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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楊業卻敵

  河中府,整個節度衙門沉浸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中。數百名甲兵,整裝齊備,侍衛于其間,尤其是大堂內外,河中牙兵更是殺氣騰騰以待。

  “這是小皇帝親自下的制書?”堂間,當真河東文武的面,李守貞掂量著手中的冊頁,冷笑著盯著獨身站在堂中天使。

  “使君身為人臣,竟敢對陛下無禮?”使者是個中年文士,蓄著短須,一臉儒氣,但似乎有些一根筋,深處虎狼之地,仍不以禮忘質問李守貞。

  李守貞不屑地笑了笑,蔑視地盯著使者:“小皇帝欲以此制讓本帥就范?”

  見李守貞張狂,使者沉聲道:“朝廷制下,請使君移鎮金州!”

  聞言,不屑之意愈濃了,命人端上一個火盆,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制書拋入其間。

  使者怒目而對。

  見著由緩到急,被火苗吞噬的制書,李守貞扭頭,殺氣凜然地盯著使者:“當初馮道在我這里,都要小心賠笑。你這個酸儒,竟敢在本帥面前如此張狂,不怕死?”

  見狀,使者眼神中恍過一絲懼色,嘴唇微抖,昂著脖子,高聲道:“使君若敢擅殺天使,正可給朝廷出師之名。我又何惜一死?”

  “想不到,如此朝廷,皇帝小兒,竟然還有你這樣不怕死的忠臣。”聽其言,李守貞似乎有些感慨,沖著其嘆了口氣,嚴肅地說道:“既如此,本帥成全你,正可,為我起事祭旗!”

  隨即,在使者稍顯驚恐的目光中,招呼著牙兵,將其拉下去解決了。很快,伴著一聲慘叫,首級被呈上,拎著血淋淋的頭顱高舉,站于帥案前,李守貞厲聲道:“事已至此,已無退路,本帥決議,克日起兵,以討無道!”

  “愿隨節帥起兵!”在場河武,齊聲道。這估計,是他們最后一次如此整齊嘹亮的高呼了。

  乾祐元年秋七月己未十二,河中節度使李守貞舉叛于蒲州,自號秦王,發檄天下,召各路英雄共討“暴漢”。

  舉叛之后,李守貞所作第一件事,便是派人聯絡同州、華州的倆哥們,并且,派其子李崇訓與牙將王繼勛領軍一萬南下,直趨風陵津,欲按照既定目標,渡河南下,奪取潼關。

  然后,碰了個頭破血流。

  風陵津南岸,渡頭上,一排寨壘勾連,似是臨時搭就,卻露獠牙。一陣強烈的歡呼聲在其間爆發出來,他們剛剛又取得了一場小勝。

  寨壘下的河水中,肉眼可見,一片狼藉,一些毀壞的船只、舢板與尸體,順流而下,而更多打著蒲軍旗號的叛軍,正狼狽向北岸退去。

  望樓上,楊業見著形色倉皇的叛軍,沉凝的面容間,帶著一絲疑惑:“蒲軍如此不通軍略,徑來送死,莫非有什么陰謀,想要迷惑于我,讓我軍放松警惕?”

  隨王峻破蜀軍,又于潼關獨掌一面數月,一系列的歷練下來,比起以往,楊業顯然得到了極大的成長,僅從其面上的沉穩多思,便可知一二。

  蒲軍這邊,李崇訓與王繼勛領軍至風陵津后,不及調整,催促著麾下將士,登船擬舟,朝著南岸的官軍營壘便沖去,欲取南灘而進潼關城,毫無技巧性可言。

  作為劉承祐安排在關右的一顆釘子,楊業很盡職,時時刻刻都盯著河中的情況。聞彼變,立刻帶人快速反應,率一千五百名弓箭手進駐早就搭建起的防御營寨。叛軍莽打莽沖,在河水上,逞輕舟皮筏,就是一群活靶子,被官軍僅以弓箭輕松射退。

  王繼勛連續組織了三波沖擊,都以失敗告終,折兵五六百。而官軍這邊,也就是官軍士卒手臂給拉酸了,以及費了些弓箭,這段時間以來,劉承祐自東京向潼關支援了不少軍需,箭矢的儲備還算豐富。

  這一次,蒲軍似乎終于學乖了,縮在對岸,安營扎寨,不敢再貿然來攻了。

  站在楊業身邊的是一名文士,內著官袍,外罩軍甲,顯得不倫不類的。此人正是托庇于潼關的趙修己,被楊業上表推薦,以其過往履能,再加審時度勢,提前反正,劉承祐干脆以其為潼安軍副使,輔助楊業。

  “李守貞用人不當。”見楊業懷疑,趙修己又是感慨,又是不屑,給楊業解釋著:“李崇訓才能平庸,既庶務之才,又無從軍經歷,僅以出身,為李守貞拜為統帥。至于王繼勛,勇則勇矣,然為人粗莽,無謀略,若以其戰陣沖鋒,或可收奇效,但以其統大軍作戰”

  趙修己話已經差不多說透了,楊業想了想,說:“如此說來,倒是我多慮了?”

  “軍使當潼關要隘之重,謹慎持重,乃良將之舉!”趙修己在旁恭維一句。

  楊業已然蓄成了一層胡須,此時下意識地撫摸著,遙望對岸:“觀彼岸之賊眾,約以萬計,李守貞這是將半數的蒲軍都派出來了!”

  “就我所知,叛軍稍強者,不過那四千河中牙兵,余者都是其新招攬雜合之眾,戰力低微。”

  “僅觀其旗號不整,軍情雜紊,便可知其況。”楊業嘀咕著說道:“本將都有心,率敢死之士,北渡反沖,試試其斤兩!”

  聞言,趙修己臉色一變,趕忙勸說道:“軍使不可呀!經此一戰,賊勢稍挫,但畢竟人眾。眼下,穩守潼關,控制住這咽喉要地,以待朝廷平叛安排,才最為要緊啊!”

  與楊業共事這段時間以來,趙修己對其將才很是認可,也理解朝廷為何敢將潼關交與其駐守。但是,畢竟年輕,他怕楊業立功心切。

  聽其勸,楊業擺了擺手,豁然一笑:“先生放心,孰輕孰重,本將還是分得清的。”

  見狀,趙修己不由松了口氣。思及這段時間以來楊業治軍布防的沉穩泰然,不由自哂自個兒多慮了。

  看了看天色,楊業琢磨了一會兒,說道:“時辰已晚,叛軍應當不會再有異動了。此津乃咽喉之地,我軍只需占住南渡,彼輩兵力縱使翻倍,也難輕易逾越。此處的防御,就交與趙先生了,此夜,趁機加固岸防。另外,提高警惕,以免其夜襲!”

  聽楊業的安排,趙修己有些意外,不由問道:“軍使以重任托付于我,欲何為?”

  “后顧尚有憂,關城不容有失!”楊業朝西邊看了看。

  順著目光西望,趙修己若有所思:“您是顧忌華州的侯章!”

  楊業深吸了一口氣,自信地說道:“河中之叛,天子與朝廷早有所御備。京兆白公、陜州趙公,很快便會遣兵而來,我等只需守住關城與津頭兩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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