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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游市

  抓住仲夏尾巴的開封,已經十分炎熱了,烈日當空,釋放著光芒與熱量,籠罩在城池內外。市井間,碼頭上,多的是光著膀子的挑夫苦力,揮灑著汗水,辛勞地在東京城生存著。

  不知從何時起,東京也貼上了“居大不易”的標簽,東京固然繁榮,但對于底層的百姓而言,卻也非王道樂土。當然,作為帝都,帶給百姓們的好處也是顯著的,只要肯干,總能找到一份不錯活計。

  酷熱給東京士民生活的影響還是很大的,街坊時間,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多了大量售賣涼茶、冰飲的攤販。

  “近來東京民間,議論最多的事情,是什么?”漫步在東市內,看著市民百態,劉承祐問隨侍的張德均。

  “回陛下,是占城與真臘兩國使者斗毆的之事,坊間議論紛紛,皆言這些蠻夷小國,不顧國體,不識禮儀!”語氣中透著少許的玩味,張德均稟道。

  聞之,劉承祐也不由笑了笑,以一種輕松的語調說道:“似占城、真臘這等小國,原本不名一文,少有人知,如今只是一場斗毆,卻廣為東京百萬士民知曉,你說值不值得?”

  聽皇帝這么說,張德均當即陪著笑,應道:“如官人所言,那確是值了!”

  乾祐十五年,似乎真的是特殊的一年,特殊就在,從開年以來,遣使入貢東京的諸方使節是紛至沓來,似中南半島,春季三佛齊來使后不久,占城與真臘也分別來使。

  在這個時代,中南半島的局勢同樣不安寧,諸國并立,風波不斷,當然,對于大漢而言,不過是些小打小鬧罷了。

  比如占城國與真臘國之間,兩方已經進行了半個多世紀的戰爭了,從國力強盛,打到疲弱,都似乎還望不到盡頭。

  此番到東京進貢,都想在天朝好好表現一番,而兩國的斗爭也延伸到了東京,也是賓館安排不周,沒有考慮到兩國關系。這接觸多了,沖突也就發生了,甚至釀成讓東京士民議論取笑的斗毆,包括兩名正使都參與了打得是鼻青臉腫的。

  “說起來,朕倒沒怎么關注,調解如何?”劉承祐問道。

  張德均應道,淡淡的語氣中透著點傲然:“撮爾小國,但敢在大漢帝都犯法斗毆,朝廷未將之下獄,已是法外寬容。據說面對禮部官員的調解,兩國使者是誠惶誠恐,謝罪不已,并保證今后會約束隨從,不再生事!”張德均答道。

  “看來這認錯態度,還是不錯的啊!”劉承祐淡淡一笑。

  事實上,關于占城與真臘兩國之間的情況他們的恩怨情仇,劉承祐是一點都不在意,對其使節沖突,也純當聽個樂。不過,對于使節往來,還是予以歡迎。

  相比之下,劉承祐還是更關心占城國一些,為了占城稻,這可是史料記載中赫赫有名的“神器”,此前沒有想到,這使者主動來了,也就勾起了他的記憶。可惜的是,此番進貢的物品中,沒有稻種,不過關于對占城道的引進,卻提上了日程,在十分重要的位置上。

  聽主仆二人交談,旁邊,一名華服老者,也接口了:“大漢朝,如今是越發有萬方來朝的強盛氣象了,太平盛世,已然來臨了啊!”

  語氣中,是十分感慨,也夾雜著幾分自豪與欣慰。聞之,劉承祐揚揚手,不知是自得還是謙虛,說道:“高公此言說得還是太早了,天下既尚未一統,民生疾苦猶多,豈敢言盛世?”

  跟在劉承祐身邊的老者,乃是回京的燕南布政使高防,一切都在按著劉承祐的規劃在走,經過三年的調整,朝廷對燕南諸州的統治也徹底穩固下來。高防在幽州的使命,也基本完成,終于被調回東京。

  回到東京的高防,也仿佛卸下了肩上的重擔,解放了身上的枷鎖,整個人都輕松起來了。而對這個忠于王事的老臣,劉承祐也給予了極高的尊重與優待,隔三差五便召進宮中交談,此番出巡,也讓其變裝侍奉。

  “官人謙虛了,就如今之天下,任擇一民,只怕無人不感念陛下,與他們安定生活!”高防這么答道,經歷過那個亂世的人,太知道那個時代生存之艱難了。

  然而,劉承祐卻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高公,十五年的時間,足以使用新一代的人成長起來。上一代的人所冀望的生活,可不一定能滿足新一代人。統一天下,只是太平的一個開端,一個起步,想要達到盛世,需要朝廷做的事情,還很多啊!”

  皇帝這么一番話中,感慨良多,高防聞之,頗為意外。稍作體味,拱手向劉承祐道:“陛下常能有如此遠見卓識,保持這等冷靜睿智,臣欽佩不已。對于即將來臨的盛世,臣抱有十分的期待與信心!”

  “哈哈!”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劉承祐笑了笑,趕忙扶起他指了指周遭的路人。

  高防這才反應過來,連連告罪:“一時動情,失態了,失態了!”

  環視一圈,劉承祐又輕笑道:“高公,我打算把開封交給你治理!”

  突聞此言,意外之余,也感驚喜,這是皇帝信重的表現。不過,嘴上還是十分謙虛的,壓低聲音:“臣之德行,何以尹京?”

  劉承祐表情也嚴肅了起來,看著高防鄭重道:“你不必謙辭,以公對我與朝廷的貢獻,如今還朝,我籌思良久,唯有開封府一職,既能酬你功績,也展你才能。高公,莫非沒有信心治理好開封?”

  見皇帝這么說,多少也了解些其脾氣,也不再故作矜持,高防拱手應道:“謝陛下!”

  “再走走,久居深宮,也是煩悶,不多接觸接觸民氣,都不知人間煙火,是何光景了?”背著手,以一個略顯得瑟的步伐,行走在寬闊的街道上。

  這只是東市內中,一條普通支路,卻有近五丈寬,足以容納四輛馬車并行。而劉承祐這一行人,游逛市內,卻顯得十分囂張,招搖過市,引人注目。

  沒辦法,侍衛們必需得保證皇帝的安全,沒有驅散人眾,清道凈街,已經算是克制了。如此,雖然有礙觀瞻,但劉承祐也能理解。

  至于旁人異樣的目光,則無求所謂了。當然,雖然這一行人招搖,但也沒有引起什么轟動,東京這個地方,貴人太多,各種排場的都有,因此劉承祐這一行人特殊些,倒也未太出奇。甚至,那些巡視的市卒,都躲得遠遠的,識趣地不上來查問。

  停在一個攤販前,在隨護將領劉廷翰的示意下,兩名衛士立刻逼了上去,嚇得那面態憨實的中年攤主,連連告饒。

  見狀,劉承祐是等衛士檢查完了,才輕斥一句。這是一個賣蒲扇的小市民,順手取下一把觀察了一下,和顏悅色地對那攤主道:“這位老哥不用怕,我的隨從都是些粗人,不通禮數,驚擾了,還望見諒!”

  這攤主,被劉承祐這番話,說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沒反應過來,只是看著貴氣威嚴的劉承祐,下意識地說道:“這位官人要買蒲扇嗎?”

  將手中那把蒲扇晃了晃,說:“這柄多少錢?”

  “您手中那種最貴,十文錢一把。”攤主小心地答道,觀察著劉承祐的表情,趕忙道:“官人若是喜歡,就當小的贈送了。”

  “掏錢吧!”

  聞聲,張德均趕忙自隨身的錢袋里,取出十文銅錢,丟給攤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常交易。

  即便如此,攤主的兩眼也不由發亮,愿意買高價蒲扇的客人,終究是少數。

  劉承祐則拿著扇了扇,沒怎么使力,熱風襲面,劉承祐笑道:“還挺好使!”

  “官人放心,這貴,自有貴的道理,小的從不敢欺客!”攤主熟練地收起銅錢,應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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