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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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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劉承祐夜宿坤明殿,一直到第二日,帝后一道用過早食,冬日高升之際,方才前往崇政殿。

  嘴里看似不在意,但對于昨日范質的求見,還是記掛著的。一至政殿,劉承祐即召郭侗問詢:“昨日,范相求見,所呈為何?”

  聞問,郭侗效率極高地翻出一份奏報,說道:“政事堂已經將川蜀各籍冊整理結束,進報其州縣、人口、耕地、倉廩等情況。”

  “哦?”劉承祐當即來了興趣,直接對郭侗道:“你先給朕說說!”

  “是!”聞言,郭侗攤開奏章,說道:“此番平蜀,朝廷凡得府1,州45,縣237,戶498946。乾祐七年朝廷已取之興州及興元府,另有縣7,戶42580......”

  沒有等郭侗念完,劉承祐打斷他,說道:“這些,都是根據蜀地官府檔案,所得數目吧!”

  “正是!”郭侗頷首。

  “放著吧!”劉承祐突然興致大減,道:“那必然與如今川蜀的實際情況有所出入,僅以蜀亂,就不知造成了多大的變化。嗯,制下政事堂,要確切的人口、土地情況,不搞清楚這些,如何治之?”

  “是!”

  “還有什么?”劉承祐問。

  “關于川蜀道司職吏的安排,政事堂與樞密院已有推舉,樞密院另附有川蜀地區整兵、駐軍條疏!”在劉承祐的目光下,郭侗稟來:“擬以駙馬宋延渥為布政使,竇儀為按察使,王全斌為都指揮使,張美為轉運使......”

  郭侗發現自己,基本難以把奏章全部念完,又被皇帝打斷了。劉承祐想了想,說道:“川蜀廣大地區,僅設一道,是不是太大了?”

  “陛下有何示諭?”郭侗問道。

  “必需拆分!”劉承祐肯定地說道:“將朕的意思,發文政事堂,利州及其以北,囊括鳳、成、階三州及安康府,可為一道。劍州以南,另作拆分,其余州縣之裁并,亦可依情而決!”

  “是!”

  按照劉承祐的想法,將孟蜀舊地,拆分為三道,可作制衡,減小割據的隱患。畢竟,那地盤實在太大了......對于漢廷的官員們而言,大概也是樂于見之的,畢竟,等于又空出來大量的道司高官、封疆大吏的位置。

  扭頭,看著那張已經在殿中懸掛良久的川蜀地圖,手一指,吩咐道:“傳諭柴榮,讓他準備好川蜀平亂的進展情況,朕要聽取!”

  時間快跨入乾祐十一年了,國慶將至,此前也給平蜀將帥規定了期限,雖然難以把控,他也不會真的因為拖延了些平亂的時間就治罪,但若能盡善盡美,自是最好。

  “還有何事?”好奇地看著聽令卻沒有動身的郭侗。

  郭侗說:“蜀中舊臣,以李昊為首的二十余臣,已抵東京,修表進宮,祈望覲見,陛下是否接見之?”

  “就是那世修降表李家?”劉承祐玩味地問道。

  “正是!”

  李昊的名聲,顯然已經傳開了,不只在蜀中,東京的漢廷朝臣們,也有不少人對此表示看法,不過大多數抱著一種戲謔的心態。

  川蜀舊臣,除了被漢軍整治的那些人,還有一部分,經過甄別,被遷入東京。或許是嫌孟昶這個降主一人在開封孤單了,給他找些人作伴。

  入京的這些蜀臣,算是漢軍“掊斂”政策下的幸運兒,家人財產都得到了保護。唯一的“大老虎”要就屬李昊了,簡直肥得流油,據聞,李昊一家北上入京,租了十多艘大船,方才裝完,這還不包括那大量的土地、產業,其家之富,令人咋舌。

  所謂財不露白,但李昊是不露不行,離了成都,他家在川蜀的一切都將舍棄,不想舍,也保不住,朝廷不允許。至于其他財富,上頭有命,暫施寬仁,不奪之,就是厚恩。不過,即便如此,為了將那偌大的家產搬入東京,李昊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如若在開封定下居,還要當一回散財童子。

  劉承祐猜測,李昊這般積極地想要覲見,也是想要從劉承祐這邊,求取一道保命符,既保命,又保財。

  與李昊一道的,多時孟蜀文臣,并且,文人的屬性更重于文臣,其中歐陽炯、鹿虔扆、毛文錫、韓琮、閻選、黃筌父子、阮惟德父子等人。孟昶治蜀,成都文事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可謂盛極一時,這些人,或工于詩詞,或長于書畫,都是些比較有名氣的人。

  此時,聽郭侗提起,劉承祐稍微來了些興趣,回應道:“人家千里迢迢,舉家而來,又堪為名士,朕作為主人,倒也不妨見見。”

  “孫延希!”劉承祐喚道。

  “小的在!”

  “聽到了嗎?那些蜀臣,你安排安排,朕要見他們!”劉承祐說。

  “敢問官家,何時何地接見?”孫延希謹慎地請示道。

  考慮了下,劉承祐吩咐道:“午后吧,就在萬歲殿,擺一席宴!”

  “是!”

  要不要把孟昶喊上?劉承祐腦子里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不過,想了想,棄了此念。據說,自徐、李二妾被納入漢宮后,孟昶更加墮落了,每日飲酒,縱情聲色,頹廢異常。

  不召孟昶,倒也不是怕尷尬,而是沒必要去打擾人家平靜的生活。說起來,自當日寵幸徐、李二嬪后,劉承祐就再沒臨幸過,甚至后宮的妃子們也都很少關顧了。嗯,需要禁欲,需要養身,維持人設......

  “臣等叩見陛下!”午后,冬日的光線黯淡,萬歲殿中,劉承祐嘴角銜著點平和的笑容,接受一干蜀臣的叩拜。

  “諸位免禮!”劉承祐龍袖一擺。

  “謝陛下!”一干文臣,整整齊齊地,態度都格外恭敬。

  “都入座吧!”劉承祐稍微端著點架子,高坐主案,淡笑道:“諸位千里舟車而來,又逢寒冬,著實不易。朕于此,略備薄酒,算是為諸位接風洗塵,以酬辛苦!”

  “多謝陛下!”一干人再拜。

  舉杯邀飲,開了開胃,劉承祐臉上帶著點假笑,說:“自唐季以來,武盛文衰,戎起北國,烽火不休,北方士人,多有南奔而避難者。近三十年來,蜀中文教興盛,名顯天下,在座諸君,乃其中佼佼者,多有聲譽,今入朝而來,朕這萬歲殿,都增添不少文氣,蓬蓽生輝,實乃朕之榮幸啊!”

  劉承祐表情很溫和,語氣很親切,只是心里實則無半點波瀾。同樣的,漢天子將一干文臣捧得高,他們也不敢當真,李昊起身,躬腰九十度,應道:“陛下謬贊,臣等實不敢當。臣等僻處西南多年,今得幸歸還中原,拜謁龍庭,覲見天顏,慕雄主之英姿,感圣君之德化,這才是臣等的幸運!”

  聽其言,劉承祐不由呵呵一笑,看著這老朽,道:“你就是李昊李穹佐吧!”

  “回陛下,正是下臣!”李昊顯得很自覺,一直以臣屬自居,要知道,他們這些人還屬于“亡國之臣”,沒有給予官職抑或其他安排之前,就不算被漢廷接納。

  打量著李昊,背微駝,或許是年老的緣故,容貌讓人不忍直視,活脫脫一干“佞臣”形象。沒有把自己的鄙薄寫在臉上,劉承祐反而顯得很寬和:“李公的名聲,朕早有所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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