地上的碎末。

  瘟疫醫生說:“夢境結束了,快走,不然會被她發覺!”

  發覺?發覺后會怎樣?

  鋼絲球,臭水溝、砂紙般的肌膚,或是層層贅肉?我腦子亂作一團,被一根蜘蛛絲牽著朝上飛。一聲巨響,我像是被人扇了十幾個耳光般臉疼。

  我發現自己如俯臥撐般位于瑤池上方,是她正用手扇我的臉,我低聲痛呼,離開了她。

  借著燈光,瑤池看清了我,她流淚道:“孩子?是你?”

  我急忙解釋說:“我是來替你....。”

  瑤池說:“你為什么這么對我?”

  我心頭一震,不知我對她做了什么?難道我在夢境中不由自主地做了弗洛伊德教唆之事?可我和她的衣服都還完好。

  瑤池忽然抱住了我,說:“孩子,你治好了我的病,是你治好了我的病!”

  我感到她的身軀瘦骨嶙峋,輕微地顫抖著,我們貼在一塊兒,可我對她并沒有其他的欲望,只有照顧、關愛和祝福。

  她是我的親人,她和海爾辛都是。

  我說:“你就說瘟疫醫生來過了,好么?”

  瑤池問:“你就是瘟疫醫生?”

  我點頭道:“是,我一直深藏不露,隱蔽功名,可我太耀眼了,實在是擋不勝擋,防不勝防。”

  其實我并不是,可我已經假借了太多威名,不在意再扯一面大旗加身。

  瑤池說:“我...真抱歉,我一開始沒看清你是誰,所以打了你....不過,我在夢中知道有人在保護我,救助我。”

  我說:“你都知道是我替你治病,還是先打再說?”

  瑤池笑道:“可不是嗎?我看見你趴在我身上,自然照打不誤。”

  我萬沒料到當時的局面竟如此不雅,更可惜的是我全無知覺,白白地錯過了。

  我說:“我得走了。”

  瑤池說:“別走,我和海爾辛要好好感謝你。”

  我慘然道:“大師如果回來,我至少得挨揍。”因為我看見她的床全都濕了,那多半是汗水,可也有些未必是....

  瑤池說:“那好,但我定會告訴他。”

  “告訴就告訴吧,別說我....那時的姿勢就好。”

  瑤池說:“我已經六十七了,孩子。”

  我忙道:“那又怎樣,你還是很漂亮。”

  她眼睛閃了閃,似乎很高興,我自知失言,嚇得急忙躍入影子里,就此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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