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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吏職變動

  翌日,御駕按時啟程,沒有任何延誤,也沒有人敢延誤。在離開之前,劉承祐又降下一道諭令,言元城行宮之中,不需太多人維護,當酌情遣散些。

  三千余眾,車馬儀仗齊備,旌旗林立,彰顯著皇家的威嚴,鐵騎開道于前,甲士護衛于后,從從容容地順著運河方向,朝東北而行。

  乾祐二年冬巡,過元城之后,是轉到走西路,沿當初北逐契丹的路線,走邢、洺,過冀、趙。此番則不然,路線有所更改,按照劉承祐的想法,是準備順運河北走,一路查察地方治政、民生情況。

  自元城至貝州清河,一百三十余里的路程,走走停停看看,耗費了足足六日的時間,其中只于臨清縣歇息了一晚。當然,僅靠劉承祐一雙眼睛,一對耳朵,是看不完、聽不全的,隨駕的近臣郎官以及地方的武德司,都是其耳目。

  春日的陽光,總是讓人感到舒適的,斜靠在軟墊之上,光線透過卷起的幕布將鑾駕內照得亮亮堂堂的,面上身上一片溫暖,連心情都愉悅幾分。

  邊上擺著一疊奏章,都是最新自東京送達行營的,一些比較重要抑或有處置爭議的冊章。嘴里說著,朝中諸務,盡委相公,但真讓劉承祐完全放手,暢游北巡,那他自己又不習慣了。

  讓他稍感安慰的是,宰臣們還知道向行營匯稟,顯然,都清楚皇帝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態度都擺得很正。

  劉承祐手里拿著的,就是那份涉及淮西、河北兩道大吏的調動群議情況,飛傳至劉承祐手上。根據時間來看,效率很高,宰相們似乎沒有經過太多的扯皮,便議出了人選。當然,報與天子審定,是必須的流程。

  淮西布政使之職,群推禮部侍郎劉溫叟,言此公厚重方正,清廉節義。劉溫叟在朝中的清名很盛,是所有朝臣中最遵循禮法的人,一言一行,近乎迂腐。

  平日里,除了官俸以及家鄉的些許祖產,別無進項,不似諸多官員,暗地里置辦土地,或假親戚、仆舊之手經辦產業,更嚴厲禁止家人經商。是故,劉溫叟生活一直很清苦。

  劉承祐曽耳聞一件趣事,有門生自地方調職還京,攜禮拜訪,推拒不成,礙于情面收下。但隔日即以數倍價值的禮物回贈。幾次過后,旁人都明白其志向了,過府探訪,再不攜錢貨重禮。

  不過因為幾次的加倍回贈,劉溫叟的日子則更加清苦了,在東京,做到他的官位,實屬鳳毛麟角。悉之,為獎其清名,劉承祐特意賞賜了一些錢財、糧料、衣物,但后來聞之,所賜之資,都被劉溫叟封存,不取一文一物而用之。

  有鑒于此,京中便有傳言,贊劉溫叟的清節,說他連皇帝所賜之錢物,都不使用享受,而況于其他人禮贈,由此清名愈盛。

  對于劉承祐而言,劉溫叟名聲很大,倘若帶著懷疑的目光審視,有作秀的嫌疑,但是,即便是作秀,能做到他那個程度,始終言行一致,也是難得的。再者,清廉節義的品質與作風,本就該值得推崇與贊揚的,朝野內外也需要劉溫叟這樣的“賢人”

  但是,讓他外放為官,且直接為一道民政主官,能否做好?

  靠在鑾駕廂壁上,劉承祐慢慢地陷入了沉思,臉上帶有少許的遲疑,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對這些聲名在外的名士,實則是帶有少許偏見的,總覺得彼輩賣弄德行,以夸虛名。

  考慮良久,抬頭向外張望,明媚的陽光有些晃眼,光明與熱度,似乎驅散了他心頭某些惡意的揣測與偏見。

  輕搖著頭,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我這是怎么了,盛名之下,必無虛士,清廉之士,也不乏能才。”

  嘀咕完,劉承祐也就默默做出了決定,至少總該給劉溫叟一個機會,不然又以什么樣的理由否決之。另一方面,放劉溫叟至淮西,再不濟,也不會變成一貪官吧......

  至于大名府的位置,則提出以泗州知州王著調任,這個提議,更讓劉承祐訝異。似乎這是宰臣們在像皇帝示好,都知道王著是御前出去的人,又似乎是在做一場交易,王著調任大名,則劉溫叟出任淮西。

  沉吟了一會兒,劉承祐朝外喚道:“張德鈞,叫郭侗來!”

  未己,作為國舅的郭侗受命麻利地跑至鑾駕邊上,快步跟上御駕行進的速度,隔著窗口見禮:“參見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看他連走帶跑的辛苦模樣,劉承祐擺擺手:“上車!”

  “謝陛下!”

  登上車駕,到底是郭威家教森嚴,劇烈奔跑過一段,氣息不穩,在劉承祐面前,大氣都沒敢喘,以免失儀。見狀,劉承祐不由笑了:“看你憋的,放松些,都是一家人,不必這般拘束!”

  見皇帝妹夫這副和善的面孔,郭侗這才慢慢放松下來,應道:“臣不敢失禮!”

  “你們呀,如此躡踞小心,好像朕會吃人一樣,朕有這么可怕嗎?”瞥了眼郭侗,劉承祐說道。

  言罷,劉承祐將手中批復好的奏章,交給郭侗,說:“答復東京,就以劉溫叟出任淮西,至于大名府,改由鄆州史德珫充任,至于此次所涉其他職位之變動,由吏部審定調遷,不必再奏!”

  “是!”郭侗應道。

  到最后,劉承祐終究沒有同意以王著為大名府尹,原因也很簡單,他認為王著還不夠格,當年以知州任之,已是破格提拔了。尋常州府也就罷了,大名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在行政地位上,也就低于開封、洛陽以及太原,同京兆、揚州、河中、真定同等。

  至于史德珫,一者他治鄆州多年,是時候挪窩,二者,才干建樹也不錯。當然,另一方面的考量,則出于他是鄭國公史弘肇的兒子。

  史弘肇在靈州,鎮戍西陲,剿撫戎狄,也有些年頭了,此公在內為一禍害,在邊則是一頭猛虎,所起到的效用很多。除了例常的褒獎與賞賜之外,也只有蔭及其子孫,能讓其更賣力安心了。

  “先別急著走!”見郭侗做告退狀,劉承祐擺手止住他。

  聞言,剛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來,郭侗拱手應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劉承祐目光朝向西北方向,說:“快到清河了,接下來將直趨滄州,距離邢州卻是越來越遠!去歲,朕答應郭寧,北巡之時,與她一道去拜訪婦翁。

  不過現在看來,也不便轉道了。是故,朕準備讓你與郭寧,轉道去堯山,探望婦翁,之后再北上真定府,等候朕。順便也替朕慰問他老人家,帶去朕的祝福......”

  得悉皇帝的意思,郭侗這才恍然,形容舒展,有點感動地說道:“陛下北巡途中,對家父仍如此惦念關懷,臣代家父謝陛下恩德!”

  “誒!朕說過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劉承祐一臉和態,擺了擺手:“朕備了些禮物,屆時一并帶去!”

  “謝陛下!”

  “另外,朕不能陪郭寧一道去,也算是食言了,只怕她會覺得委屈,你也安撫一下她!”劉承祐又道,顯得很細心的樣子。

  郭侗當即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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