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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太子的心理負擔

  “二哥,何故心事重重的?”出得御帳,劉昉偏頭看著低頭沉思的劉旸。

  聞聲,劉旸抬起了頭,迎著四弟詫異的目光,張了張嘴,嘆息了一聲:“只是偶有感觸罷了!”

  “你何時也多愁善感起來了?是不忍見豐州百姓之窮苦,還是為那刺史馮廣?”劉昉隨意地道。

  聽其言,劉旸住腳,看著劉昉,遲疑了下,方才道:“四郎,你覺得馮使君,是個好官嗎?”

  “就目前所見所聞,如若屬實,當然是個好官!”劉昉點了點頭,而后笑道:“你果然還在糾結爹方才的話!”

  劉旸又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說道:“爹嘗教導我,不要奏章上治國為政,要兼聽多聞,如今,我們實際考察,馮廣為官,有口皆碑,這樣賢臣廉吏,還要懷疑審視,我......”

  說著,劉昉臉上露出一抹疲憊的神色,雙肩都下沉了些,仿佛受到了重壓一般。

  對此,劉昉是真的驚訝了,他并不能感同身受,不過沉吟了下,說道:“方才你建議通令全國,褒獎馮廣,是意欲把他設立成大漢廉吏的典范。我覺得,爹對此議,還是贊同認可的。

  然也正因如此,才當更加謹慎妥善,這是很有必要的。雖則我也不認為,馮廣這個小小的邊州刺史,有那個能力與膽子欺君,但倘若其政績口碑有假,而朝廷明詔已下,屆時爹與朝廷的顏面可就掃地了。

  而倘若馮廣表里如一,又何懼這些考察審視?今后他如能堅持作風,矢志不渝,爹又豈會不提拔重用他?”

  劉昉這番話,同樣讓劉旸大感詫異,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道:“四郎,你可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吶,竟有如此見解!就沖這份見解,不要醉心武事,為政治民,也可有不俗成就!”

  “我志不在此,書案之苦,我已吃夠了!”聽其言,劉昉趕忙擺手,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道:“統兵征戰,馳騁沙場,這才是我從小的志向......”

  劉旸提醒道道:“天下已然一統,你還能打一輩子仗嗎?”

  “且不提遼國要費多少時間去擊敗消滅,大漢疆域如此之廣,諸族雜居,豈能人人都傾心臣服,絕少不了心懷異狀,潛圖背反者。我今后,就當消滅這些頑敵逆賊,以維護我大漢社稷!”劉昉嚴肅道。

  見他這副認真的表情,劉旸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同樣認真地說道:“我定然支持你!”

  劉昉嘿嘿一笑:“那臣,就先謝過太子殿下了!”

  見狀,劉旸也笑了。

  兄弟倆告別,各還其帳,劉昉還是昂首闊步,劉旸則再度沉浸到自己的情緒當中,劉昉終究難以體會他的感受。

  所有兄弟中,與劉皇帝接觸最多的,只有他這個太子,而對劉皇帝了解最深的,也只有劉旸。也因為認知深刻,劉旸對劉皇帝的敬畏也是與日俱增的。

  而其中最令他焦慮乃至畏懼的,還是劉皇帝那顆多疑猜忌的心。很多事情,很多人,劉皇帝都是直接在他面前表露看法的。

  對馮廣的評價,只是個引子,在劉旸看來,像馮廣這樣的官,劉皇帝都這般保留警惕。固然,劉昉適才所言,也是有道理的,然而劉皇帝心思如此之重,豈不更顯得更加可怕?

  歷來太子,皆不容易,劉旸這個太子,同樣不易,做劉皇帝這等雄主的太子,則更加不易。劉旸也是讀史的,他有的時候,也是感到幸運的,不是身為嫡長子的身份,太子的名分,而是劉皇帝在自己身上傾注的心血令他感動。

  能窺見劉皇帝一些真面目的人,世間寥寥無幾,其中就包括劉旸。一直以來,劉皇帝對自己言傳身教,甚至屢屢袒露心扉,重視之情可是溢于言表。但是,對劉旸而言,這份重視,有的時候也確實顯得太過沉重了......

  豐州濱臨黃河,城東南建有一個渡頭,同樣簡陋,因為豐州民少,南來北往進出的人更少,顯得有些冷清。

  及入冬之后,水冷風寒,則更添蕭索凄涼。不過,渡頭之上,只停靠著寥寥幾艘小船,河上航行著的,更是一艘木筏,在湍急的河流中晃蕩不已,顯得那樣無助。

  劉皇帝策馬立于岸邊平靜地眺望著,觀察著河中的情形,那艘木筏,在船夫的費力操縱下,歷經波折,勉強靠岸,然后搬卸東西......這一幕落在劉皇帝眼中,只覺既辛苦,又危險。

  良久,劉皇帝問跟在身邊的馮廣:“豐州百姓渡河,如此麻煩、危險,就未曾設法改善嗎?”

  “回陛下!”馮廣說道:“河水兩岸百姓交流并不頻繁,來往的行旅客商更少,地勢高峻,河水湍急,也無法架橋。尋常節氣,有此船只、木筏,也足可滿足通航。天暖之時,百姓攜皮囊,鳧水渡河,已成習俗。待到歲寒之時,河流結冰,更可直接踏冰而行......”

  “河水結冰,意味著氣候嚴寒,這并不是好事啊!”劉皇帝幽幽嘆道。

  馮廣說:“臣到任的這幾年,每至11月下旬,冰面便已然凝結,至12月,已然能夠跑馬走車,每歲皆是如此!

  在這塞北,百姓最畏懼的就是徹骨之寒了,人能忍饑受寒,牲畜卻難,境內每歲凍死的牛羊馬駝,不在少數......”

  “據聞,你到任之后,豐州已連續數年,沒有發生過凍餓而死之事?”劉皇帝問道。

  “臣奉命牧守,為官一方,自當竭盡全力,庇護治下生民!”馮廣這么說:“這也是豐州民少,便于管理,再兼軍民協力,同渡難關。”

  “你覺得,豐州想要繼續發展,向好發展,還需要什么?”劉皇帝面色柔和,看著馮廣問:“有什么要求,盡管提,能辦到的,朝廷一定滿足你!”

  對此,馮廣精神略振,思索了一會兒,拱手道:“陛下,豐州最缺的,還是人口啊!”

  而對此,劉皇帝也不禁頭疼,現在朝廷官方的遷戶移民實邊政策,已然趨于停滯,畢竟不能沒緣由強求百姓外遷。再加上,豐州這種地方,遷過來,也無異于流放,沒人愿意來。

  馮廣提出充實人口的要求,不得不說,還真難到了劉皇帝。不過,放出去的話,總要有所兌現,略加考慮,劉皇帝道:“豐州乃北疆邊防重鎮,該當引起重視。這樣,今后朝廷處流刑的犯人,優先流豐州。再從黨項人中,遷一些部民過來,這陰山以南的大片草場,還當加以利用!”

  “謝陛下!”聞言,馮廣當即道謝。

  “朝廷可以扶持施恩,但豐州畢竟僻遠,百姓如欲足食足暖,還得靠你們自身吶!”劉皇帝道。

  “臣明白了!”

  “人過留名,朕希望,等你馮廣離開豐州的時候,留下一個賢名、善名、芳名!”劉皇帝語氣中帶著勉勵。

  “是!臣必不負陛下期望!”馮廣表情鄭重,拱手道。

  注視了他一會兒,見他臉上沒有絲毫異樣,劉皇帝眼中的欣賞之情更加濃了。因為他的意思也很明顯了,馮廣還得在豐州任上待下去,還得在這苦寒之地熬下去,至于熬多久,沒個準信。而馮廣的反應,自然而平靜......

  “聽說你還建了個學校,城中未曾見著,在哪里,帶朕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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