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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糧與錢

  明媚陽光下,東京市內,人聲鼎沸,比起以往有秩序多了,最明顯的變化便是,于市井間橫行霸道的侍衛軍卒,消失了。這是尚洪遷這段時間整飭軍紀,約束禁軍的結果。

  換之的,是管理市場的市吏與巡卒,由開封府接掌。侯益上任之后,以最嚴厲的手段,嚴肅東京市坊之間的治安情況,整治了不少人,風氣漸佳。

  只是,縱陽光普照,卻也難使魑魅魍魎徹底消退。新的管理者,顯然已經進入了角色,作威作福。

  “侯益這開封府尹,當得還是不錯的!”站在一間茶肆內,劉承祐眼瞧著哪那一隊數人的市吏邏卒在周遭操持著活計的小攤小販敬畏的目光下,漸漸走遠,消失在街角。

  雖是茶肆,但竟然賣酒,前提是客人付得起高價。為米糧故,朝廷禁酒,但哪里能真正禁得住,雖不致于形同虛設,但于那些達官貴族而言,于深府大院中偷偷搞些酒釀,并不是什么大事、難事,朝廷所禁,真正約束的,還是底層普通的百姓。并且,輻射的范圍,局限于京畿之地。

  即便如此,近來東京朝野間,對解禁的呼聲也越來越高了。酒這種東西,當真讓人欲罷不能。

  而三司使王章,前兩日才向劉承祐提議,將酒曲之事,如鹽鐵一道兒,納為官營。這,又是王章想出來的一個斂財手段,因為自朝廷禁酒令下后,京畿民間有不少私賣酒曲,借機牟取暴利者。

  對于王章的進言,劉承祐心里當真是不知該發何等感慨。得悉其事,第一反應,不是在顧慮朝廷禁令施行不暢,而是在考慮如何借機牟利。當然,王章也是在盡力為國庫謀求增收。

  整個朝堂上,頭發白得最快的,就是王章。為了國家財稅,在劉承祐的默許下,王章制定了不少拖庇于“正稅”之下政策法令,身上背負了不少罵名。

  劉承祐心里知道,堵,終究不如疏。但是這禁酒令,還得持續一段時間,朝廷如不壓制,哪怕再缺糧,都會有不少糧食被用與釀酒。并且,對于東京城內,偷淫酒曲的狀況,也要進行一番針對性的打擊。

  “官家。”李少游轉入房內,悄步走到劉承祐身邊,喚了聲。

  “查清楚了嗎?此間茶肆,是誰家的產業?”劉承祐頭都沒回,端著架子。

  李少游說道:“是蘇相公部曲親戚所置。”

  如今朝中,只剩下一個蘇相公了......

  “這其間的關系聯絡,還真是不簡單吶。”劉承祐嘴角咧了咧,抬手淡淡地吩咐道:“將此事通報與開封府,著侯益處置!”

  “是!”

  劉承祐抬眼看了看呈恭敬狀的表兄,突然淡淡地道:“朕觀市井間,對朝廷多有非議,怎么沒聽武德司匯報過?”

  聞問,李少游下意識地心頭一緊,目光游移了一下,趕緊說道:“請官家放心,臣立刻通報有司,責成其對民間妄言濫議者,嚴肅清理!”

  “胡來!”劉承祐當即呵斥了句。

  “是!”李少游腰一彎。

  “眾口悠悠,都能堵得住嗎?縱能閉其口,還能緘其心嘛?”劉承祐教訓道:“朝廷自有弊政,百姓倘累其苦,還不準其抱怨一二?若朝廷能施善政,豈懼流言?”

  李少游恭聲附和道:“官家所言甚是!是臣浪言了。”

  見表兄那一臉謹慎的模樣,劉承祐緊跟著又提了句:“不過,對于那些有蠱惑人心、意圖不軌之嫌的言論,卻也不得放松,以免為歹人所趁!觀東京輿情,民間并不安穩吶!”

  “臣明白!”不管劉承祐說什么,李少游都全盤應下,沒有一點推搪。但是心里卻忍不住嘀咕,天子當真不好伺候啊。

  “官家,到回宮時間了!是否起行?”這個時候,垂拱殿東班直虞侯趙延進挎著刀入內請示。

  趙暉這個兒子,比起之前的李崇矩,要機靈一些。

  “還是宮外的空氣,清新自由,讓人倍感舒適啊!”劉承祐悠悠然地嘆了句,有種無病呻吟的感覺,不過很快收心:“回吧!”

  “將這些米面肉菜,帶回宮去!”臨了,劉承祐不忘吩咐著。

  “是!”

  在屋內,擺放著一些粟稻米、面粉、雞鴨魚肉、蔬菜、果實之類的。沒錯,劉承祐此次出宮,除了體察東京市井民情之外,就是來購糧的。

  東京的糧價,是越來越高了。以稻米例,從去歲的斗米四百錢,躍升至七百余錢,翻了近一倍,這還是朝廷費心維持的結果。

  當然,糧價如此高昂,除了糧食不足的緣故之外,也是錢不值錢的緣故。而今流通在市面上,有太多價值虛高的舊錢、爛錢,除了三代政權幾十年間鍛制發行的各類“通寶”之外,還有不少鐵制、鉛制的錢幣,另外,其余諸國的雜錢也有不少充斥于其間......

  幣制混亂,可見一斑。至于金銀、絹帛等重值等價物,一般的人可用不起。在如今的大漢國內,很多地方,都已經回到以物易物的狀態。

  察此事,劉承祐知道,自己與朝廷又多了一項任務鍛造發布新錢。

  回宮之后,不及歇息片刻,劉承祐便召王章商議平議糧價之事與筑造新錢之事。

  糧價問題,說難也難,說簡單實則也簡單,只要糧食足夠。

  整個國家都處青黃不接階段,而今東京糧食來源,可匱乏的很。南唐禁市禁糧之舉,少了江淮糴米,當真給大漢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每思之,劉承祐深恨不已。

  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在內部糧米難以劇增之時,只能從外部想辦法了。

  主要來源于兩個方面,其一,是荊南方面。南平王高從誨,前不久遣使上開封告罪,請求朝廷寬恕其前罪,再修君臣之好。對此,劉承祐還沒有回應,正可借機引荊南之糧北上,高家在荊南總歸有些存糧的。順帶著,還可讓高家這“二五仔”惡心惡心南唐。

  其二,則是與后蜀做交易了。前番,雞峰山大捷,所收俘虜,一部分被送入東京,被劉承祐設為懷威軍了,剩下的則還被留在鳳翔被羈押著。

  劉承祐打算讓后蜀贖回將那部分蜀軍兵將,據聞蜀主孟昶,正在進行清理權臣的最后一階段工作,有這么個提升名望、收買軍心的機會,想來是不會放過的。至于此前兩國交惡的問題,自可暫時擱置。

  相較之下,筑錢之事,倒要麻煩些。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問題,銅料不足。

  哪里找銅?除了尋礦冶煉之外,劉承祐腦子里全是國內那些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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