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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議取淮南

  暮秋已深,秋霜愈寒,就著涼風,王樸與王溥二者相伴,跟著召喚的太監,行走在宮廷廊道之中。作為新進進士中的佼佼者,天子唯二另眼相待之人,兩個人完全算得是“秋風得意”了,暫被安置在學士院,暫無品秩。

  “文伯兄覺得,陛下召我二人,所謂何事?”放低聲音,王溥問聯袂而行的王樸。

  王溥臉如沐春風,一副儒雅的樣子,儀態似乎都融入了其走路的姿勢之中。以同科進士之故,哪怕年紀差著十六七歲,二人仍同輩相交,且關系還不錯。對于王樸,王溥也保持著一個面對前輩的謙恭心態。

  “君心難測,豈是我等所能猜度的?”王樸的聲音中透著股蒼勁兒味。

  見王樸仍舊四平八穩的樣子,王溥不由輕輕地晃了下腦袋,跟著泰然起來。

  “二位官人請于此等候通報。”

  至垂拱殿,被攔在殿外,二人表現沒有絲毫不妥,保持著恭謹。

  “臣王樸(王溥)參見陛下!”

  “免禮!”埋著頭的劉承祐幾乎連抬頭的空閑都沒有,只是伸手朝二人示意了下:“先坐。”

  殿中,劉承祐正批示著政事堂那邊呈來的奏章,二王應詔而來,倒是正好讓他稍微放松一下。放下御筆,命人將最新朱批好的奏章發往中書處置,劉承祐這才將注意力投放到二人身。

  兩個人,仍舊微躬著身體,站著。不過,也悄然打量著御案后的少年天子,此前雖在廣政殿見過,但那時的高高在與此時的近在眼前,感覺總歸是迥異的。勤政的表現,總能彌補年紀的不足,讓人感到一股心安與敬服。

  “坐,不必拘束!”見二人仍坐著,劉承祐指著御前的座位吩咐道。

  這才落座,保持著禮節,沒有發話,坐待天子訓話。

  劉承祐在二王身打量了幾眼,王溥自是器宇軒昂,氣度自若,只要心里不含嫉妒,就不會討厭他。相較之下,王樸倒顯得老成肅重,不只是年紀的原因,坐在那里,就有種不動如山的感覺,但胸中韜略才情,給人一種踏實感。

  “此番制舉,朕雖喜得才過百,然更喜得二君!”審視了一會兒,一張嘴,劉承祐便表示對二者的盛贊。

  “陛下謬贊!臣愧不敢當!”即便自負才略,面對天子的夸獎,二人也表示著謙遜。

  態度極為和善,劉承祐寒暄著問道:“在翰林院這幾日,可曾習慣?”

  王樸答道:“學士、翰林兩院,鐘靈毓秀,群賢畢集,臣二人入院,便有如井底之蛙,初入天地,心懷尊崇,不敢怠慢......”

  “這可真是過謙了!”見狀,劉承祐輕笑道:“你們可是朕親自點出的大才,文伯先生更為狀元,不必如此!”

  和二者簡單地寒暄了一下,劉承祐自御案,抽出了二人殿試所作策文,在手中稍微揚了下,對二人道:“二位所作《平邊策》,朕近日了,已拜讀了不止一遍。心中有所得,頗合朕此前之計議,然猶有疑竇之處,今日召二位來,以作解惑!”

  劉承祐這副姿態,已是禮賢下士了,對王樸與王溥的看重,也是溢于言表。對此,二人趕忙起身,應道:“請陛下示下。”

  “朕小作總結,先南后北,先易后難,從二位的策文中,都能體現出來這樣的思想!”劉承祐直接道來:“然文伯先生與齊物,皆有言,奪淮南而北顧。既先欲先易后難,何不完全削平南面諸國之后,再行北伐契丹?南方諸國的戰力,總是比契丹人弱吧!”

  劉承祐的總結,讓王樸與王溥都下意識地點著頭,而對天子能解其意,都有所感。

  對視了一眼,由王樸開口。

  “坐下講!”劉承祐無時不刻,不表現其對人才的禮重。

  “啟稟陛下,以大漢如今的境況,北不可敵,只能暫避契丹鋒芒,據幽冀而御備胡騎。如欲對外用兵,遍歸四境,唯有淮南一域可圖。”

  “自古以來,淮南便是豐饒之地,戶民百萬,楊吳借之以割據鼎足。偽唐據之,時時窺伺中原,侵犯徐淮,雖則南軍戰力不強,然對我中原京畿,仍具有巨大的威脅,如劍懸于首。”

  “故奪淮南,不僅可奪淮南之人口、土地、財富,還可解我朝腹心之患,鞏固中原,同時,亦可以北兵,威臨大江,為日后進取江南做準備!”

  聽王樸親口所述,劉承祐也跟著頷首,不過這些問題,劉承祐自己都分析得出來,故仍舊看著他。

  王樸則適可而止,將表現的機會,讓給王溥,兩個人顯然對于《平邊策》交流過各自的意見,又有所得。

  只見王溥拱著手,接話敘道:“陛下,自前晉少帝以來,中原屢亂不止,及胡寇南下,山河破碎,幸得高祖拯溺天下,建立大漢,及至今朝,陛下稔滅河中之叛而歸,天下方得片刻安寧。”

  “北兵強悍,然我朝國力屬實不足,生民困苦,非十年以,勢必難以恢復。”

  “而偽唐,自其先主代吳自立以來,得以據江淮泰半膏腴之地,潛心經營十余載,民殷國富,人心歸附,擁兵十數萬。前番又得以出兵平閩,其勢正盛!”

  “以大漢之軍力,倘若發兵南下,奪淮南尚且不易,更遑論渡江而滅之。”

  王溥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大漢空有強兵,但沒錢沒糧,提兵南下占便宜都不容易,要滅南唐,則更難,這強兵,估計還有打個引號。而對大漢的國庫,有著異常深刻認識的劉承祐,聞之當然更是深有感觸。

  見天子面浮思忖,王樸又在旁,補充說道:“即便陛下欲發兵南取淮南,亦需做充分準備,否則短時間內,必難竟全功。”

  “說說看!”劉承祐看著他。

  在抒發胸中韜略之時,王樸顯得眉飛色舞的:“其一,大漢經亂未治,需要耗費時間,革除弊政,養民生息,恢復國力;其二,當各整飭吏治,強固禁軍,使軍政平穩;其三,當練水軍,江淮之地,河渠縱橫,又有運河相依,南軍更習水戰,如無水師策應,貿然南下,必然受挫!”

  “如此三者,非三載難以有功效,即便如此,陛下還當做好與唐軍血戰的準備。偽唐國力尚強,唐軍戰力猶在,淮南之地,當偽唐半壁江山,定然不會輕易放棄。”

  “即便如此,大漢還需考慮到其他諸國的反應,尤其是做好北疆的御備......”

  聽王樸這滔滔不絕之論,劉承祐回了神,語調輕松道:“聽二位之言,倒是料定朕會發兵取淮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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