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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賊首狠決,官軍待發

  眾人緘默,俱望著坐在主座的王順,顯然,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畢竟,就是在這個高瘦漢子的率領下,他們干成了如此一番事業,驚動整個關中與大漢朝廷。如今,形勢危急,眾議縻亂,唯有靠王順來拿主意了。

  一股沉重的壓力,實在地壓在王順心頭。考慮許久,王順環視一圈,鄭重地說道:“諸位弟兄,我認真地想過,官軍騎兵肆意地追殺我們,目的只怕就是將我們困在這薛祿鎮。

  這幾日,他們游弋在外,不發動進攻,只怕是不愿以騎兵攻襲,而等其他平叛的步軍到來。以官軍的實力,一旦等官軍步卒到來,憑著甲械之堅利,我們絕對難以抵擋。

  有弟兄說得不錯,繼續待在薛祿鎮,乃是必死之局,斷無其他可能。唯今之計,我們只有一條出路,逃!”

  看著眾人,王順的目光中閃動著決然與狠意:“四周雖有官軍騎兵監視,出鎮必然遭到劫殺,但是往外闖,即便再渺茫,亦有一線生機。左右都是死,莫若死中求生!”

  王順的話,還是有些感染力的,也給一干叛將定了定心。其中一人,問道:“向哪里突逃?”

  “南方!”王順果斷道:“也只有南方!北、東、西,遍布北漢州縣,只有南向,遁入終南山脈,才有擺脫官軍的可能。”

  也不給眾人以反應時間,王順繼續說:“并且,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官軍大兵,什么時候到來,雖屬未知之數,但可以肯定,等得越久,對我們而言,越危險。我的意思,事不宜遲,今夜即突圍,在暮色掩護,向南突擊。官軍騎兵再是厲害,在夜里,也難以顧及我們所有人。”

  “諸位弟兄,可愿隨我,再冒死一搏?”凝視著眾人。

  “有何不敢,左右都是個死,不如再拼一次!”立刻就有人附和,這些人,基本都屬于亡命徒了,亡命之舉,沒什么不敢干的。

  “好!”王順大喝一聲,當即吩咐道:“你們各回其營,整頓兵士,將精壯老卒都集中起來,把剩下的糧食都拿出來,讓弟兄們飽餐一頓。”

  “是!”

  “還有,把那些漢人也集中一起,屆時,讓他們向北突圍,吸引官軍的注意力,我們向南,不顧一切,不到渭河,不作停歇!”王順又道。

  “是!”

  在生死危機的逼迫下,一干賊將士氣從一潭死水中,有所恢復,各自退下安排去了。而會議一散,王順立刻將兩名心腹召來,嚴肅而冷酷地吩咐著:“晚上撤離,將弟兄們都帶緊些,一有不妙,即脫離大隊!”

  兩名心腹有些愕然,見狀,王順把聲音壓得更低:“人多目標太大,容易被官軍視為目標追擊,再者,縱使大隊僥幸逃脫,進入山中,哪有那么多糧食供養。不若讓他們往終南方向,給我們吸引官軍注意。我們帶著衛營弟兄,轉移靈活。我早已秘遣人在渭河準備了幾艘船,我們從盩厔渡河。”

  “可是......”

  “沒有可是!”王順冷厲地打斷,教訓道:“都是為了活命,他們死,好過我們死!只要渡過渭河,進入山中,不管是據山為寇,還是翻山回川蜀,都有活下去的機會!明白了嗎?”

  “是!”

  王順顯然是個十分精明狡猾、自私陰狠的人,時遇境遇,也給了他一個發揮的機會。這段時間,搜掠諸縣的同時,他算是把地理情況給探聽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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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一番鼓動,有很多顧慮都沒說完,比如漢軍足以分兵追剿,比如到了渭河還得過得去,比如過了渭河,南邊的官軍情況如何未知......

  但他能考慮到的,卻沒有必要都說出來,不然會削減一干誘餌、棄子的作用。

  當然,還有許多王順自己都不能把控的。比如裹挾的漢民能吸引多少官軍,官軍提前反應過來怎么辦,那存于推測中的步軍提前趕到又如何......

  然而,本就是亡命之舉,冒死一搏,根本難以周全,有的風險,是必須得冒的,再差,還能比待在薛祿鎮等死的結果差嗎?

  待在薛祿鎮,是十死無生;撤離南下,是九死一生;而按照王順真正的謀算,生存的機會,或許可以再提高兩成。三成的機會,也可以拼了。

  在薛祿鎮內“義軍”緊鑼密鼓,悄然準備之時,薛祿鎮外的漢騎仍舊按部就班地,耐著性子,等待出擊。兩千馬軍,營于鎮東五里,只派了幾隊騎士做斥候,游弋四周,以防賊軍逃竄,并絞殺散卒,探查周遭情況。

  黃昏時分,斜陽西垂,亮黃的夕陽作背景,慕容承泰率隊回到鎮東的宿營地點,早有哨卒,解除警備放行。騎軍的駐宿,有別于大軍兵陣,布置很散。

  直入中心,慕容承泰麻利地自馬上躍下,動作敏捷,十分干練。將馬鞭交給部下,即對后邊跟著的騎卒吩咐著:“你們都下去休息!”

  “是!”

  布置簡單的營帳內,彌漫著勾人食欲的香味,馬仁瑀正親自烤著肉,一只肥羊架在火上,烤得焦黃油亮,馬仁瑀正在上著佐料。

  聽到動靜,抬眼看了看,道:“慕容將軍回來了!真是時候,肉也基本熟了!”

  “小馬將軍倒是好興致!”看了眼,慕容承泰應了句,隨機取過一個水袋,咕咚地喝了好幾口。

  暢快地打了個嗝,慕容承泰招呼來傳令兵,吩咐道:“去,通知右營四隊,前去換班監視!”

  “味道不錯!”馬仁瑀這邊嘗了嘗,眉開眼笑的,隨即卸下一大塊羊腿肉,遞給慕容承泰:“嘗嘗!”

  慕容承泰也不客氣,順手就接過:“看看你的手藝,有沒有進步......”

  又割了一塊,用刀插在一邊,馬仁瑀朝外喊道:“來人!”

  衛兵入內,馬仁瑀指著烤好的羊肉,吩咐道:“將此羊抬下去,分給受傷的弟兄!”

  “巡了一圈,情況如何?”一邊吃了肉,表情嚴肅了些,馬仁瑀問道。

  “還是老樣子,那干賊軍,仍舊龜縮在薛祿鎮內。想來也是畏懼我鐵騎的犀利,不敢輕出!”慕容承泰說。

  咋了咋嘴,馬仁瑀年輕的面龐間,閃過少許的輕蔑:“就那干蜀俘亂軍,當年都不是我們對手,而況于如今。依我看,即便我們直接攻寨,也能破之!”

  聽其言,慕容承泰應道:“那是自然,但用我馬軍兒郎去攻鎮壘,難免死傷,騎兵不是拿來做這種任務的,培養訓練一名騎士,可不容易。

  再者,都帥也交待了,我們此番東來,是配合關中都司平亂,盡量不要反客為主!”

  馬仁瑀實則也只是簡答發泄幾句,此時,臉上粗獷的線條都透著沉思,問慕容承泰:“我琢磨了幾日,始終有些不明白都帥的吩咐是何意?讓我們西南精銳,配合那些州兵作戰!”

  面對其疑問,慕容承泰嘿嘿笑了笑,稍微放低了聲音,示意了下手中的羊肉:“我也想過,看在此肉的份上,我給你講講。我在想啊,此番關中,突發如此一場變亂,事后想來也需要有人負責,關中道司變動應當不小。

  都指揮使趙弘殷,他負責一道的鎮守、治安,雖然此亂的根源不在他,但亂事既生,他有無法逃脫的責任。

  向都帥與趙都將關系不錯,想來是有意將平亂之功讓出去,給趙都將贖罪的機會,減少責罰。

  另一方面,我們畢竟是邊軍,為戍邊伐蜀而設,內有亂,平叛職責首在關中都司,陛下的詔令,也是讓我協助平叛......”

  聽慕容承泰這么一番話,馬仁瑀愣了愣,方才慢慢地緩過來,苦笑道:“沒曾想,不過剿滅一干叛賊亂兵,背后竟然有如此復雜的考量。”

  說著,不免朝慕容承泰投以詫異的目光。

  而慕容承泰,顯然也明白其目光背后的含意,露出少許矜持的笑意,淡淡道:“我也是胡亂猜測,當不得真,更不足以對外人道!”

  馬仁瑀點了點頭。

  慕容承泰,昌黎郡王慕容彥超的幼子,原本只是個好武多動的紈绔子弟,但被“流放”到西南的這些年,顯然是成長了,并且成長很快。尤其是,在向訓身邊侍候的這幾年。

  “對了,趙都將那邊,有無消息傳來,軍至何處?”慕容承泰問。

  “已經到興平了,暫時在縣城駐扎,明日即至!”馬仁瑀說道:“趙將軍也不容意,京兆東邊的亂事方平定,便回師向西,快速進軍,基本沒有獲得多少休整!”

  “左右賊軍都在此地,戰場我們已經給趙都將準備好了,就等他來作戰了!”慕容承泰道。

  說著,那雙比臉色要黝黑得多的眼睛,閃過兩道狠決之色:“我當初在京兆待過一段時間,也隨雍王巡看過州縣,那時候,民生安定,百姓足食。

  但這幾日,巡過一圈,滿目瘡痍,房舍被毀,百姓流離,雞犬不留。本是收獲的時節,但田里莊稼,卻無人料理,更有大量被踐踏、毀壞的田地!”

  “這干亂賊,作惡太甚,定要將他們斬盡殺絕,方泄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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