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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福音使者

  夜靜悄悄的,我在思考明天的戰斗。

  頻繁使用圣徒使我變老。

  我還不到三十歲,可看上去已經三十好幾,雖然不像上世紀那些碼農般禿頭發福,可已經不復小鮮肉的顏值與偶像派的肌膚,而像是個對少女擁有致命吸引力的中年歐巴桑。

  我照著鏡子,真是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紅顏易老,青春不復,稍不加留神,我這玉容艷色便如小橋下的流水般泊泊逝去,奔流到海不復回了。

  想到此處,我幾乎落淚。

  聽說上世紀有珍貴的美容產品,呵護肌膚,滋潤身子骨,我認為下一步我們拾荒的重點,就在于此。

  我攤開手掌,又是一聲長嘆。

  怎么了?

  原來是我勤于公務,無暇自顧,以至于忘了修建指甲,那指甲長長的凸起,像是狗爪一般。我原先毫無毛發的手背,現在已長滿了又粗又厚的黑毛。

  有道是凋花成泥,碧水化沼,再青春年少,美貌英俊的人兒,豈能有永葆美色的好事?就在倏忽之間,我由風流倜儻的美少年,卻成了這滿手黑毛的黑糙漢,這是怎般的悲哀,何等的可惜?

  我再往鏡中人細看,更是悲從中來。

  何故?

  你看你看,記得最初的朗基努斯是怎般玉樹臨風,魅不可擋么?我那紅唇白齒,我那劍眉星目,我那吹彈可破的肌膚,配上公爵黑底繡紅獅的主教長袍,唉,真叫世間少女叫啞了喉嚨,傷透了心。

  可現在呢?看我那鼻子,長得像狼犬一般,看我那眼睛,兇的像一條惡狗,看我那牙齒,尖得像食肉的野獸,看我那毛發,濃密得把我整張臉都遮住了。

  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我默然許久,陡然嗷地慘叫。

  拉米亞從隔壁走出,問:“你叫什么?”她看見了我,瞪大眼睛呆住了。

  我說:“我需要美容保養,你把你的精華乳液分我一半...”

  拉米亞怒道:“不是美容保養的事!你怎么變成剛格爾了?”

  “剛格爾?不,我只是熬夜而不修邊幅,臉上多了皺紋,忘了刮濃密胡須,眼眶下多了眼圈,你拿遮瑕筆讓我涂涂,我還得上點粉妝...Oh,My,God....”

  拉米亞喊道:“你現在就是一頭人狼的模樣!你別騙自己了!”

  我急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的化妝品?下次我去金州商圈中心去拾荒,幫你留意就好...”

  拉米亞捧住我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給我快點變回來,不然我把你的毛一根根拔光!”

  這話真是殘酷,男人的身體變化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我要是能伸縮自如,變化隨心,我每天晚上怎會讓她休息?

  瘋網中,我聽見阿納托利說:“別再戲弄他了,異變者。”

  那個畸形的海怪沉悶地答應了一聲,我感到毛發縮回了身體里。

  拉米亞長舒一口氣,說:“好了,你得解釋解釋是怎么回事!”

  我說:“我覺得自己的毛孔還有些粗,你有沒有修復的面霜?”

  拉米亞掐我臉頰,說:“接受現實吧,你這個老男人,你再修復也美不到哪兒去!”

  此言令我如遭雷擊,半晌回不過神。都說女人的心是海底針,如何捉摸得?她明明覺得我英俊卓越,器宇不凡,嘴上卻這般貶低我。又或者女人的嘴像抹了蜜的刀,一句話讓你甜滋滋,一句話又扎心般疼。

  我伏在地上,垂頭掩面,只覺燈光陰冷,黑暗襲人,便仿佛在冷宮孤堂里被關了多年的老妃子那樣冰涼而孤獨。有道是: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好詞,好詞。

  拉米亞說:“你給我振作點,明天都靠你了!”

  我哭泣道:“你說出這等無情的話來,傷了我脆弱柔嫩的心,現在知道后悔了?”

  拉米亞苦笑道:“你又發什么神經?”

  我本想一哭二鬧三上吊,但她摟住了我,讓我發作不得。

  過了一會兒,瘋網效應大概消失了,我恢復如常,拉米亞說:“你呀,總是給我整些莫名其妙的驚喜,雖然有時挺嚇人的,可倒也算很有趣。”

  我說:“我會沖在前方,但我們的士兵不擅長肉搏,讓劍盾會護住我們的側翼,千萬不能陷入混亂。”

  拉米亞說:“陣型會很古怪,劍盾會他們帶著一種連弩,威力不小,兩枚能放倒一只白色惡魔。”

  我看出她的無奈,問:“那連弩裝填很麻煩?”

  拉米亞嘆道:“麻煩透頂,他們有這么先進的科技,為什么不用槍械?”

  “這就像要畫家放棄他們一輩子練習的畫工,轉而練習攝影一樣。他們怎么可能改?增加弩弓和弓箭已經算是他們的突飛猛進,離經叛道了。”

  拉米亞拿出一桿槍,我這老婆可不含糊,在家里舞刀弄劍再正常不過,她幾秒鐘將槍拆了,說:“這一次軍需部提供的武器和子彈,經過改良了,非常不錯,現在,即使沒擊中要害,也能穿透白色惡魔的皮膚,最多三槍就能讓它們失去行動力。”

  我笑道:“我們這一百個士兵是你親手訓練的,肯定比黑棺來的更強。”

  拉米亞點頭微笑,可眉宇間卻并無喜悅之色,說:“我從沒打過這么富裕的仗,可越是富裕,越讓人不安。”

  這一次,我們沒有乏加的情報,只能靠劍盾會的科技,他們會不會也有什么值得信賴的超級電腦?

  這時,我的傳令兵杰森圖母跑來喊道:“公爵,有一位傳教士求見。”

  我問:“傳教士?什么傳教士?”

  杰森說:“他沒說,但他身上沒有任何武器。”

  拉米亞:“孩子,紀元帝國的刺客不需要任何武器也很危險。”

  杰森惶恐說道:“是,我這就讓他....”

  我面露自信,器宇軒昂,泰然自若,霎時仿佛千軍萬馬也不放在眼中一般,隨后柔聲說:“孩子,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么?”

  杰森“啊”地一聲,高聲說:“你是無敵的黑棺劍圣。”

  我笑道:“是啊,孩子,你要記住,對我而言,世上能危及我的人,不多。而正大光明敢向我挑戰的人,更不多。所以,你不必擔心,任何來歷不明的人物,你都可以引他們來見我。或許是該隱指引這些迷途者到我面前,讓他們接受我的教誨。如果他們是無害的,也好。如果他們是有害的呢?那說不定更讓我欣喜。”

  杰森臉上滿是迷弟般的興奮,他高喊:“我這就去讓他進來!”說罷興沖沖地跑了。

  拉米亞嘆道:“這晚上也真不太平,事情真多,我們明明需要休息。你猜這傳教士是什么人?”

  我嘴角上揚,眼中閃爍著明亮而柔和的光輝,我身為大主教,自然而然就擁有了過人的氣度,仿佛海納百川的海洋,又或是當世無敵的宗匠。

  我從容嘆道:“也許是一個在信仰路上迷途的修士,想要聆聽我的言語,得以迷途知返。又或是其余宗教的朋友,想借助該隱教的權勢,完成某些小小的心愿。”

  拉米亞說:“可偏偏在這個時候....”

  我說:“我,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大主教。來者,肯定是一個孤苦伶仃、地位卑微的小修士。我只需動動手指,將我如大海般廣闊的恩惠施加給他一滴,他就會終生受用不盡了。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拉米亞用手指點我額頭,說:“你聽起來好像自己是神一樣,你太膨脹啦,我的老公。”

  我張開雙手,動情地說:“神?不,我從不自詡為神。我只是個凡人,超越了凡俗界限,掌握無數人生死的凡人。我比神離凡人更近,因此,我對凡人的影響更超越了神祗....”

  我聽見腳步聲響起,回過頭,對那修道士說:“辛苦的兄弟,迷途的旅人,讓我用我廣大的力量,來慰藉你孤苦的心,來滿足你輕微的愿望吧....”

  我看清來人是安布羅撒。

  我下半句話變成了慘叫,劃破了夜空,杰森因此嚇得摔了個跟頭,但我已顧不得他對我的崇敬之心是否虔誠如故了。

  拉米亞大聲道:“死靈法師?”立刻用槍瞄準此人額頭。

  我急忙阻止她,我不知道安布羅撒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他極端危險,很可能比亞伯和該隱危險得多。

  安布羅撒神態謙和,朝拉米亞和我鞠躬道:“作為卑微而渺小的苦修士,我前來拜訪兩位舊相識了,如果驚擾了兩位,還請多多包涵。”

  拉米亞猶豫片刻,收起了槍。

  我忙說:“請坐,請坐。”

  安布羅撒說:“我只是個苦行僧,讓我站著吧,這或許能治我的腰疼。”

  拉米亞說:“死靈法師也會腰疼?”

  安布羅撒笑道:“你不知道腰疼是多么頑固的惡疾,夫人。”

  我問:“你來找我們....”

  安布羅撒說:“如果可能,我想與大主教私下談談。”

  我點頭道:“親愛的,你回屋吧,我親自接待這位可敬的貴客。”

  拉米亞低聲問:“你確定?死靈法師比尋常法師更難纏。”

  我這輩子沒這么確定過一件事:如果安布羅撒要殺我,即使上帝賜下莫大的福音,可能也無法保住我的性命。

  我說:“確定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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