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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獵魔先鋒

  安納托里的記憶朝前跳躍,直至畫面停在一個廣場。此時的安納托里大概二十歲,他仍是凡人,并未變成血族。他美麗非凡,已經有了許多追隨者,那些信徒緊跟在他身后。

  夜色正濃,他們高舉著火把,包圍了一間大宅。他對信徒們說:“惡魔就在屋內,小心保命,伺機殺它。”

  人們說:“是的,神父。”

  安納托里點點頭,手指轉了一圈,火光朝豪宅內飛去,樓上燃燒起來,信徒們用異常崇敬的眼神看著安納托里。

  突然間,窗戶碎裂,一個龐大而兇殘的怪物一躍而下,它遍體血紅,長著一對羊角,雙目閃亮猶如紅燈,大約三米高。

  人們喊道:“它下來了!”

  那個紅色怪物落地,我看出它并非紅炎惡魔,而是一個將自己塑造成惡魔形狀的斯密茨血族。它沖向街道另一邊,安納托里吹了聲口哨,手持長矛與弩弓的人向這血族猛攻。他則發動天地元一,操作火光為刀刃刺向獵物。

  這血族非常厲害,但在安納托里完備的伏擊之下,不久身負重傷,信徒們傷了大約五人,其余只不過連連喘氣。安納托里拿起一根長矛,尖上冒火,朝紅色怪物猛地一刺,它的腦袋開了花,不久自行焚毀,信徒們歡呼雀躍。

  安納托里手掌一捏,火勢熄滅,隨后,他們迅速離開了這里。

  走過迷宮般的街道,他們進入了一個地窖,地窖里是個蓄水池,四處響著水滴的聲音。他們用火把照亮四周。

  安納托里脫下鎖子甲,僅圍著一層毛巾,進入蓄水池,用一柄小刀劃破自己的胸膛,他的血染紅了水池,很快了無痕跡。他的信徒們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安納托里喊道:“耶穌基督,多謝您的神力,讓我們又多活了一天,讓我們又為這世界除了一害。我奉上我的鮮血,望您下次仍賜予庇佑。”

  人們都在大聲呼喊著,禱告詞與他相同,安納托里禱告完畢,說:“今天到此為止了。”

  信徒們跪地喊道:“我們也愿意為基督奉獻鮮血。”

  安納托里說:“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接受你們的信念,由我奉獻給主,這便已足夠。”

  信徒們哭泣著拜了又拜,安納托里一聲令下,終于令他們散盡。

  安納托里閉上眼,整個人浸泡在蓄水池里,過了許久,他從蓄水池中撈上來一具棺材,棺材中是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說:“你們又干了什么?”

  安納托里說:“賽色蘇斯死了。”

  朗基努斯勃然大怒,想要說話,先咳嗽了起來。安納托里說:“喝些我的血吧。”

  朗基努斯說:“我不喝血。”

  安納托里說:“不喝血,你就會死。”

  朗基努斯仍舊未喝,反問道:“我和你說了多少次?動手之前,先弄清楚敵人的底細,斯密茨是很厲害的巫師,一旦行蹤敗露,你們都會死。”

  安納托里說:“我在夢中見到了神啟。”

  朗基努斯:“你那是中邪了!沒有神啟那種東西!”

  安納托里冷笑道:“難道你刺死基督之前所見的并非神啟?”

  “那可能是惡魔的蠱惑。”

  安納托里大聲說:“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相信你就是那個殺死基督的異教徒,相信你所說的‘上帝已原諒了你。’更相信你的教義,從而皈依了基督教,現在你反過來告訴我你可能弄錯了?一開始你所受的是惡魔的邪念?”

  朗基努斯怒道:“你就當是我臨死前的懺悔好了。”

  安納托里森然道:“你不會死,只要你喝了血就不會死!你為什么總是如此固執?”

  朗基努斯說:“如果我死了,我會以凡人之軀重生,徹底擺脫血族的詛咒。我和你說了多少次?我幾百年的修煉就是為了這個。”

  安納托里哈哈大笑,說:“真是異想天開,就像白天鵝生下的是癩蛤蟆的卵,就像給處子之軀剖腹產卻產下了惡魔之子,就像那天我肢解的那頭白色麋鹿,就像那艘栽滿死人的海盜船的船長卻是個純潔的天使!你簡直瘋了,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悲哀地望著他的徒弟,意識到安納托里正變得歇斯底里,變得冥頑不靈。也許從小時候起,他已顯露出了如今的征兆,可那時還不明顯。

  還不夠明顯嗎?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開始把疑似血族的人一個個殺死。他現在所做的正是和以前一樣的事,只不過更有效率,更加膽大。

  他嫉惡如仇,近乎瘋癲。

  安納托里說:“你要出門轉轉?”

  朗基努斯說:“我要去看看圣槍,我的命沒多久了。”

  安納托里說:“那只是一根難看的魚骨頭。”

  朗基努斯大聲說:“你繼承了天地元一的力量,可以使用圣槍,直至找到我的轉世,將圣槍再傳授給他。動用圣槍吧,那會讓你更加強大。”

  安納托里搖頭嘆息道:“哦,老朗基努斯,我可憐的老朗基努斯。我一直厭惡教堂的那些偽君子,你難道不是嗎?”

  朗基努斯:“可有些偽君子會一輩子做好事,那也不算偽君子了,對不對?”

  朗基努斯要前往康斯坦丁堡的大教堂,安納托里無意與朗基努斯同行,他早就認為那些神父、教士與修女并非善類,羞于與他們為伍。而朗基努斯老來糊涂,竟與那些官僚稱兄道弟?拜托,他可是親手弒神的家伙。

  安納托里信奉主,可并不依附于任何組織,他的信念也無需任何儀式。他認為自己相信,那就足夠了。

  他在自己的手腕劃出一道傷痕,任由血滴落在地,大約走了一百米后,他的傷口愈合,他跪在地上,觀察血液留下的痕跡,以此迎接神啟。他通過這種種痛苦折磨自己,使自己更為堅定,也更為強大。在外人眼中,這英俊的流浪漢極不正常,不是個瘋子,也是個宗教狂熱者。

  血液的占卜顯示為惡兆。

  夜晚的風聲猶如野獸的吞咽聲,安納托里聽見腸子落地的聲音,粘粘的、聽著不舒服。

  他轉過街角,見到堆在地上的死人,是之前與他分手的信徒。烏鴉落在他們身上,啄他們的眼球,他們張開的嘴里還剩下幾顆牙,仿佛在向他們崇拜的圣徒禱告。

  安納托里察覺到了陰影的流動,有人從陰影中鉆出。他閉上眼,手中的火把朝后一揮,那火焰成了鐮刀,將那個影子斬成兩截。

  影子接二連三地躍出,從意想不到的地方朝安納托里襲來,安納托里奔向一座高塔,在墻上踩著奔了幾步,一個后空翻,當他的正面與地面平行時,他斬出火焰鐮刀,將那些暗影惡魔擊殺。

  他注意到一條小巷中藏著個人,猛然一沖,那個血族朝他怒吼,將暗影變成了一柄劍,然而安納托里陡然停步,手指一撥,火焰燒中那人,那是個女人,她厲聲尖叫,露出尖利的犬牙。

  血族怕火,不一會兒她已被燒的遍體鱗傷,安納托里散去了火焰,走向那女血族。

  女血族罵道:“該死的畜生!”

  安納托里抓起她的頭發,用火焰鐮刀劃開她的嘴,女血族在劇痛之下叫喚不停,安納托里將鐮刀往下一轉,她的整個手掌被切掉了。

  女血族承受不住,說:“我什么都招!”

  安納托里說:“為什么盯上我們?”

  女血族說:“你殺了賽色蘇斯,我們拉森魃不會放過你們。”

  安納托里說:“是誰主使的?他在哪兒?”

  女血族獰笑道:“你不會想要知道,而且康斯坦丁堡完了。”

  安納托里一腳踩斷了她另一只手,女血族哀嚎聲中,安納托里問:“你們其余人呢?”

  女血族說:“我們盯上你已經很久了,你和你的..那個老血族。你們一直在殺我們貴族,所以,你們可倒霉了。”

  安納托里的臉霎時變得異常可怖,他說:“你們知道他?你們沖他去了?”

  女血族放聲大笑,說:“你很快就將見到我們拉森魃與斯密茨血族的可怕之處。”

  安納托里將她燒成了灰,她的慘叫聲劃破夜空,而安納托里趕往大教堂。

  這座極盡奢華的神圣建筑,在康士坦丁堡陰森的夜色之下,令安納托里很不自在,那些石像鬼、那些神像、那哥特式的尖塔,像是來自地獄的使者和標志。

  他產生了錯覺,認為這建筑是惡魔建造的,就和他初遇朗基努斯的教堂一樣,表面光鮮,內里卻藏污納垢。

  拉森魃的血族襲擊安納托里,他殺出重圍,當趕到教堂內殿時,見到陰影組成的尖刺如石筍與鐘乳石般林立,朗基努斯的身體被刺穿,掛在高處,仿佛十字架上的那個殉難者。

  他殺死了敵人的首領,可受的傷委實驚人。

  安納托里將他的老師救了下來,喝道:“喝我的血!快點!”

  朗基努斯苦笑道:“你知道我打算做什么。”

  安納托里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為一個血族落淚,他說:“你的理論不會成功的,血族從不能變成人類!”

  朗基努斯說:“我...是特殊的,看著吧。”

  “如果你成功,我何時能再與你相見?”

  朗基努斯答道:“那可能得等你與我一樣蒼老才行。”

  安納托里猶豫著,驀然咬上朗基努斯的手腕,吮吸血管中剩余不多的血。朗基努斯平靜地看著他,在安納托里懷中消失了。

  安納托里轉過身,拿起了矗立在廢墟中的魚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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