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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真定府、壽國公

  定州的事,算是有了個初步結果,后續的事情,也不需劉承祐過多關心了,自有李浣、白重贊等人去操辦,新官到任,又是皇帝親自交辦,不怕他們不盡心,辦不好。

  于孫行友而言,事情也算過去,度過鬼門關,雖然爵職全部被剝奪,家產也要獻出一部分,但至少保住了一條命,還能帶著家人、族人回鄉,安享晚年。至于定州的基業,在當今大漢天下,在目前的形勢下,也不敢再有不該有的想法。

  反思一下,此前的“自保”想法,無異于自戕,所幸天子仁慈,沒有過于計較其事。孫行友渾身釋然,千恩萬謝地告退了,請得圣意,匆匆忙忙地回返定州,配合處置后續事宜,絲毫不在意滿身的疲憊。

  劉承祐倒是讓他不用著急,休息休息,恢復精力,但孫行友顯然顧不得那許多了,又或者急于表現,以表其心。經那么一番來回奔波,就算其身強體壯,也要虧一陣子。

  御帳之中,劉承祐心情看起來不錯,倒是扈載,面露思索,劉承祐見了,說道:“你大抵很疑惑,朕為何會對定州事,輕拿輕放,對孫行友小懲大誡吧。”

  聞言,扈載拱手,坦言說:“臣這點心思,瞞不過陛下慧眼。臣以為,孫行友所犯之罪,惡劣重大。尤其是假妖尼之名,虛夸神通,妖言惑眾,說嚴重些,其心不軌,有犯上作亂之嫌。陛下當朝以來,素以嚴刑峻法以治國致安,對孫行友之事,縱不夷其族,也當梟其首,細列其狀,頒告天下,以使諸方鎮將,引以為戒!”

  這文人,狠起來的時候,比起武人的血腥殺戮,還要滲人,令人肌骨生寒。面對其疑惑,劉承祐淡淡一笑:“看來朕以嚴法治國,如今也算是深入人心了。

  開國之初,百廢待興,天下縻亂,江山不穩,人心不附,朕既是如履薄冰,小心治國,也需以嚴刑正法,匡補弊端,糾察錯誤。然而,今非昔比,南方諸國尚未平定,但天下歸一,民心向安,乃是大勢,不可更易。

  如此,也不可再長久保持國初之時的高壓嚴酷,一味的嚴刑峻法,固然令人畏懼,但其弊端已初現,使人不自安。更可慮者,有將吏專行嚴苛,斷事一律從嚴從重,只為獻媚朝廷,完全背離朝廷立法之初衷。是故,在量刑判罰方面,尤其民事獄訟方面,朝廷當有所寬改,加強核驗!”

  見扈載下意識地點著頭,劉承祐繼續道:“不過,對孫行友的處置,倒也并非源自‘寬刑’理念。如你所言,定州的問題,嚴肅對待,殺了孫行友也不為過。

  朕之所以選擇息事寧人,一者,通過前后的調查以及孫行友的態度來看,他確實無反叛之意,只是一時昏聵,畏罪而慌不擇路,所幸他及時悔悟,亡羊補牢,未為晚也。

  二者,孫行友在定州,行為或有偏差,但終究沒有倚勢弄權,枉法害人。

  三者,定州的事情,并未傳揚開來,也未造成什么嚴重的后果,既已控制,朕不欲將之擴大。

  四者,兩年前孫方簡病逝前,曾向朕上奏遺表,已言定州之事,請求將孫行友調離定州,只是朕當初沒有答應罷了。有孫方簡遠識在前,今孫行友果犯其事,定州積弊,朕亦有其責任”

  聽劉承祐這一番解釋,扈載不禁面露恍然,作揖道:“陛下慮事,令臣欽佩!”

  稍微考慮了一會兒,劉承祐道:“你再替朕擬一詔,敦促白重贊與李浣,整軍安政,永寧軍移駐飛狐,另外,以那藥繼能為永寧軍副使!”

  “是!”扈載應道。

  “張德鈞!”劉承祐又吩咐著:“去看看,皇后與貴妃、諸皇子有沒準備好,可以出發了!”

  “是!”

  劉承祐今日的行程,是準備到山中走一遭,既做踏青游覽,也為看看藥山、藥田,體察一番蒲陰的藥監醫政。說起來,劉承祐算是歷代以來,最重視醫政的君主了。以太醫署為核心,圍繞以軍醫、官醫、民醫,構造了一套醫政制度與體系,雖不算完備,但可持續發展,并在逐步改善之中。

  發展到如今,最大的問題,仍是醫政人員的不足,即便他致力于提高醫者的待遇與地位,但愿意經營其道的,仍舊是少數人。大漢的人口基數在那里,即便加上政策引導,總體而言,投入在醫療事業上的資源仍舊不多。

  不過,到目前為止,在大漢官府醫職在冊的人員,已然突破了兩千三百人,其中軍醫就占了三成,但對于一個萬乘之國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受限于社會發展階段,劉承祐已然是盡力。

  乾祐九年四月二十五日,御駕終于抵臨真定府,到達此番北巡在河北道的終點。而在府城外,府尹、壽國公李少游已然率人做好了迎駕準備。

  “真定府尹臣李少游,率府下僚屬,恭迎陛下!”驛道邊,紫服玉冠、渾身充斥著上位者氣息的李少游,恭敬迎拜。

  對于李少游的態度,顯然迥異他人,都沒做什么表面功夫,直接讓他上鑾駕敘話。

  御駕啟動,緩緩駛向真定城,鑾駕內,劉承祐笑吟吟地打量著李少游,輕笑道:“游哥,經年未見,可是讓我想念啊!不錯,有一府之君的氣度了!”

  如今的李少游,身上已全然不見當年的輕浮浪蕩,規矩嚴謹,極有威嚴。常年的高位經歷,說一不二,顯然是歷練出來了。

  聞問,李少游也露出了點笑容,應道:“臣也十分想念陛下啊!這些年,陛下可還好?”

  “吃得好,睡得好!只是大漢情況,你也應該知道,該操勞的,躲是躲不了的!”劉承祐說。

  李少游微微感慨:“臣僅治真定一府之地,三十萬之民,便感責任重大,勞神傷身。陛下身兼大漢之社稷,千秋之偉業,其負累,可想而知!”

  “看來這幾年的典政經歷,讓你頗有心得啊!”劉承祐輕笑道。

  “唯有時時牢記陛下教誨,上不負君,下無愧民,略盡職守罷了!”李少游道。

  “你我之間,哪里還需這些客套話?”見李少游始終有些矜持的樣子,劉承祐故作不悅,擺了擺手:“何故與朕如此生分?”

  見狀,李少游這才松弛了些,笑道:“陛下威儀日重,臣當守其節,不敢側目!”

  “哎!”見他始終略帶矜持,劉承祐微微一嘆,并不強求,君是君,臣是臣,李少游能有其認識,比較難得,也能將這番君臣情誼,保持得更久。

  “你快滿三十歲了吧!”劉承祐說道。

  “陛下操勞諸般,竟還記得臣的年歲,感激涕零啊!”李少游應道。

  “歲月之流逝,實在令人感到無力。此番出巡走一遭,我亦感老之將至啊!”劉承祐說。

  李少游愕然,當即應道:“陛下富有春秋,鼎盛之年,何以言老?”

  伸手指了指頭,劉承祐道:“朕這鬢間,已是華發早生,奈何不得啊!”

  李少游這才注意道,認真而關切地說:“陛下才二十七歲啊!你是過于操勞了,懇請陛下,為家國天下計,保重身體啊!”

  劉承祐說:“在其位,謀其政,不敢懈怠。不過,比起早年,近年來已經好多了,有像你這樣的良臣賢才,治守天下,我這肩上的擔子,可輕松不少!”

  “陛下謬贊了!”

  說著,劉承祐問李少游:“聽說你膝下,又添丁口了?”

  提及此,李少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兩子兩女!”

  “這你卻是把我比過去了,我不如你啊!”劉承祐笑了。

  李少游說:“臣府中子女十余人,都快養不起了!”

  劉承祐神情顯得很輕松:“你這是讓我給你增加官俸爵祿啊!”

  “陛下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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