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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捐資

  郭榮離開崇政殿后,并沒有直接回樞密院,而是循出宮之路,追上常思。

  常思這老兒,面圣之后,得免其過,如釋重負,腰直了,腳步也輕快了。見到追上來的郭榮,當即笑道:“郭郎,天子寬仁啊,果然未罪于老夫。”

  說著,表情上流露出少許的可惜之情,道:“只是,我以潞民積欠之券進獻,天子何以焚之?那可是足足七萬緡吶!”

  聽常思之言,郭榮面皮不由抽搐了一下,對于常思這老兒的無知短淺、貪鄙習性,可算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王景崇何以盯上常思,還不是因為他在鎮守潞州的這些年中,斂聚過甚,以致政廢民貧。天子對此,是心知肚明,前些年聽聞類似的情況,只是下詔警示,時機不到,未加整治。

  而今放出王景崇,明顯就是刻意針對,常思既然感到危機,進京活動求救,自身卻不知反省。郭榮勸他獻上家產,竟然拿出那一疊借據、債券,簡直是自曝其短,自承其惡。

  那一疊券,如何來的,潞民怎么會欠他那么多錢?獻給皇帝,讓皇帝派人拿著券紙去潞州收款?以天子的性情,直接燒了,沒拿著當證據問罪,已經是克制了。

  可笑常思這老兒,渾然不覺,危機未解,還在這邊可惜那“七萬緡”。

  心中愈加鄙薄,但郭榮仍耐著性子,只是表情肅重,說道:“常公以為此事,到此為止了?”

  “郭郎何意?”常思一愣,不解道。

  “開封城建,大缺錢糧,三司、開封府,皆在籌措,公上任之前,認捐錢糧!”郭榮直接說道。

  眉頭一凝,常思說:“我已經進獻七萬緡了啊!”

  對此,郭榮已經不想再多說什么了,微一擺袖,對著常思,語氣有些嚴厲:“常公若還欲安享晚年,保一家富貴福蔭,就不要舍不得!否則,縱今朝得免,翌日必取其禍,悔之莫及!”

  察覺到郭榮轉變的態度,常思面色不悅,但考慮了下,道:“你覺得,我該捐獻出多少?”

  “公自潞州,聚斂有多少,就捐多少!”郭榮直視常思的眼睛,說道。

  郭榮的話已經有些不客氣了,聞言,常思老臉上也不由露出一抹不悅之色。但見其狀,郭榮微微一嘆,壓抑著心中的輕蔑:“我言盡于此,如何抉擇,還請常公,認真考慮。我還有公務處置,先回司衙了!”

  說完,郭榮拂袖而去。在后邊,常思蒼老的面容間,增添了許多不愉,輕哼一聲,不滿地嘀咕道:“郭家子,如此傲慢,殿中未替我發一言,還教育起我來了!郭文仲都不敢如此怠慢我”

  對于常思那轉變的小心思,郭榮顧及不上,不過縱然知道了,也只會哂笑一應。郭榮性情嚴重剛正,對于常思的為人為官,十分不屑,若不是礙于郭威的情面,他絕不會幫他。

  在郭榮看來,對常思,他郭家已是仁至義盡。郭榮也知道,皇帝絕對不希望他插手此事,方才殿中劉承祐的態度,郭榮也感受到了,平淡之中,略帶不滿。

  當日,郭榮便命人攜家書一封南下,交給郭威,將常思之事以及他的處置與態度,告知其父。

  開封府衙,中門大開,今日未有獄案過審,堂前,在一名府衙職吏的指揮下,擺弄著席位,一共四排,共有二三十座,再依次擺上茶杯。

  如此動靜,明顯是要招待什么人,并且人數不少,又不似聚會,就簡單地準備著一座一茶杯。

  秋晨很冷,府衙之中,尤其是堂前,權威之下,則更添幾分涼意。一直到深秋之陽高升,氣溫稍微回暖了些,客人們終于現身了。

  開封府衙前,幾十駕車,陸續趕來,一名名衣著華麗,穿金戴銀的人,老實地投上請帖,恭順地走入衙中,在衙吏的引導下入座。

  這些人,都是東京城內,叫得上名號的商賈,無不是豪富之家,用家財萬貫,都不足以形容之,操持著各行“賤業”,掌握大量資源。但是,開封府一封請帖,都得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親上府衙。

  本就心存疑惑,見到這等場面,巨賈齊至,更讓人增添添幾分焦慮,開封府尹慕容彥超可不是個善人,搞出這等動靜,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有相熟者,或生意往來者,都低聲交談,相互通報商量著情況。嗡嗡的議論之聲,對府衙的肅靜有所影響,但在旁的職吏衙差,都沒有制止,只是安守自己崗位。

  何福殷,東京城內的大商,早年背靠燕王趙匡贊,這些年在東京下血本結交權貴,靠山硬了,再加為人精明,生意是越做越大。

  到如今,他手中產業,覆蓋有陶瓷、糧面、藥材、絲綢、酒樓、妓院,攤子倒也不小。雖有商人之奸,但這個很聰明,除了攀附權貴,對朝廷很恭順,關注朝廷政策。

征淮之前,朝廷籌措藥材、鞋服等軍需用品,他將自己手中所屯,盡數上賣;東京缺糧之時,花錢自各地購買輸入,平價賣之;近來朝廷準備伐蜀,又將手中的商隊,往關中派  基本上,就是跟著朝廷的腳步走,在朝廷身上,不打算賺取太多錢,對何福殷而言,薄利即可。他想要的,是一份穩當。

  在眾人討論間,何福殷主動走上前,悄悄地掏出幾塊銀窠子,往負責的職吏手里遞。

  小吏兩眼一亮,異常麻利地手下,丟入袖中,面無異色。何福殷趁機道:“敢問上吏,不知慕容彥超召我等而來,所謂何事,能否透個風,讓我等有所準備!”

  小吏掃了這些商人幾眼,陪著笑:“好事!”

  就吐露兩個字,沒有多言的意思。見狀,何福殷手又往袖子伸,職吏見了,兩眼愈亮,輕咳了一聲,輕聲道:“府君有何打算,非我這小吏所能知。不過,近來府君,專注于東京城池擴建之事”

  話點到即止,何福殷卻也回到座位,暗自琢磨著,情況與他的猜測差不多。

  “府君到!”隨著一聲唱告,在座的商賈們立刻嚴肅噤聲。

  人未現,慕容彥超洪亮的笑聲卻先傳了出來,待其露面,一干人等,趕忙起身,齊聲道:“拜見府君!”

  “諸位免禮!”慕容彥超大馬金刀地當中坐下。

  命人倒茶,慕容彥超黑臉上帶著少有的“慈祥”,說:“先喝茶!這些茶葉,可是江南貢品,天子賞賜本府的,本府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今日,拿出來招待各位!”

  “多謝府君盛情款待!”

  雖然只一杯薄茶,但與天子掛鉤,沾上了龍氣,一干人卻不得不做出受寵若驚的反應。

  見所有人都喝了他的茶后,慕容彥超黑臉上再度露出笑容,環視一圈,說道:“本府是個粗人,說話不喜歡繞彎,現在且直言!我召諸位來,是有要事相商,需要你們出力的地方,還望積極配合!”

  “敢問府君,所謂何事?”一人問道。

  “開封東城外的情況,諸位耳聰目明,想來也都知道了!”慕容彥超說:“天子命本府,負責東京城的擴建修筑事宜,自敢責任重大,不敢懈怠。但如今,朝廷開銷甚大,國庫撥不出太多款項,本府苦于錢糧不足”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基本都明白慕容彥超的意思,不過都未吭聲,等他說完。

  “擴城乃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你們都是東京的豪商大富,城建之后,對于你們的貨值生意,也有好處。召你們來,就是希望能夠集資,以紓官府之困。你們應邀而來,又喝了我的茶,應該會給我面子,不至于讓我失望吧!”

  “當然,本府也不白承你們的情,天子說過一個詞,叫合作共贏。所有捐獻的人,都可得到‘乾祐義商’的名號,這是天子允許的。另新城擴建結束后,你們可各自內城之中挑選府邸,新市之中也有鋪面補償,并且接下來一年半載,可有稅收減免。當然,這些就要看爾等捐資如何了。

  另外,你們中有不少人,都參與了城建輔料的生意吧,此后,本府可做主,將石料、磚瓦、木料等建城所需,都從爾等手中才買”

  “本府話就說這么多,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考慮!”慕容彥超語氣中透著強勢,手一揮:“準備好認捐簿!”

邊上,衙中文吏立刻攤開一本簿子,備好筆墨。而在場的商賈們,都認真地考慮起來,神色難以從容,這貢茶,似乎不怎么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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