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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血族辯論

  我又回到了這法庭,過往的回憶仍然彌留,回想起上一次的驚險,我并不畏懼,反而有些懷念。

  邁克爾、勒鋼、麥宗、緹豐與麥克斯韋爾坐在審判席后,眾多貴族早已就位。

  邁克爾用法槌敲擊數下,說道:“安靜!”便再無聲息了。

  他又喊道:“帶博馳公爵!”

  法庭門開,博馳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他身后押送的審判者不敢靠他太近,又不敢遠離。博馳在受審亭處,那兒有一張椅子,他于是正襟危坐。

  邁克爾說:“博馳公爵,昨夜我親自造訪了你位于八十四層的府邸,在那府上,我見了令人發指的種種罪行!你將凡人分門別類地關押囚禁,剝奪他們的自由,強迫他們,違背他們的自由意愿,讓他們如豬狗牛羊一般繁衍,再將那些孩子當做大快朵頤的血袋。這些事實,你是否承認?”

  說著,他將現場所拍攝的照片放大之后,呈現在后方一張巨幕上。

  博馳微笑道:“這些事實,我承認,但這并不是罪行。恰恰相反,我認為我自己是個有功績的人。”

  人們看了照片本就驚訝,議論紛紛,邁克爾問:“功績?”

  博馳說:“就像上帝命令諾亞制造方舟,保護陸地上的種種動物,我保護了這些人類,讓他們衣食無憂,在末世安然的生存著。我向諸位保證,他們的血統頗為罕見,雖不像異人那般特殊,可仍值得保存。”

  邁克爾說:“別說的這么冠冕堂皇,你只是利用他們滿足你吸血的愿望!”

  博馳搖頭道:“錯了,執政官,我并不是個耽于美食之樂的饕餮之徒。我只是認為,人類的文明始于人類的才能,保存人類的才能,便是保存了人類的文明。正如您不遺余力地搶救那些古董一樣,我的舉措非但無錯,甚至可以用高尚來形容。”

  勒鋼說:“但是,你違背了執政官的法令,他勒令我們最大程度上善待人類,包括不許圈養、非法拘禁、非法侵害他們。”

  博馳搖頭道:“那條法令....根本狗屁不通。”

  邁克爾怒道:“你說什么?”

  博馳說:“該隱之血流淌于我們體內,讓我們天生以人類的血液為食,讓我們擁有遠遠凌駕于人類的力量、速度和體力。我們不會得病,不會衰老,如果方式得當,也不會死。這意味著我們本是超人,人類應當在我們的腳下臣服,應該為我們所飲食,如果他們服從,我們會善待人類。如果他們不服從,我們將毀滅他們。”

  說到此處,他環顧全場,說:“我認為血族高于人類,就像老虎獅子天生擁有吃掉兔子和麋鹿的權利和本能。那條法令,違背了我們的本能,侵害了我們的權利,對血族而言是背叛。”

  邁克爾沉聲道:“背叛?”

  博馳:“可不是嗎?請設身處地的想象一下,當到晚間時,我們饑腸轆轆地行走于街頭,我們并不想殺人,然而,若不飲血,我們會死。這時,我們見到了一位人類女性,她身子健康而強壯,體內涌動著我們渴求的血。

  于是,我們走向她。依照執政官的法令,不得非法侵害凡人,對不對?我們之中,并非人人擁有執政官那般操縱人心的訓誡之力,也不是人人都玉樹臨風,能讓凡人一見傾心。那么,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獵物從我們眼前溜走,這么做合理嗎?”

  邁克爾說:“你有許多尸鬼,完全不必有此顧慮!”

  博馳昂首道:“執政官,恕我直言,制造尸鬼也侵害了人類的頭腦,讓他們對我們的血渴望無比,讓他們的靈魂成為了我們心靈的奴隸,甚至——我并無不敬之意——您的迷魂之術,不也對人類是一種所謂的‘侵害’嗎?”

  邁克爾怒斥道:“真是狡辯,那豈能混為一談?制造尸鬼是被容許的,只要那尸鬼心甘情愿地喝你的血。”

  博馳朗聲道:“那又變相證明了,血族高于人類,血族應當統治人類,而不是被鐐銬束縛了手腳。”

  麥克斯韋爾嘆道:“執政官,他的話,某種意義上是對的。法令并非兒戲,而應當切實可行才對。我們血族應當有權對人類吸血,只要不致命就行。”

  庭上全是血族與血族的尸鬼,博馳的話讓他們的臉上浮現出贊同之色。

  緹豐也說:“如果我們僅限于從尸鬼身上獲取養分,就等于要求人類自己養豬殺豬一樣,執政官,我早就想說,你那條法令大有商榷余地。”

  勒鋼說:“確實有完善的余地,但原則是不能變的,凡人在黑棺之內必須得到善待。而且,博馳在偷換概念,他的罪行與是否善待人類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是個心理變態的狂人,他藐視凡人,藐視生命,甚至藐視道德。”

  人們將目光對準麥宗,想聽聽他意見如何。麥宗說道:“人類是不錯的實驗體,血族也是。”

  其余長老面面相覷,我頭皮發麻,不敢想象他到底在暗中做些什么,而且,現在也委實不該把他的秘密揭開,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博馳又說:“在遠古,在數萬年前,我們血族建立了人類史上的第一帝國,我們稱其為以諾之城。我們統治人類,人類是我們的仆人、奴隸和血源。那座偉大的城市和帝國,正如現今的黑棺一樣,由我們血族為皇帝和統治者。那么,請告訴我,執政官邁克爾、長老勒鋼,你們是認為,第一帝國的統治者該隱,以及輔佐他的洪水先民們,所作所為都是錯誤的?都是變態而不道德的?

  我們是食物鏈的頂端,是最頂尖的獵殺者,人類的道德不應成為我們的枷鎖和牢籠。我們有自己的宗教,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手段,去滿足自己的欲望和目的!”

  邁克爾反駁道:“照你這么說,歷史上的血族也根本不用創立化妝舞會鐵則,躲藏在歷史的幕后!”

  一提到此事,博馳更是怒不可遏,他說:“那是血族的屈辱!是因為我們喪失了洪水先民無比強大的力量,而又縱容人類變得過于強盛之故!我們的精神體魄,處處超越人類十倍百倍,可這群害蟲卻憑借著科技的把戲,以及數不清的數量,將我們逼上了困境。

  所以,化妝舞會鐵則是一種屈辱,是喪權辱格的條約。現如今,我實在看不出我們有什么必要再隱忍!”

  邁克爾拍了拍手,說:“帶上艾麗莎。”

  博馳冷笑一聲,走出證人席,來到一旁。昨晚那個險些被吸血的小女孩兒戰戰兢兢地出現了。

  清醒時被吸血的感受是比女性遭受欺辱更激烈的體驗,那快感能淹沒人的一切感官,而事后巨大的屈辱與恐懼又能摧毀軟弱的心。如果這少女真的被吸血了,她今后的人生必會因此扭曲,她幼小的心靈無法承受這摧殘。

  艾麗莎不敢坐下,站在小亭子里。

  邁克爾說:“孩子,你不用怕,將你昨夜經歷的一切如實告訴我們,我和朗基努斯侯爵都將為你作證。”

  艾麗莎于是開始訴說,她被邁克爾寧定了心神,心中涌出莫大的勇氣,將博馳對她的要挾與誘騙詳實地講述出來。

  邁克爾的人格魅力感召了一部分血族,他們中大部分并非毫無人性的怪物,他們也會同情弱者,尤其是艾麗莎這樣瘦弱無助的女孩兒。

  當艾麗莎說完,我聽見娜娜在下方怒道:“真是個人渣!”

  不,其實應該是血渣,但我也不便糾正她。

  邁克爾說:“博馳,即使我頒布的法令有種種瑕疵,但其中有一點我絕不退讓,那就是決不許對幼小的孩童吸血。這一點,我相信大家都能認同。”

  博馳搖頭道:“我不能茍同。”他抬頭道:“非洲草原上,那些獵豹和獅子,如果他們見到落單的幼年麋鹿或是水牛,他們會放過這難得而方便的獵物嗎?不,它們只會高興,因為弱肉強食,更因為這獵物足以讓它們能喂飽自己,還能喂飽自己的孩子。我說過,我們是超人,我們是半神!人類的道德對我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邁克爾說:“我們體內隱藏著野獸,如果不加節制,我們會變得面目全非。”

  野獸,藏于血族體內的本質,剛格爾擅長將這野獸引導出來,化作狼形或蝙蝠形。但對其余血族而言,一旦變成野獸,嗜血的渴望將失控,他們會無法自控地濫殺無辜,狂飲鮮血。

  博馳喊道:“那就讓我們面目全非好了,那野獸正是神賜給我們神力的具象化。我們的本能在指引我們去殺戮,那么,我們何必苦苦忍耐呢?”

  他已經并非在為自己辯護,而是鼓吹血族至上,他是在真正辯論血族的優越性,試圖將邁克爾徹底駁倒。

  邁克爾茫然四顧,緹豐、麥克斯韋爾皆微笑不語,麥宗心不在焉地閉著眼,勒鋼眉頭緊皺,眼中流露著威懾,我猜如果換做是他掌握著睿摩爾之力,一定早在辯論開始之前就把博馳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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