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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郭榮之斷

  在北漢淮南行營這邊,對陳、許援應大軍連戰連捷的同時,在淮東,受劉承祐命,淮東經略使郭榮這邊,也同樣開啟了針對南唐援軍的作戰計劃。

  事實上,郭榮這邊,壓力還是比較大的,尤其是兵力上的壓力。屬于郭榮調配的淮東經略漢軍,只有隨他南下的徐、沂之軍六千、宿州團練三千,以及劉承祐在渦口撥與的一千鐵騎及一廂龍棲軍,兵馬總計約以一萬五千卒,再加上萬余自淮北征召的役夫。

  看起來,兵力已然不少了,但是這些軍隊所要承擔的駐防以及作戰任務,是很艱巨的。濠州、楚州要駐守,尤其是當運河要沖的楚州,因為面對屯于高郵時時有北上之意的姚鳳軍,投入駐守的力量也不能少。

  再加上于泗州駐守的唐軍,更需防備。雖然因私念,馮延巳將自己胞弟馮延魯,從泗州調離,反由郭廷渭一人獨掌軍州事,駐守淮陽重鎮盱眙。

  這番操作下,反而使得泗州更難打。前番已然提過,郭廷渭是有不俗將才的,練兵能力很強,且不懼漢軍。自漢軍南征以來,幾番作戰,泗州的兵馬并未有多少損傷,再加唐廷后續的增派、征召勇士以及收攏敗兵,郭廷渭猶得上萬軍丁以固守,尤其還有一支水軍,雖然規模不大,但令郭榮在困敵之時,始終投鼠忌器。

  而郭廷渭,也不是被動挨打的人,時不時地出擊,小規模作戰,戰果雖不大,但使郭榮很難受。后以冬至,天氣愈寒,郭榮不得不退防,保守地遏制郭廷渭軍。

  趙匡領一軍屯盱眙西南的招信,徐州副使成德欽屯北邊的臨淮,郭榮則率軍駐扎與盱眙隔淮相望的都梁山,成三角控房盱眙。至于楚州,則由原沂州團練使陳思讓駐守,那是名經驗老道的將領。

  但開春以來,皇甫暉、姚鳳兩路北進之后,郭榮頭疼了,劉承祐的詔令,則更讓他感覺重任在肩。所幸,唐軍那邊動作比較慢,尤其是皇甫暉,不知在考慮什么,陳覺、姚鳳兩路軍隊都進發了,他這中路軍,還守在清流關。

  等徐州節度使武行德都自彭城領軍至臨淮了,郭榮方得報,皇甫暉出兵了。而此時,姚鳳軍水陸近四萬軍,已向山陽發起進攻。陳思讓那邊,兵力薄弱,僅有三千余卒,面對十倍之敵,即便唐師不善攻城,仍舊守得很辛苦。求援信紛至沓來,陳思讓用辭則更加沉重,援軍不至,山陽將失去,他必戰亡。

  說起來,皇甫暉是南唐淮南援應使,是抵御漢軍的主帥,但左右陳覺、姚鳳兩路人馬所率之軍,都比他軍力強大。至其兵出清流關,算上征夫,所領之軍也不足三萬。

  面對有些危急的形勢,郭榮召來趙匡等將,共議軍情,經過商量,一致決定,要主動出擊,若是被動防守,讓皇甫暉扎至淮水,配合起郭廷渭來,那漢軍的處境可就不妙了。

  至于泗州這邊,留兩千兵并一部分民夫駐都梁山,又請求助戰武行德率徐州兵南下,對盱眙的郭廷渭作牽制。郭榮的這番安排,很冒險,三路相迎,三路以寡敵眾,稍有不測,則后果嚴重。當然,這番布置,也同樣也符合他的性情。

  隨同郭榮作戰的,都是些年輕將校,似趙匡、黨進、趙延進、安守忠等,也都沒帶拍的。而要說有什么作戰計劃,那便是各打各的,自由發揮。

  郭榮領四千步騎,自都梁山南下,盯著皇甫暉軍奔襲而去。在漢軍有意的遭遇下,雙方接戰于滁州來安水上游。因為斥候撒得夠遠,對于漢軍的動向,皇甫暉是有所察覺的,提早進行調整布陣。但是皇甫暉終究小看了郭榮,低估了作戰的決心與瘋狂,五六十里的奔襲過后,不顧士卒之勞頓,趁著唐軍陣形未完善,徑直發起攻擊。

  一場遭遇戰,打得十分激烈,郭榮自當前驅,身先士卒,盯著皇甫暉軍左翼打。雙方激戰半個時辰,以唐軍的敗退而告終。那一千漢騎的威力,在戰場上的威脅太大,這也是郭榮敢冒兵家之忌,悍然向數倍之敵發起進攻的原因。

  當然,這一戰漢軍并不容易,太過疲憊,以至于難竟全功,讓皇甫暉軍南退至滁州北邊的來安縣。如此一來,皇甫暉這一路唐軍受挫敗,敵勢得到遏制。

  初戰告捷,郭榮于周遭尋了一村莊,讓將士休整。自與趙延進、安守忠二者商量,就在第二日,果斷決定,進軍來安,逼迫唐軍,以寡凌眾。

  滁州,來安縣。

  漢唐之間開戰近四月以來,戰火終于蔓延到這座滁州小城,援應大軍的敗歸,則使城中人心惶惶。在縣長的迎候下,直接占據了縣衙,坐在堂案上,皇甫暉表情很難看。

  皇甫暉其人,也算是這個時代武夫的縮影了,名氣還是有一些的,當年后唐莊宗末年,魏博戍卒嘩變于貝州,就是此君帶頭鼓動作亂,連拉袋拽地逼著趙在禮做了“帶頭大哥”,從而引起連鎖反應,中原、河北諸鎮接連響應造反作亂,使得李存勖得國四載而亡其國。

  比較“傳奇”的說法是,皇甫暉好賭,同軍中士卒賭博,無資以抵,郁憤一起,干脆造個反玩玩。當然,皇甫暉因此而聞名,更多的還是因緣際會,彼時的后唐帝國早已處水深火熱,諸鎮戍卒就如一堆干柴,皇甫暉只是點燃它的一顆火星。

  殺人放火金腰帶,皇甫暉從一介軍卒,博出了一個使君的前程。契丹南下滅晉之時,此君見中原陸沉,又趁機率眾投降了李璟,并替南唐招攬了大批的淮北散兵、盜賊、丁壯。此前提過的咸師朗、孫朗、曹進之流,悉在其列。

  至南唐,皇甫暉受到了李璟的重視,官爵、名位的賞賜,十分大方。雖然朝中有不少人質疑他“北將”的身份,但皇甫暉倒一直覺得自己問心無愧,并且,李璟還算信任他,不然怎么也不會令他統帥淮南援應大軍,雖然只是名義上的。

  皇甫暉年級不小了,過了知天命之年,大抵是隨著年歲的上長,內斂了些,少了許多年輕時候的無賴、輕浮。一身鎧甲很亮,很威武,胡須都修得很精致,往那里一坐,很有種名將風流。只是為郭榮所挫敗,此時這位名將,很有種憤懣,不服。

  “各營都回來了嗎?損兵多少?”皇甫暉問道一名裨將。

  “回使君,基本都回來了!至于損失......”裨將回答著聲音便小了下去,但迎著皇甫暉的目光,硬著頭皮道:“連同陣亡、被俘、走失在內,當有五千卒!”

  “哼!恥辱啊,我三萬大軍,十倍于敵,竟為其所破!”皇甫暉頓時怒氣沖霄,砸了下桌案,道:“這個郭榮,慣會使這些突襲的卑劣伎倆,濠州、楚州,都是被其偷襲,此番又來襲我!”

  抱怨了一通,皇甫暉吩咐著:“立刻下去,收攏士卒,重整兵馬!自清流關,再調一支人馬來!派斥候,探察漢軍的動向!”

  然而就在第二日,郭榮同樣整兵南來了,在來安以北五里下寨。得悉,皇甫暉頓感一股蔑視之意撲面而來,怒曰:“這郭榮欺人太甚!輕我過甚,真當我懼他?”

  徘徊片刻,郁氣難填,皇甫暉當即手書一封,命人發與漢軍。

  “使君,這是何意?”麾下將校不由問。

  “同漢軍約戰,城外對戰,以雪前恥!”皇甫暉嚴肅地道。

  聞言,麾下頓驚,不由勸道:“使君不可啊!我們昨日才遭敗績,士氣未復,漢軍以少勝多,此消彼長,兵鋒正銳,還是勿輕與之戰!”

  “我看你們是被漢軍打怕了!”見狀,皇甫暉不由斥道:“我們還有兩萬余卒,漢軍才多少人?何以長敵威風,滅我志氣?”

  “使君,單那支漢騎,便難應付!”

  “莫說漢騎,就是契丹騎兵,當年我也見識過。只需以大盾、長槍、拒馬,輔以弓弩,其若敢沖陣,徒尋死罷了!”皇甫暉擺手道:“好了,吾意已決,勿要多言,沮我大事!都下去準備作戰吧!”

  “不過,爾等也不必過分顧慮,那郭榮,敢不敢與某擺明刀槍,對戰一場,都還是問題......”皇甫暉又捋須道。

  來安城外,郭榮正親自帶領輕騎,在城郭外探察。來安只是座小城,城且不高,墻且不固,但唐軍人眾,想要破之,可不容易。

  三面之敵需要應付,畢竟時間不多,郭榮還是深為憂慮的,正在他考慮著接下來如何作戰之時,皇甫暉的信使來了。

  帶著疑惑,拆信而覽之,郭榮頓時笑了,哈哈大笑,直接朝信使道:“你回去告訴皇甫暉,他之所請,本使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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