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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背叛長存

  我看見一輪冷月孤懸于天。

  荒漠中的沙丘,像是鬼斧神工的金字塔,嶙峋凹凸,布滿風削成的巖石。

  一群人冒著夜間的風沙,穿過這荒漠。

  領頭的人是黑棺的天才少年納爾雷,勒鋼的義子,我看他的徽章,他是游騎兵的上尉。

  一個高壯的游騎兵說:“長官,我們已經踏入從未標記過的區域了,再往前走,無法預料危險。”

  納爾雷看著偵測惡魔的手表,那手表又失效了。黑棺的科技乍看之下很神奇,可局限性卻很大。

  納爾雷不喜歡未知,正如他不喜歡這拾荒的任務,但自從他犯下罪孽時起,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猶記得在他的擁抱下,索薩的身體逐漸冰冷,表情卻歡愉而動情,當他吸了索薩大半血液后,又讓索薩喝他的血,于是,他也心潮澎湃,喜不自勝。

  他在想:“若不是那個魚骨....”

  我能感受到他對索薩異乎尋常的執著,那強烈的占有欲,如果他們并沒有成為血族,也許會成為戀人。

  啊,這禁忌的美少年之戀,這違背常倫的異端邪念,多么讓我....不對勁,我目前的身體狀態不便描述,于是繼續關注納爾雷。

  納爾雷說:“繼續朝前。”

  他的副手說:“長官,您是有什么特殊的戰略目的嗎?”

  “并沒有,怎么了?”

  “那我建議到此為止,除非前方有資源,否則我們不必拿生命冒險,而且,我們的神劍彈幾乎已經耗盡了。”

  納爾雷漠然說:“那么,我建議你們回去,我一個人足夠了。”

  士兵們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流片刻,副手才說:“我們繼續追隨您,長官。”

  納爾雷說:“走吧。”

  越過一座高大的沙丘,士兵們表現得精神一振,他們看見一座被風沙折磨的小鎮,鎮子看起來至少有五十年沒人住過了。

  納爾雷的地位本十分崇高,他是目前身為黑棺長老的勒鋼的義子,現在,他被剝奪了所有爵位,所有職權,遭派遣至最偏遠的地方拾荒。

  拾荒者在黑棺中頗受尊敬,但他們比撿垃圾的更辛苦,更危險。

  納爾雷極其高傲,他始終認為這是一種屈辱。但他知道是他害了索薩,所以他愿意承受屈辱。

  他在自殘,用這種自殘讓索薩看見自己對他的感情。他還不到十七歲,這種心境在每一個孩童少年身上都有。

  不過是叛逆期的孩子自以為是的沖動罷了。

  他說:“去看看有沒有食物和物資。”

  他們帶著一輛拖車,輪胎是可以收放的,有液壓助力系統,配備上世紀未損壞的太陽能電池,黑棺的游騎兵就是用這種拖車將找到的物資一點點送回黑棺。

  現在他們多了另一種選擇——駝鹿,可大部分拾荒者仍然用拖車。

  突然間,小鎮上傳來呼喊聲:“救命!救命啊!”那聲音沙啞、悲涼而絕望。

  納爾雷說:“加速前進!”

  副手說:“很可能是陷阱!”

  納爾雷說:“不是陷阱。”

  “長官,為什么?何以判斷?”

  納爾雷說:“我沒聞到陷阱的氣味。”

  他們無法理解,人類無法理解,但剛格爾一族的直覺近似野獸,他可以聞到危險。

  那里有惡魔的血,但并不激烈,戰斗已經結束。

  他們迅速抵達鎮上,納爾雷找到那間屋子,里頭躺著四具白色惡魔的尸體,另有兩人,一男一女,男的很清秀,留著短須,女的非常美麗,戴著花頭巾,他們身上都是血。

  納爾雷嗅出他們是血族,他說:“是你們殺的?”

  男子指著女子哭泣道:“快,快救她?快給她喝血!”

  納爾雷說:“你自己呢?”

  男子顫聲說:“我...喂她喝過了,可還不夠,我也受了傷,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喝血了。”

  納爾雷指著一個游騎兵說:“喂他喝血。”

  那人回答:“但是長官,我們根本不認識他。”

  納爾雷說:“他們沒有危險,照做!”

  士兵不再多說什么,他將手伸給那女孩兒,女孩兒虛弱地睜開大眼睛,咬上了士兵的手腕,士兵表情驚恐,可竭力忍耐。其余游騎兵用槍對準那兩人,以防不測。

  納爾雷鎮定地看著這一切,不發一語。

  我透過納爾雷的雙眼看他們身上的傷,那傷是真實的,是惡魔留下的爪印。

  他的做法和判斷值得商榷,但他是個心高氣傲的年輕人,他總認為自己是對的,總認準死理而不知變通,總認為自己被冒犯,總認為這世界該以他們為中心旋轉。

  那女人松開了口,說:“謝...謝謝。”

  男人說:“真是感激不盡,哦,我們幾乎要絕望了。”他偶爾抬起眼,看著游騎兵,表情顯得很饑餓,游騎兵們不由自主地后退,像是面對著老虎。

  納爾雷拋給男人一個血袋,說:“你喝這個。”男人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血液從他唇邊溢出,流過他顯著的鎖骨。

  納爾雷注視著男人,那男人抬頭,觸及納爾雷的視線,眼中滿是笑意。

  納爾雷嗅著空氣中的香水味,問:“你們是托利多族?”

  托利多是血族的一脈,又被稱作玫瑰一族。他們的血族樣貌美麗,舉止優雅,就像是玫瑰一樣誘人而危險。然而,因為他們嬌生慣養而好逸惡勞,無法忍耐荒野的折磨與苦楚,與近乎野獸的剛格爾截然相反。

  男人朝納爾雷伸出手說:“我叫尚馬·特度,她是我的同伴麥當·居里。您是...”

  納爾雷說:“剛格爾。”

  尚馬驚訝得合不攏嘴,他說:“您不像剛格爾,剛格爾中怎能有您這樣風度翩翩的少年?”

  納爾雷不禁微笑,他說:“我是剛格爾,我是血族中的狼。”

  尚馬笑道:“的確,狼之中也有英姿煞爽的瑰麗之物。真是讓人...讓人大開眼界。”

  他的話宛如蜜糖,令納爾雷似乎有些陶醉,腦袋似浮在水中,沒了重量。

  他問:“你們是何時蘇醒的?”

  尚馬說:“大約一年前,從那以后,我們就一直在尋找文明的蹤跡,這世界真是變得面目全非....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先換件衣物,這染血的破布實在讓人無法忍受,您說呢?”

  納爾雷下令游騎兵們給他一件換洗的襯衫,尚馬脫了上衣,露出了精雕細琢的身軀,納爾雷緊緊盯著,目光不曾有片刻挪開。

  我就知道這小子不對勁!那美女躺在地上,納爾雷根本不看她一眼。他與尚馬四目相對,尚馬說:“我們為什么不在這兒休息呢?”

  納爾雷說:“我正打算如此。”他下令游騎兵們分散搜尋物資。此時還在深夜,尚馬走向村外的一座小山,納爾雷不由自主地跟著。

  他們談了幾句話,納爾雷表現的高傲而幼稚,他判斷自己的實力遠在尚馬之上,顯示出一種強者凌駕于弱者的姿態,然而,這姿態又因為他對尚馬的興趣時而顯得溫柔而被動。

  他完全被尚馬玩弄在股掌之間,而尚馬甚至沒用操縱心靈的法術。

  終于,尚馬和納爾雷抱在了一起,我瞪大眼睛看著這血腥的鈣片,哦,瘋網呀瘋網,為什么要讓我看這些?難道你是想把我掰彎嗎?你這不懷好意的小冤家....

  好在他們只是你咬我我咬你,根下半身毫無關系。血族之間的事多半很無聊,我早就該知道。

  納爾雷翻到上面,用力氣壓住尚馬,他說:“你和居里是夫妻?”

  尚馬微笑道:“是又怎么樣?孩子?”

  納爾雷有些生氣,說:“不許叫我孩子!你這弱者!你該聽我的話!”

  尚馬說:“我們是血族,性別和婚姻有什么關系嗎?我們只有對彼此血液的渴望。”

  納爾雷輕輕掐住尚馬脖子,好像忘了血族不用呼吸,他說:“和我回黑棺,我命令你。”

  尚馬說:“然后呢?”

  納爾雷說:“然后你就能成為貴族,過上舒適的日子。”

  尚馬:“那很好,那好極了。”他顯然在等待著什么,可遲遲未等來。

  忽然間,一聲尖叫,那女人居里被一個魁梧的身軀提著頭發走來,她無力反抗,任由那人擺布。尚馬慘叫道:“居里!不!”

  納爾雷看清來者是他的養父勒鋼,他頓時羞愧無比,喊道:“父親!您一直跟著我?”

  勒鋼冷笑道:“臭名昭著的食親者‘居里和馬尚’二人,到了末世,你們連姓名都懶得改了。”

  納爾雷喊道:“什么?他們是....尚馬,你想吃了我?”

  尚馬突然發難,拔出一根木錐,刺向納爾雷的心臟,他瞬間的加速令尚馬猝不及防,但勒鋼揮動利爪,馬尚被斬斷了手,倒在了血泊中。

  納爾雷朝尚馬猛撲,用爪子撕開了尚馬的喉嚨,他憤怒至極,想要給尚馬致命一擊,可霎時想起之前兩人的纏綿,竟不忍下手。

  勒鋼輕輕地說:“動手,孩子。”

  納爾雷咬緊牙關,挖出了尚馬的心臟,看著尚馬化作灰燼。

  居里嚇得大哭大叫,慌張地四下張望。

  勒鋼說:“你們何時成為了惡魔使?何時投奔了巴爾教?”

  居里駭然道:“那些惡魔,我們埋伏的惡魔....里頭可是有黑色惡魔的。”

  勒鋼說:“已經全死了。”

  居里恐懼無比地看著勒鋼,顫聲說:“你....喝了惡魔的血?為什么你能喝惡魔的血?”

  勒鋼說:“這是我們蒙古血族的習慣,被我們殺死的任何獵物,只要不是血族,它們的血都將成為我的食物。”

  他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像是某種古老的災難。由于他奇特的體質,惡魔之血強化了他,而非殺死他,據我所知,不曾有過這樣的血族。我第一次意識到,就算在血族中,勒鋼也是異類。

  納爾雷跪在養父面前,惶恐說道:“父親,我讓你....讓你失望了,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勒鋼說:“記住這教訓,孩子,對于血族而言,唯有背叛與鮮血是永恒不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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