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內,巨大的皇漢輿圖就高懸于殿側,南方各州的籍簿圖冊運輸入京后,開封有司,對其分門別類,快速消化。而一份關于當下大漢所轄全圖,也應運而生,由薛居正挑選三十名各類專業人才,前后耗時三個月,方才繪制而成。
而崇政殿中的這份輿圖,則是最為詳細一張,山川河流,湖泊平原,州城縣邑,都標記其上。雖然難以踏遍大漢每一寸土地,但他至少可以通過輿圖,這最直觀的方式來了解他大漢疆域,盡情地欣賞自己打下的江山。
當然,這并不只一張圖,配合的還有一整套關于各州縣的地理、風俗、民情等情況的介紹,可謂一本全國通志,若非是要整理這些信息,也不至于用那么多人,花費那么長時間。
此時的劉皇帝,再度欣賞著大漢的疆域,要說廣闊,那時必然的,北及陰山,東極東海,南至瓊州,西涉流沙,唯一可惜的,是東邊缺一頭,西面少一尾,再加一些邊邊角角,想要達到完美,則還需時間。
不過,目光掃過大漢的道州,劉皇帝的目光中,還是不禁流露出幾分欣慰的意味。現如今的大漢,經過重新區劃,共分為二十三道,分別為京畿道、京西道、河南道、河北道、燕山道、河東道、山陽道、關內道、隴右道、河西道、山南道、劍南道、川東道、湖北道、湖南道、淮西道、淮東道、江南道、江西道、兩浙道、福建道、廣南東道、廣南西道。
比起此前,又有不小的調整,淮北道被廢除了,一部分并入淮東,一部分并入京畿道,新設的河南道則囊括的原淮北道大部,以及一部分河北東道。河北一改此前的東西分道,改為以拒馬河、白溝為界,北為燕山道,南為河北道,原懷、衛、澶州并京畿道。
畿南道更為京西道,安、復二州劃歸湖北道。原來荊湖道拆分為湖北、湖南兩道,以洞庭一線為界,湖北道以江陵府為治所,東面把鄂州納入,南面則包括岳州、朗州等原屬于湖南的州縣。
嶺南分為東西兩道,閩國舊地為福建道,南唐故地為江南、江西兩道,池、歙二州以東為屬江南道,以西為江西道。吳越轄地為兩浙道,不過福州自然劃歸福建了,蘇州也劃給江南道。
淮西、淮東的變動,則不大,只是有個別州縣的調整。至于山陽、河東,山南、劍南、川東,則基本按照此前的分布,也無大的變動。
隴右道,則東起鳳翔,西達蘭、鄯地區,基本把王景拓地的成果都囊括于其中,屬于拓展穩定期。關內道,則囊過陜州以西的大片土地,包括定南軍所處的夏綏諸州及黨項分布的區域,都暫時歸于關內道。
河西道則以涼州、靈州為中心,實際掌控的區域還不算大,但在劉皇帝的心目中,包括還在回鶻手里的甘、肅二州以及那些草場、沙漠、綠洲,都該是大漢的領土。
不過,劉皇帝此時的目光,卻落在關內道上,劉皇帝覺得,有些太大了,從長安到最北端與山陽道接壤處,直線距離得有八九百里,以道治而言,根本無法做到有效的管理與統治。
當然,這也只是暫行辦法,延州以北,定難軍控制的州縣以及黨項人活動的區域,此時就如甘肅的回鶻一般,讓劉皇帝越來越覺得扎眼了。
雖然劉承祐在接下來的主要精力會放在對國內的調整與梳理上,但是對于西北地區的進取目標與計劃是不會變的。來自后世的經驗,告訴劉皇帝,西北不平,天下難安。
哪怕這些年,定南軍的日子,越發不好過了,一方面有朝廷的外部壓力,一方面內部斗爭越發激烈,李克睿雖然還牢牢地控制著夏州和宥州,但綏州與銀州是徹底脫離其掌控了。
要說此時的定難軍,哪怕全部加起來,能動員起一萬人的軍隊就不錯了,而況于其處于分裂的狀態。再加有大漢邊軍在側,又有盧多遜在東奔西走,不斷地分化、收買黨項部族,可以說,眼下的定難軍勢力,不堪一擊。
隨著漢遼的第二次和議,李光睿則徹底老實了,不敢再在明面上有什么異動。有趣的是,前兩年,李光睿還不斷的上表朝廷,希望能放還李彝殷,但隨著屁股逐漸坐穩,也就不提這事了,只在逢年過節,入貢東京時給李彝殷帶上一聲問候與一份禮物。
而夏國公李彝殷,被留在開封已經滿四年了,朝廷并沒有虧待他,一應吃穿用度,都按規格配置,只是自由得到了極大限制,到后面,則干脆是幽禁了。明面上有甲士,背后有眼線,暗中還有特務。
在這樣的拘束而壓抑的生活中,年老的李彝殷精神、身體都日漸衰弱,如此,就更不好遠行回西北了。前番,得知李彝殷病了,為表關心,還特意派御醫去給他診治。
前不久,李彝殷上表,說自己已經疾病纏身,命不久矣,希望能葬在故土。劉皇帝也同意了,答應他還葬故土,嗯,死了之后。
哪怕御醫幾度向劉皇帝稟報,李彝殷確實有病,壽命不久,但劉皇帝的疑心,讓他不會有絲毫的疏忽。以目前的形勢,定難軍就是一塊砧板上的肉,隨時可以拿下,不愿出什么意外。
李彝殷想以還葬故土來打動自己,仁慈的劉皇帝不會那么無情,等他死,會通知李光睿來扶棺......
定南軍雖然不足為慮,但黨項人卻不得不重視,或許心里不愿意承認,但現實就是,夏綏地區,已經是黨項人的地盤,他們在那里游牧、狩獵、墾殖,已經太久,久到血土相連。
就像此前盧多遜給他的進言一般,定難軍與黨項人要分開看待。按照劉皇帝的心思,自然不會允許黨項人還像以往那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漢的國土之內,編戶、納稅都得推行下去,同時劉皇帝心里也有B數,黨項人終究不是西南的蠻人,做得過火,絕對會引起激變,如何操作,還得好生思量。
或許,改再把盧多遜召回來議一議?劉皇帝這么想到,有幾次西行經驗,并在西北任職多年,盧多遜已然成長為大漢在西北事務上最有話語權的官員了。
“陛下!”背后顯得小心的腳步停下,劉皇帝聽到了呂的呼喚聲。
劉皇帝沒有回頭,而是指著大漢輿圖,興致勃勃地問他:“呂卿,你不覺得,大漢的版圖不夠完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